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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挂断了电话,就对胡师傅说:“胡师傅,我找了个哥们儿一会儿过来帮忙。”
胡师傅叹了口气:“你的哥们儿,胆子怎么样啊?”说完非常不屑地用眼睛扫了扫时斌和安澜。
我有点犹豫了:“应该还行吧……我们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的事儿呀?反正他平时自己老吹,说他敢在太平间里睡觉。”
胡师傅半信半疑地说:“看吧!等他来了再说。我说你们这帮小子,平时乍乍呼呼吆五喝六的一个比一个能吹,这到关键时候一个比一个怂!”
安澜还带着哭腔反驳:“谁还不行有个第一次啊!我们都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哪见过这个阵仗啊?”
胡师傅轻蔑的一笑:“城里咋就没有了?想当年老子在北市场上班的时候,还见过黄鼠狼子从人嘴里钻进去,把人吃的就剩一张皮了呢。我也没过说害怕呀!”
胡师傅一说这些话,我犹如醍醐灌顶,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看他这么眼熟了。原来胡师傅不是别人,他小时候还逗过我玩呢!我连忙激动的大喊:“你……你是虎子舅吧?”
胡师傅被我这么一喊愣了:“啊?你认识我?你是谁呀?”
我的激动劲还没过去:“虎子舅,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陈光,某某厂宗主席的外孙子,大光啊!我小时候你还骗过我糖吃呢。”
被我这么一提醒,胡师傅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小子啊!你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小时候虎头虎脑的还挺好看的,怎么现在这小么喀嚓眼儿的?你长糟践啦。”
“我……”说实在的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虎子舅,我能有二十多年没见到你了,你怎么现在……”说到这儿,我似乎发觉我又说错话了。我是应该夸他混的好哇?还是应该问他混得惨呢?
“吓,”虎子舅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姥爷没跟你们说过我吗?他把我从工厂里开除了。”
“啊?没说过呀!”这下完了,我本来想套近乎,结果还结出仇来了,“我没听说呀?为啥给你开除了?”
虎子舅此刻还拿着钉子,半蹲着顶着那个男人的人中。这个姿势应该很累,他也不愿意再多事回答,只是有点不耐烦地说:“为什么?回头我再跟你说这事儿。你那个哥们儿什么时候到呀?”
我说:“我再打电话催催他。”说完掏出电话又拨通了程小波的号码,“你到哪儿了?”
“急什么急什么?我进大门口了,是左边那个门吗?”
我说:“是!快进来吧!”
挂断电话的同时,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边敲门边喊:“大光,你是在这间屋子里吗?”
我也忙喊:“对!快进来吧!”
他推门就进,看到屋中的景象却傻了眼:虎子舅拿着一根钉子正在胁迫着地上那个jīng神残二级的男人;我一脖子是血的坐在地上;安澜哭哭唧唧;就时斌还不错,身上光剩下哆嗦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快住手!”程小波只愣了片刻,便去上前去夺虎子舅手里的那根钉子。别看程小波只有中等个头,可向来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一口气能做二百个俯卧撑胳膊不抽筋儿,特别的敦实有力,再加上这股冲劲儿,一猛子就把高大威猛的虎子舅撞了个趔趄:“他是jīng神病,你们怎么连jīng神病人都打?”
虎子舅手中的钉子当啷一声落地,向后一仰坐了个屁股墩儿,可口中还不忘乱叫:“你干什么?别让他跑啦!”
“他能跑哪去?他家就在这!”程小波还是很富有正义感的,想去按住虎子舅,怕他继续伤害这个男人。
可就在这一瞬间,那个男人从虎子舅身下抽出身,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去拔扎在腿上的大钉子,手舞足蹈的蹦哒了起来,就像跳大神的一样得得瑟瑟,口中还念念有词:“黄仙今rì命不绝,老天让我有此劫。等到他rì再重聚,定叫你们有一个算一个,yīn阳两相别!”回头又一指我,“陈光啊陈光,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你等着,咱们新仇旧帐一块儿算,早晚窟窿山见!”说完男人一个鲤鱼打挺狠狠的抽搐了几下,然后就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怎么他还认识我了?我这后脊背一阵阵的发凉,我没惹过谁啊?
