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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在黑暗的空间里认清后盾

() 一觉醒来我躺在凯乐怀中，蹲在嗡嗡轰鸣的车厢里，一节一节车厢正在有规律的晃动着。阿花躲在凯乐随身携带着的大布包里。露出一双小小的闪亮的眼睛。我没有带着小凯乐，这段旅程是不确定时间不确定归途的。它脆弱到成年也像新生儿让我不舍。不忍心它跟随我奔波。
腿麻吗？我发现我整个人都躺倒在凯乐怀里，他是半跪在地上的。和他的形象十分不符合。时间匆忙，没有买到坐票和卧票，我是第一次坐火车。充满了惊奇。我们要前往凯乐的家。为我的冲动在踏上旅程之前我在不断的道着歉。没关系。他说，我刚好也想回趟家。带你回去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呢，这真是太好了。分明是用来安慰我的话语，听起来却像是得到了非同凡响的礼物。

不麻。他抬起头，脸sè发白，嘴唇打着颤，是很吃力的样子。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站了起来，拉过他的头摁在我怀里说，接下来换我蹲着，你睡觉。

睡那么久你不饿吗？

上车前吃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掉，你饿了吗？

不，没有。

说完这句，他放心的靠着我，打起了鼾。头部的力量没有全部放在我身上，只是轻微地借助着我的力量，来休息。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里来来往往的人们躁动了起来，热水处排起了长队，凯乐的头部力量不自觉全部压在了我的身上。好重。单式轻轻靠着就让我的双腿受力困难了，全部压了下来我感觉我要垮掉，但是不能垮掉，他搂着我睡了近十个小时。我才抱着他没多久。

一站站下去不少人，再上来不少人。厕所门口是难闻的尿酸和尼古丁的味道。窗户是不能打开的。老电影里总有那种探出头去向亲人告别的场面。我没有亲人来送，这是我任xìng而为的游戏和逃避，也不需要车窗能够打开。不打开会安全不少。

膀胱里充斥了不少的尿液，憋得我脸红，见凯乐睡得香甜迟迟没有叫醒。阿花半垂在外的脑袋耷拉着，她也感到困倦。不能睡，那个空间里摆不出她喜欢的睡眠姿势。有人路过我便把她塞进去，悄悄嘱咐她，待会儿再放你出来。听到我的声音，她显得有耐心了不少，随意你怎么弄她都不再瞪眼，一路上都没有人和她聊聊天。

喂凯乐，我快要憋不住尿了。我叫他。

啊？啊！对不起我睡太沉给你忘记了。他叫起来，慌乱起来，赶紧爬起，给我整理了发型，捋顺了裤边上的皱褶，拉着我走向厕所。

我好像腿动不了了。他走开几步，拖不动我，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和臀部是相互分开的部位，一半以上酥的掉了下来的样子。

我抱你。他说，对不起，是想给你依靠不想让你受累。下一次要逃走的话，提前一点告诉我，我才能做好准备。

在车厢里一个青年抱着一个少女，甜蜜的场面。有去往xī zàng的男人高歌起来，大意是我听不懂的。凯乐听得咯咯大笑，半节车厢热闹起来，有人打起了拍子。我蹲在厕所里面面红耳赤的偷笑。隔着一扇门想象凯乐的笑脸。我真贪心，看再多也不嫌腻。厕所的空洞接连着轨道，风呼呼传上来。我看向底下，被岁月打磨的锃亮的铁轨笔直通往前方，我不知道的地方。在那一个臭气熏天的小小空间里，在我撒泡尿的时间里，我担心会不会有蛇从底部冲上来咬我一口。又担心会不会有鬼怪冲上来吃掉我。仔细想想飞速行驶着的火车不会轻易被不明生物得手，何况鬼怪也是有尊严的，一抬头先看见你的菊花还怎么对你下得去手呢。

车厢里的歌声仍在继续，凯乐也跟着唱了起来，唱了几声敲敲厕所门，问，解决好了吗？有需要的东西吗？

好了，好了。我拖长了调子，冲水一遍，打开了门，看见凯乐宽厚的脊背，拥抱住了他。满心满眼充斥着幸福。

你也要唱吗？他笑嘻嘻地转头问我。

当然。我乐。唱起了古怪趣味十足的儿歌。睡意正浓的中年男人抬起头喊，安静一点，还有人在睡。正在高歌的人们压低了一倍的声音，坐在走道里的人挪开了小板凳。列车长过来拍打着门板，这一下，真的全都安静了下来。各忙各的去了。

我从包里拿出牛nǎi抱出小花躲在那个四方走道的角落喂nǎi给她喝，凯乐拿着桶装泡面去泡。走道里有不肯睡觉的小朋友过来围观我给小花喂nǎi。欢喜的想要抱抱她。喂过牛nǎi，征求了小花意见，我递给他们，说，温柔点对待她，她会喜欢你们的。小朋友们开心极了，红彤彤的小脸上闪烁着异样光彩。一个表情内敛羞涩地少年对我说，我可以唱歌给她听，也可以给你听，但是会影响到别人，所以rì后再见我送你们多首牧歌也可以。问我要签名也是没问题的。

我笑，你哪儿来这么大自信？

就是有！见凯乐来了，少年放下阿花，细心帮我将她塞进口袋里。还对她说了悄悄话，我靠近一点也没听见。再想问他，他哼着小调走开了。

水不太开，面不是很软，我再给你捂捂。

还要多久才能到底你家呢？

大概还要十个小时，下火车再倒汽车还得三个小时。

哦那么久啊。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凯乐目光哀愁的看向我，你后悔了吗？

哪有！我摇头，使劲的摇头，能去凯乐家我很开心，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有外出的权利，幸好是你带着我。不然这辈子都要腐烂在群山之间的小都市了。

