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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最后一面

() “老高,我的前任是谁?他为什么离开?”趁着抽烟的机会,陈锐向老高问了这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是说小李子?”

“小李子?”

“对,小李子,李天峰,英文名叫Ed...爱德华。”

“他为什么离开SE?”这是陈锐最想知道的,前人在哪儿跌倒,他不能跌倒在同一个地方。

“哈哈,这个吗,以后再说。”老高笑得有点不自然。

“老法师,你忍心看着我像小李子一样倒下?我倒下了,可就没人陪你抽烟了。”陈锐半真半假地央求着。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老高还是不松口。

以老高的心直口快都支支吾吾,此事必有蹊跷,得想个办法把老高的话套出来。陈锐正寻思着,Karen来电话说Frank通知大家马上到会议室开会。

平时,Frank总是至少提前一天发出会议邀请,说明会议主题、时间以及需要大家准备的内容。这样临时召开会议还是第一次。

看到大家到齐了,Frank说:“有个紧急的事情和大家说一下,我刚刚接到Jim的邮件,他后天,也就是星期四,到我们南京工厂。”

Jim要来了?想到Jim那条花里胡哨的游泳裤和瘦骨嶙峋的身板,陈锐就有莫名的亲切感。

Frank继续往下说:“由于时间比较紧张,Jim在南京就呆一天。目前的行程是这样安排的。上午9点到10点,他和我review(回顾)采购部的performance(业绩);10点到12点,他和你们每个人有半小时的1X1(一对一)的review。下午,他想visit(拜访)至少一家供应商。晚上Jim请我们吃饭。大家有问题吗?”

老高说:“我就不用和Jim单独开会了,他讲的我听不懂,我说的他也不明白。”

大家都笑了,Frank说再和Jim确认一下。

Lily问道:“下午去哪家供应商参观?”

Frank想了一下:“要不,还去Tenteck,上次Jim去的时候,对他们印象不错。你来安排一下。”

Lily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这和她平r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作风有些不同。

Frank交代Lily:“Tenteck的总经理一定要参加。你让他们准备几张slides(原指幻灯片,在外企通常指的是PPT文件),重点突出双方目前在新项目和成本降低方面的合作。”

Frank对Karen说:“晚上吃饭的地方,你来安排。Jim喜欢吃辣的。”

“你们和Jim一对一交流的顺序,我想这样安排,Lily第一个,Ken第二...”

陈锐被排在最后,他没感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看到排在他前面的Karen一脸的落寞,排在第一位的Lily神采飞扬,就觉得好笑。又不是皇帝临幸,雨露布施,排在前面的得到的多一点?

最后,Frank以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们和Jim单独开会的时候,有什么苦水尽管倒,对我的工作有什么意见,尽管提。”

陈锐想起刚到SE时,Frank提醒他不要越级汇报的事情。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不要在Jim面前打我的小报告。其实,有谁傻到在老板的老板面前讲老板的坏话,要么脑子进水了,要么真的不想干了。但Frank的刻意提醒,陈锐对他又看低了几分。

星期四早上,进了办公室,陈锐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氛。平rì素面朝天的Karen居然化了淡妆。Lily更是下了很多功夫,看上去很是养眼。不过,浓浓的香水味,让患有过敏xìng鼻炎的陈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Frank居然穿衬衣打领带,白的衬衣,黑的脸,黑白分明,产生了强烈的视觉效果。陈锐看着身上的T恤牛仔,感觉自己和现在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陈锐没有类似的经历,所以,对于和Jim单独交流的机会没有刻意去准备。估计无非会问目前工作状态,工作中有没有困难之类。陈锐抱定一个原则:报喜不报忧。总之,天下太平,和谐安定,更要突出Frank领导有方。无论在背后说别人好话还是坏话,早晚会传到当事人耳中,对于这一点,陈锐坚信不疑。

Jim上身一件粉红sè的长袖衬衣,下面是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厚重的大头皮鞋。这么热的天,陈锐担心会不会捂出脚气。

和Jim的交流轻松愉快,全无压力。没出陈锐的预料,话题主要围绕平rì的工作。在问到陈锐目前主要的任务时,陈锐告诉他现在很多jīng力放在供应商整合上,不过,在Frank的英明领导下,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

Jim突然问道:“你知道鲶鱼效应吗?”

“鲶鱼效应?”陈锐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欧洲人爱吃沙丁鱼,但沙丁鱼非常娇贵,极不适应离开大海后的环境。当渔民们把刚捕捞上来的沙丁鱼放入鱼槽运回码头后,用不了多久,沙丁鱼就会死去。而死掉的沙丁鱼味道不好,销量就差。如果抵港时沙丁鱼还活着,鱼的卖价就要比死鱼高出很多倍。所以,渔民总是想方设法让鱼活着到达港口。后来有一个渔民想出一个法子,将沙丁鱼的天敌鲶鱼放在鱼槽里。因为鲶鱼是食肉鱼,放进鱼槽后,鲶鱼便会四处游动寻找小鱼吃。为了躲避天敌的吞食,沙丁鱼会自然地加速游动,从而保持了旺盛的生命力。如此一来,一条条沙丁鱼就活蹦乱跳地回到渔港。这种被对手激活的现象在经济学上被称作‘鲶鱼效应’。运用这一效应,通过个体的‘中途介入’,对群体起到竞争作用。”

陈锐眼前一亮:“你是说,通过引入新的供应商加强竞争?”

Jim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频频点头:“工作中一定要open(开放),creative(有创造xìng)。”

高啊,实在是高。供应商整合,自己想到的是如何减少现有供应商数量,脑子里想的只是减少,从没想过增加供应商可以到达事半功倍的效果。

Karen把Frank的jīng神贯彻地非常彻底,不仅饭店定在开发区最大的天府饭庄,还点了一桌子的川菜。Jim吃得大汗淋漓,连呼过瘾。陈锐是北方人,吃辣不在话下,Frank应该也没问题,但其他人辣得嘴里唏嘘不已,却强作欢颜,勉强下咽,陈锐都替他们难过。尤其是Lily,小脸胀得通红,一双桃花眼能滴出水来,丹唇开启间,间或一滴辣油挂在嘴角,看得陈锐丹田升起一团莫名邪火。

因为有Frank在场,尽管大家吃得高兴,话却少得很。Jim努力调节气氛,但大家还是放不开,更多心思放在了饭菜上。这让Jim有点郁闷,认为team不够open(开放)。所以,吃完饭,他又拉着大家去唱歌。

到了KTV,随着音乐声起,在昏暗的灯光下,大家才慢慢放松,气氛也热烈了很多。Jim看上去干枯瘦小,但声音却很有爆发力,浑厚的男低音更是充满磁xìng。一句《Countryroadtakesmehome》听得陈锐泪眼婆娑,竟然想到了在村前等候自己回家的母亲。

看着Jim粉红的衬衣钻进了汽车,大家也各自散去。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居然是Jim和他们的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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