虎子舅一看男人倒下了懊恼的大叫:“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让它跑了。老子今天也打眼了,这不是个小黄鼠狼崽子,它可是有道行的jīng!”
程小波还想上前,去按住虎子舅,可被对方伸脚狠狠的踹了小肚子上,倒退几步弯下腰直不起身了。
虎子舅站起来,指着我鼻子就骂:“我说大光,你个小兔崽子。你找来的来这叫什么人呐?瞎么扣哧眼的。这下麻烦了,咱们就等着倒大霉吧!”
我哑口无言不知该回答什么好。
程小波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问:“大光,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虎子舅都要气炸了:“行了,别问了!先把那人送医院,大光脖子上的伤也得包包,走!”说着,就走过去把躺在地上的男人一把抓了起来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走出屋子。真是力大无穷,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我捂着脖子也没法开车,安澜自告奋勇的要替我驾驶。我当然信不过她的手法了,就没答应,让程小波开车送我们来到了医院。路上我们简单给程小波讲了刚才事情发生的经过,虽然他一口一个不信,但还是听得惊心动魄。
到了医院一检查都是皮外伤,没大碍。程小波打电话叫来了男人的家属,好像是他的姐姐。程小波这家伙也会说,把所有责任都一推二六五的赖在了jīng神病人的身上。说什么:男人jīng神病发作,买了地板叫人往墙上铺,地板厂的人来了又抢个钉子扎大腿自残,还要伤人,最后把我给咬了。
那个男人的大姐一听连忙摆手,说:“这跟我可没关系啊。我又不是他的监护人,我家条件也不怎么样,哪有钱赔给你们啊?”
程小波摆出一副多高的首长架子:“我们已经协商过了,对方了就不跟你们计较了。把你们叫来是让你把他领回去,再把医药费给垫上。回头到社区找我,我研究研看看能给你们报了不?”
家属一听欢天喜地的走了。
我摸摸缠了厚厚一层绷带的脖子,回头看见了安澜:“我说你怎么还在这站着呢?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你车可还在建材城停车场呢,估计这个点儿停车场也关了,你等着明天去取车吧!”
经我这么一提醒,安澜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呢:“哎呀妈呀!这回我麻烦大了,明天老板不得扒了我的皮呀!我得赶紧给他打个电话说我进医院了。”说完就紧走两步躲到一边去给老板打电话,她走出能有十多米外我都能听见,从电话里面传来劈了头盖脸的骂声。
打完电话她撅着个嘴回来了:“唉!我老板知道我把他车偷着开出来了,现在气的想掐死我。估计他明天要是知道我把他车刮了,撕了我的心都有。”
我幸灾乐祸地还劝呢:“行了,以后开车多长点眼睛吧!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你老人家该干嘛干嘛去吧,我们也撤了。”
安澜睁开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虎子舅:“啊?都这个点儿了你们不吃饭呐?要不我跟你们吃饭去吧!”
我说:“怎么你还赖上我们了?你不怕我们是坏人给你卖了?”
安澜大眼珠一转嘻嘻的笑了:“切!就你们两个那个熊样,还能把我卖了?想本姑娘也是阅人无数。我一眼就看出来,你虽然说话挺贫,但面相就是窝囊囊还小肚鸡肠的样儿;时哥更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再说了,要是坏人的话,一般会主动要求我跟他们走。你们不但不主动要求还不爱带我去,也证明你们应该不是坏人。”
我说:“那就是你阅历浅了。怎么坏人脸上都得写着‘坏人’俩字儿?万一我们是会演戏的坏人呢?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就栽了?”
安澜得意的一扬头:“我拿眼一扫就知道,你们两个摞一块儿也不是我对手。告诉你们吧!本姑娘平时健身——空手道黑带,信不信?”