是吗？听见我这么说，他又忍不住得意起来，嘴角上扬。那模样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还想再睡。我笑笑，把头放在他腿上，躺了下去，身下铺垫着的报纸被揉的皱皱巴巴，勉强可以把我放上。

睡吧。他替我合上了双眼，看着我背对着他入睡。

我没有睡着，他倒是先睡着了。我口袋里不停嘶叫着的手机震麻了我的腿，我的腰。震动的声音没有打扰到凯乐，已经是第一百五个未接来电，想必是爸妈看见了我留在大门上潦草的字条。我不能接。不想喝家人说话。

手机被折磨的浑身滚烫，电池电量低于百分之十。火车上没有可以充电的地方，凯乐在包里放有充电宝，他正在睡觉，我不想起身去拿。

干什么？我传简讯给哥哥，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想听见我的声音，或是家人想听见我的声音，小小的要求我得满足。

喂。我说。

你去哪儿了？你跟谁在一起？你现在在哪儿？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把你越惯越混蛋了吗？别生气爸妈冷静点！众人的声音一拥而入，挤在了小小的电话机里，一声还比一声高。我只是静静听着，眼泪肆意流淌。沿途的风景让我想起爸妈，动荡不安的旅途纵使凯乐在旁突然地拐弯或是换站都让我惶恐。我怕死，怕车子突然偏离轨道再也不能和爸妈相见。

会回来的。我压抑住了激动地情绪，不想太大声吵醒凯乐。

我现在就去接你你告诉我！！！小姑娘家家一个人出门在外作死吗让我们担心！！！你想把你爸气死吗！！！又是爸爸暴跳如雷的声音，他的情绪留在我印象里向来是温和的。他的脸，他稀疏的胡茬，他的笑，他的声音，一贯是无比温柔的。只是现如今的他略有不同。我更喜欢现在的他，敢于表现自己的情感，不再强行压抑情绪，这也是哥哥一家的功劳。

我。。我字还没说完，电话被凯乐接了过去。

喂，你们好，我是凯乐。他拽着我的手，身体是紧张的，语言却是平静地。他怕出了一身汗，我也是。

我甚至感觉到了家里整个凝固成一团的空气，因为电话里的沉默哪怕是短短一秒我也觉得太长久了。

对面浓重的呼吸声隔着电话击打着我的身心。

凯乐吗？电话里终于传出了声音，爸爸颤抖着的声音。我听见妈妈小声嘀咕着，它在一旁卧着，不可能接听电话的。

嗯，凯乐，阿弥现在跟我在一起。你们不必担心，我会保护好她。单纯的凯乐满是认真地表情在对孩子家长讲着人贩子才会讲的话。

对面再度陷入了沉默。挂掉电话吧。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不。他摇了摇头，紧紧握着电话。说，还是想要让你爸妈放心，作家长的肯定会为小孩子担心的。何况是阿弥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他从容不迫的调侃羞红了我的脸。

什么时候回来?听筒里的声音哽咽了。像是在哭泣，一把纠住了我到心。抢过电话就问，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没，没关系。父亲沧桑的声音再度失去了锐气，平静地略带沙哑的，边沉思边和我说着，学校那边我暂时为你办理休学，记得常给家里打电话回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可是家里永远是你最后支撑。忠心不二。

原本就在努力压抑着的泪水被一句话忠心不二摧垮。凯乐搂着我，揉搓着我的发丝，亲吻着我的脑门，给予我力量和温度。

我还想跟你讲讲很多的心里话，我还想补足你很多的东西，坏姑娘不准出去太久，早点回家，就算换掉了备用钥匙也会留一把给你在门口盆栽下面。妈妈的声音，隔着听筒，跨过千山万水传送了过来。真诚的。

哥哥还在一旁念念叨叨说着些什么，电话中断了网络。火车钻进了黑sè洞穴。呼啸疾驰。

我爬了起来，在黑漆漆的车厢里挪动着身体，一步步走向厕所，凯乐跟在我身后，我推他他不肯走，只是跟着。脸上写满了担忧。我连解释的力气也没有。反锁起厕所门，闷闷抽起烟来。上车前最后一包香烟。一根接着一根，直到肺里再也容纳不下那许许多多的尼古丁，它开始干呕。一声还比一声高的干呕。

凯乐在叫，使劲拍打着门板，我想他是不是怀疑我在里面吃屎吃到自己恶心，哈哈大笑起来。

点燃一根烟不去吸它，等它自行燃灭再塞进嘴里，咀嚼着干硬的烟丝，压抑呕吐作用，苦涩填满了口腔。还是想要呕吐。我无法将烟丝吞咽下去。吃进一点再吐出来再吃再吐，如此反反复复。浑身瘫软的站起身来，靠着小窗口，想用手砸碎薄薄一层玻璃，伸出手去没有可以使用的力气。哭泣，轻声的哭泣，放声哭泣，开着水龙头，任凭它溅出的水花弄湿我的裤腿。我想回家了。走远一点才发现对从来不想回去的地方拥有着太多依恋。

阿弥，你果然还是后悔了吗？

凯乐受伤的声音在轰鸣的车轮声中显得羸弱无力，我听得见，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我知道我没有后悔，可我无法将我的情绪，我心中所想，完整地告诉他。

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解释。我突然才意识到家人的重要xìng这一回事。即使是你踏上不可预知的旅途，他们仍然站在你身后为你高歌，为你守候。翘首期盼着你的归来。他们微笑着，仿佛在说，去玩吧，尽兴就好！

我后悔，需要一点问题才能让我发现问题所在。高兴的是，现在认识还不算晚。

我笑着，玩耍回来你们可要做好晚餐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