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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人物蹊跷之死

() 得意之时，想和卷毛安坦一醉。安坦běi jīng学习，孤儿院装修卷毛走不开，只好预约周末。
内网平台进展顺利，与网络公司谈了两天，签了合同，内网的骨架已经完成。四个片区经理和各收购点也给力支持，信息源源不断的在骨干上添枝加叶，平台逐渐丰满成型。一天，正与片区经理在办公室里分析几个大客户的处理规律，武进要我陪同出门，立即。

临街的老茶馆，各式大背头和高尔夫装扮的人物三两成群，纸牌、sè子、着装清凉的女子跳跃其间。会所、球场最近退烧，现如今这古sè古香的老茶馆吃香，凭卡进入，一共百十来人，概括了台面上经常活动的官员、老板、行长等各式人等，可谓jīng英云集、人财挤挤，武进拍拍我的肩膀，假以时rì你也能有张白金卡。

老板留了靠窗的位置，一壶龙井，细瓷小杯。窗外车水马龙人流不息，里面同样热闹非凡，高声呐喊处的中心定是一位更臃肿头发更少的某方大神，以足够穿透三堵墙的豪音震撼聚拢成一米不到圆圈上的几位人头，余威所及荡漾老茶馆的所有角落，包括偏安一隅的猫狗。不时有熟悉的招呼声响起，“哦，处长你也在”“行长，幸会幸会”招手、拥抱、介绍随从，几声寒暄，喧腾的场面像中美领导人世纪会面，台下瞩目的程度越多，表演愈加到位、正式。直到演出结束，各自收了颜面拉长脸等待下一场，夹杂中间的插曲和调剂是此起彼伏的演讲、调笑、甩牌声。

我们所处的是墙角，最容易让人忽略的位置，身体靠墙可以即时成为背景。武进点上烟，看向窗外，目光越来越远，逐渐忽略我及更远的动物园。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大半灰白头发下的额头刻着几道坚毅的皱纹，瘦长脸五官小却协调，笑纹笔直，给人威严不足、幽默不够、平和稍欠jīng明尚可的表象。但，在我心中，与表象恰恰相反，他是严肃进取表情复杂的大神，一个肯定我的人物。

预约的人还没过来，却传来异样的唢呐声。窗内窗外短暂的安静，一队白衣白帽的送葬队伍旗幡招展的走近。茶馆内一两声窃窃私语，继而热烈讨论。武进喝了一口茶，扔过来一根烟，继续看着窗外。一群背头分头挤过来伸向窗户，我不得不用心脏压住屁股，接受耳边不断地信息轰炸。

“谁啊，好大的排场！”“蒋天福啊，搞房产的。”“蒋天阳的弟弟，蒋天贵的哥哥。”“老县长家的兄弟？杀记者的那个？响当当一号人物啊。”

杀记者，什么情况，我开始主动接受轰炸。蒋天福，小城数一数二的本土地产商，上市楼盘一度占据新房市场的二分之一。哥哥是曾经的县长蒋天阳和弟弟是现在如rì中天的rì籍投资家蒋天贵，都是江城打个喷嚏地动山摇的明星。

几个月前，蒋天福可谓chūn风得意。两个新盘即将上市，广告铺天盖地，预约领卡的队伍排出上千米，另一边土地储备更加顺利，成功吓阻两家大地产商以较低价格标得小城三处黄金地段。事业成功，仕途也有突破xìng进展。已是多年市政协委员的他，通过各项打点以及老县长出面说情，在明年年初的政协改选中可十拿九稳的选上副主席。

诸事顺遂之际，小城的报纸上登载一篇纪念父亲的文章。文中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和激愤的控诉，只是平实的记录了从小到大父亲怎样慢慢陪着长大，因为情真意切所以感人肺腑，在江城激起很大回响。感动之余，大家好奇作者到底姓啥名谁。

不久，电视台及时跟进。镜头前，只是一位文弱的戴着眼镜的大学生。塑料棚布搭建的破草房里，学生拿出家庭相册，有老式院落，有年轻父母的结婚照——男的帅气女的温婉动人，儿时的自己，有骑在父亲头上的照片，还有父子钓鱼，更多的是全家福。实情实景加上学生平静的声音给无数观众展示一个底层家庭的幸福。

“那你的家呢，那位平实却尽心尽力的父亲呢？”

学生默默的将父亲的遗照抱出，旁边牵着颤颤巍巍头发花白的老太。

“这位是你的nǎinǎi？”

“我妈。”学生说道，“眼睛哭瞎了。”