我连忙鸡叨米一样点:“信信信信信!这个我可太信了。”老实说,安澜刚才那一记神龙摆尾简直英姿飒爽,给我留下的印象不可磨灭,可以称之为标准的腰马合一,虽然后来的表现面屁了点……
看着我一副奉承的表情,安澜更得意忘形:“以后谁欺负你了跟姐说,只要你给姐哄高兴,姐罩着你没问题。”
我连忙虔诚的应和:“这位大姐,您可真是条汉子。不知道您一会儿能一脚踹开停车场的门吗?”
安澜一白我:“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回头又冲着虎子舅和时斌说:“今天真是太jīng彩太刺激了。走,我们去喝酒,我请客!”
虎子舅不无惆怅的说:“唉,今天就是让那黄鼠狼子跑了。以后可是后患啊!”
时斌切切的问:“那……它会回来找我们麻烦吗?”
虎子舅还没答,安澜却透子一股子豪气冲云天的劲头:“管它呢?我看出来了,胡师傅是肯定是高人,有他在没问题!今朝有酒今朝醉,我都等不及和胡师傅痛快喝几杯了!”
虎子舅叹了口气,说:“好!丫头说的对。就听丫头的,我们先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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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行五个人来到了一家饭店,点了几道菜要了一箱啤酒,就大大列列的围着桌子坐到了一圈。
安澜这丫头片子果然是人来疯自来熟,推杯换盏没过几巡,便认时斌当了哥哥,又和程小波成了哥们儿。最后端着一杯酒,笑嘻嘻地对虎子舅说:“胡师傅啊!都说高人隐藏在民间,我一直不信。今天小丫头遇到您可算开了眼。说实话,我是真想拜您当师父,但我也知道,像您这样墨匠门儿的高人肯定不会轻易收徒弟,特别是女徒弟。小丫头也不敢高攀,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以后我也叫您虎子舅吧!这样显得亲近!”
虎子舅听得很开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丫头,我说过了。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的脾气。刚才你那两脚踹的也是有模有样啊,不简单!其实我也不是墨匠门儿的真正传人,有些事儿也说不太清楚,不说也罢!我看这样吧,你也别叫舅了,咱们肩膀齐为弟兄,你以后就叫我虎子哥吧!”
安澜一听后脑勺都乐开了花:“虎子哥,小丫头给您敬酒了。”说完大大方方地连敬了三杯,这酒量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咋舌。
时斌和程小波也端起酒杯陪了一杯,趁热打铁地说:“要不我们也不客气了,以后也一起叫您虎子哥。从今天开始,您就是我们大哥!”
虎子舅更高兴了,眉头没皱的大手一挥:“好!只要你们不嫌我老,以后我就是你们几个小兄弟的大哥了。”
他们这么一拉关系,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我叫舅舅你们叫哥,这不时摆着占我便宜吗?于是,我也嬉皮笑脸地端起酒杯走到虎子舅面前:“要不我以后也别叫您舅舅,叫你虎子哥?”
虎子舅当时脸就撂下来了:“那不行!让你姥爷知道了,不又得说我没大没小的了,他本来就看不上我。你从小该管我叫舅舅还得接着叫,不能乱了辈分。”
我一听这是生气的节奏啊?只好一脸的尴尬的解释道:“虎子舅舅啊,你也别怪我姥爷。他肯定也是有苦衷的。”
虎子舅一哼:“有苦衷?我就是他的苦衷!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不把我开除了他心里难受。”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我跟你这么说,大光,你姥是大大的好人。郭天贺我不能说他是好人,但我感谢他。我说这话你还别不爱听,你姥爷这人太差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只能硬着头皮问了:“我说虎子舅,我姥爷到底为啥给你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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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还得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说起。
虎子因为在工厂门口贴对联大字报,被处以拘留七天的行政处罚法。拘留结束后他回到了工厂,厂里因为李素娥的死已经乱套了。一拨又一拨大大小小有圆有方有三角的jǐng察,又是取证又是调查忙的不可开交,根本就没人在在意虎子回来了。
厂长张志明已经被隔离审查起诉,工厂不能群龙无首,我姥爷就在暂时成了代厂长。
虎子又晃晃悠悠的过了几天也没人搭理他,终于等张志明被判了刑,我姥爷正式成为厂长之后大家才想起来着手处理虎子这件事。我姥爷人其实不差,就是有点儿教条死板,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他认为虎子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工厂的形象,拢乱了rì常生产秩序,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所以应该作出开除的处罚决定。
虎子一听这个结果傻了眼。别看他整天吊儿郎,可他知道,如果被工厂开除连吃饭都得成问题。那个时候虽然刚改革开放,可跳槽找工作却不像现在这么随意,谁不珍惜自己手中的铁饭碗呢?只要背个了开除处分,那就成了社会上的盲流,别说生活没了保障,以后见人都抬不起头。
虎子只好去找郭天贺替自己说情,找了几天都没见到郭天贺的人影。因为李素娥被害这件案子闹得太大了,郭天贺虽然只是个片儿jǐng,但由于他地面熟,还曾经是厂里的老职工,比较了解情况,所以也被临时抽调到刑jǐng队帮忙。
虎子在郭天贺家门口蹲了好几天才堵到郭天贺。他可怜巴巴地说:“郭叔啊,宗主席要开除我,你给我说说情呗!”
郭天贺虽然忙得一脑门子官,可他不知道图的是啥还真特意抽出时间来找到我姥爷,说:“虎子也是个可怜孩子,没家没业没人管的。你要是给他开除了,让他以后怎么活呀?”
我姥爷没办法,碍于郭天贺的面子最后给虎子定了一个处分——留厂察看半年,以观后效。半年之内要是不犯什么大错误,再把处分拿掉。
结果虎子不争气,没出三个月又喝点酒跟人家打架斗殴被派出所拘起来了。我姥爷本来就认为他是个大定时炸弹,正好借这个机会二话没说直接作出了开除的决定。在虎子进派出所当天就把处罚通知贴在了工厂大门口,连郭天贺讲情的机会都没给。
虎子也是有名的滚刀肉,既然让我姥爷给他开除了,二脆一不做二休,上我姥儿家耍赖去了。天天堵在我姥儿家门口哼哼唧唧。可我姥儿看虎子这小子埋了巴汰可怜巴巴的,赖就让他赖着吧!每到饭点儿还多给他盛一碗饭端出去;又拿出我舅舅的衣服给他换,脏衣服脱下来再给他洗干净。我姥爷看着不顺眼可也没说什么。
虎子虽然是个二流子,但是心里可通透,当时就要跪下来管我姥儿叫干妈。我姥儿说:“那哪行啊?算命的说我这辈子不能收干儿干女。要是收了,就得顶我的自己的儿女。”
虎子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我姥儿面前不起来,我姥儿让他磨的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说:“以后有要是事儿了,就来找你宗婶。你宗婶肯定不把你往外门推,我当你是我儿子,但干妈肯定不能让你认。”就这样虎子也再不上我姥儿家闹了,自己另寻新营生。
正在虎子穷的快揭不开锅的时候,传来了拆迁的消息。八十年代末的拆迁和现在有所不同,那个时候通知下了大家就按部就班的搬家,不存在钉子户。而且那时拆迁的都是平房,等楼房盖好之后再按每家的实际情况分配新居,原址回迁,所以说这是绝对的好事。
虎子自己一人住了一间小房,也是rì伪时期留下的rì本房,被他住的破破烂烂。可是在他动手扒房子的时候,居然在房梁上找到了两件宝贝:一个是一枚纯金的国民党帽徽,另一个更了不得了,是一只镶着猫眼儿大小的红宝石戒指。
虎子虽然不识货,但他确信都是宝贵东西,心里乐开了花——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该着他发财呀。要是把它们卖了,再赶上改革开放的东风做点儿买卖,下半辈子不就有了着落了吗。想着想着又有点害怕:一是不知道这个东西该上哪儿去变卖,二是真害怕被jǐng察抓到捡了东西没有交公再判个什么罪名。
他自己在心里一盘算,肯定不能在本地处理这两件宝贝了。当晚就上郭天贺家借钱去了,买张火车票直奔běi jīng。
虎子这一奔běi jīng不要紧,财没发成,却遇到了一段旷世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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