“你妈？”镜头扫回相册，曾经美丽娴静的女子，眼前仿佛七八十岁的老nǎinǎi，强烈的对比让电视观众议论纷纷，到底怎样的变故让一个温馨的小院幸福的家庭沦落至此？

学生略显激动，娓娓道来。家破人亡的原因在于一年前的强拆，村子多数人家因为拆迁补偿不够购买新房而拒绝签字，仍在不断的与村委交涉。不久之后，房产商的施工队和一帮迷彩服进入，未同意的人家经常在一夜之后发现鸡鸭中毒死亡，门上浇满油漆或是院内多了成堆的砖头。

一半家庭迫于压力签了，剩下的夜晚坚守的人不时被玻璃碎裂的声音惊醒或是被满院游走的蛇吓昏。不出半月，只有六家还在硬挺。施工队已开始清理，建材进场。夏rì午后，铲车在院后偷偷毁田的时候与学生父母起了冲突。双方开始叫骂，一帮迷彩服闻讯赶来，不由分说棍棒招呼，学生母亲推被打断，父亲却满脸鲜血倒地不起。

从学校匆忙赶回的学生，在医院只看到父亲的尸体和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因为始终不肯签字，没有住处只好搭了草棚；因为母亲哭瞎，学生只好辍学在家照顾；因为状告的不顺利带来的彷徨和对父亲的思恋，所以写了那篇文章。

电视台的采访播出后，群情激昂，无数人慰问学生，很多人电话zhèng fǔ热线要求严惩凶手。很快，有人查实公布：学生家所在的村子正是蒋天福的房产公司开发，于是所有矛头指向蒋天福。

公司发言人出面召集媒体，宣布公司只是参与后期房产开发，与前期拆迁工作无关，并声明对学生一家的同情和支持。

就在舆论即将平息之时，两天后，蒋天福未来得及庆幸就被气得暴跳如雷。电视台播出知情人提供的录像，录像正是学生父母与拆迁方冲突的片段，而发号施令指挥迷彩服打人的西服男子被清晰的打上字幕：蒋天福房产公司的副总！

蒋天福不得不出钱摆平副总，然后亲自出面主持发布会，副总违反公司指示擅自命令打人已被开除，法律责任自负。

据说蒋家兄弟就在这家茶馆紧急碰头，准备动用黑白两道从电视台主编打开突破口，查清录像所有者顺藤摸瓜的时候，又出事了。电视台门口，那位主编在光天化rì之下被一刀砍中大腿！

江城的民怨沸腾了——秃子头山的虱子明摆的，风起云涌的录像事件，主编得罪的人只有蒋天福。气愤的民众甚至在房产公司的对面挂上横幅：“拆人房，夺人命，砍民意，天怒人怨，抓住凶手蒋天福！”

jǐng察进入房产公司，开始调查。蒋天福一度频繁进出公安局积极配合调查，一面通过律师否认雇凶伤人。坊间消息不断爆出各sè各样的进展，有说jǐng方已掌握部分证据，有说蒋天福已被拘留只等过堂。上周，惊人的消息亮瞎群众的双眼，蒋天福死了，死在机场旁边的河沟里。

“醉酒溺亡，我公安内部的消息，绝对可靠。”聚在窗边的背头群中一位权威发布道。

丧葬队伍浩浩荡荡，凄惨的白晃的眼晕。

“快看，蒋天贵，蒋家老三。”

“哪个？rì本鬼子？”

“靠这边扶灵的第一个。rì本籍，亿万富翁，玩基金，也有人说是蒋家负责洗钱的。”

“老县长没来？”

“医院里，高血压高血脂还有冠心病。”

“老大和老三一直不对付，蒋天阳亲自跟我说过。老三气他被打发rì本，还讨厌他指手画脚和对待家人的方式，两人极少见面，即使见面也不言语。”

葬礼奢华，从不断出现的随葬品可见一斑。纸扎的八人大花轿，官袍西服高尔夫装一件件次第走过。一比一的宝马奔驰，那边有加油站么。后面居然是苹果、三星手机，还有，我尿了个去，六位真人大小的美女！

晚上，和吴末讲起白天的见闻，她心不在焉的躺在床上玩手机，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什么时候你会有白金卡呢？”见我无奈的样子，吴末笑着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卡，工资不够花。”

“装傻，明明知道我说的是茶馆。”

“以后有钱了，一起开茶馆啊，美丽的老板娘？”

吴末一扭身，闪开腰上的黑手，“不要。娶我，要么有钱，要么有权，帅哥，努力哦。”

“懂了，那我白天做城管，晚上咱们合伙印假钞，齐了。”

“哈哈，你没个正经。”吴末转过身贴在我身上。

“嗯，我是混蛋。”

“喜欢就行，我喜欢。嘿嘿，你不是真的要娶我吧？”

“周末之后再说吧，到时一定要盛装，吓死那俩sè鬼，有信心不。”我笑道，“还有，带上速效救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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