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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没有明确方向也要试一试

() 石头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趴在微风习习的阳台上看着爸爸的仙人掌发呆。黑丝打电话给我，她走了。我回，嗯。没有不舍，没有留恋，总觉得就该是这样。时间到了，是时候分道扬镳了。再去叨扰反而是种不洒脱的表现。
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和乐趣，没有了一起分享欢乐的人，没有了相互厮打互相jǐng醒出尽馊主意的人，留下了无尽空虚。再怎样安慰自己说，联系不是很密切，走就走吧。心里还是有些失落遗存，卡在那个小小的缝隙里，不停地引起sāo乱，很痒又无法触及。

我不去挠它，知道是徒劳的举动。陪在我身边的那只猫也在嘲笑我，想再见就去送送吧。它的眼神告诉我，别留下遗憾，要清楚地告诉她，希望再回来还会是朋友。

可以吗？我始终没有勇气跨出家门一步。仅仅是几个月见不到面的深交十年老友再见面都会开始陌生。她有了她的故事，她的朋友。你还在黑暗与光明交接的缝隙里面游走，拖着沧桑疲惫的脸庞。看着她笑容满面的搂着陌生人向你介绍，嘿，这是罗拉，我的朋友。你笑了，心里纵使千般不愿万般不满也接受了。你的形象还在，你不能亲手摧垮自己的形象。

有一天那一天的话，早一点晚一点已经不成问题。总归是要笑着作别的。

再见。我做出了口型。向着外面天空上那朵不断变换方向的云彩。想象接下来它会再变成什么样。

逃课了吗？母亲的声音在我的身后，正确无误的传进了我的耳鼓里，耳蜗张开触角接收了它。

不想去。我说。

来点咖啡吗？你爸爸年轻时也常逃课呢。

在喝牛nǎi，让我安静一下。我晃了晃手里的灌装牛nǎi给她看。她笑着点点头。

很想顺其自然接受她此刻的好意，这或许能让我们关系更近一步。可我心里的烦躁不减，我开始对自己有了质疑，对自己本体的存在价值，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对自己所作出的每一件事情。这不是第一次的质疑，只是这一次相对以往更加严重。我感到了深深得无力。想把自己塞进黑房子里去反思这十八年来的种种，却发现不能回忆。总在回忆会拖垮自己。我明明也不是生来就幸福的人。

小凯乐卧在沙发皮层上端，被我一手拨开，很不想看见它。它的每一天，舒适zì yóu，不考虑是否要做某事也不必考虑做过某事的后果。有的吃便吃个够，有的喝就喝个足。简单的生存着。不理会别人情绪和思想，看得懂也装出不懂的脸来应付。人们都相信它。它多幸福。

母亲坐在健身车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踩着，咯吱咯吱的发出声响。

喂。我回头叫她。别闹了，我想休息。

越休息思想越消极，我不想放任你消极。这是来自母亲口中的话语，我很难想象到这是那个前几天还跟我拼死拼活，横眉冷对的中年女人。

别，真的别，我想喝点水。我蹲了下来，抱着膝盖拼命揉搓着，想把骨子里脏东西揉搓出去的感觉。骨髓里混合黑红sè的血液，它们支撑着骨头的质感和质量。我不想服从。也不想接受我突然要回到孤独自我世界中。为了接近凯乐，我似乎冷落了石头很久。可是翻开手机还是能找到她每天一条两条，写着只字片语的短信。或是一句晚安，或是一句吃得很饱，或是一句我想跟你聊聊天。我都没有认真地给予过回复。大概都是草草看过，草草关闭。

我可以抱你吗？在我对面，正在走近我的女人眼含泪花的压低声音询问我，那声音柔软没有弹xìng，像是怕惊到我这个受伤的小猫一样。慢慢靠近我，让我习惯这声音，赐予我力量。

我无法站立起来，暂时。辜负了别人的好心，也辜负了自己重视的东西和人。一直都在做着辜负别人的事情，我的世界跟这大千世界比起，微乎其微。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它也承载起了我的全部。我从没有正式去看清的全部。

她抱着我，不知是我点头允许了她，还是她擅作主张的决定。等我回过神来，已经被她拥进怀里。她不再口口声声念叨着对我的不满和恨意，她变成了另一个我不曾见过的慈母。

儿子呢？你想见他吗？我干涩的嗓子难以承担这句话的力量，虽然我早想说出。

什么？他在哪儿？她很惊讶，拥抱住我的双手在颤抖，被我看穿了心思，说中了秘密。出乎意料。

我们去接他们回家吧，我想你需要他。我松开了她轻轻搂着我腰肢的双手，那不时捏紧我不时颤抖的手，弄得我身体上和心理上非常不适。

可以吗？你不介意我伤害过你吗？像那样变态的伤害过你。她站远了一点，找了个可以支撑起她的物体倚靠着，眼神是期盼着的。她的渴望在她脸上清楚的写了出来。她在征求我的意见，用极致温柔换取我一句同意的话语。

可以的。我笑了起来，温柔回应她的期许，对于她所说的伤害全然不在记忆中逗留过。可是父亲那边怎么办？我问她。

你还没跟你爸爸谈过吗？

我希望你能告诉她。

我吗？

对的，是你。

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他，你早知究竟谁才是亲生，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他，你认识到你的任xìng带给这个家庭的负担有多重，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他，你也早知他为你jīng心杜撰出的谎言，你也想拆穿那个谎言接儿子回家。这些都是我所希望着的。

她犹豫着，眉头紧皱，她需要我的力量。我不能给她，我要看着她自己去解决这件事。她清楚早些年月不是她偏激的行为一家人早该在一起了。

当天傍晚，她从地下停车室走了出来，爸爸抱着大堆照片跟在她身后。有个小姑娘跟在我身边跑前跑后，姑姑，姑姑地叫着。我还在收拾一直多出来的一间侧卧。基本上父亲在打扫没什么灰尘。出于心理作用还是想要打扫打扫。

阿达跟妈妈在厨房里炒菜，难得见她下一次厨房。嫂子不停在楼上楼下来回跑着，一盆又一盆的盆栽被端了上来。我房间里堆满了绿油油的植物。小凯乐咬着某一种不知名植物的叶子玩闹。一片片撕下拖去了别的地方。

爸爸重新配备了家里的厨房用具，乐呵呵说着，好极了，以后不用做饭了。嫂子笑，妈妈笑，爸爸也笑，其乐融融。

我想起嫂子还怀着孕，拉着她过去沙发上休息。绕过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的心里充实了起来。她在我耳边悄悄说着谢谢你。悄悄蹿进我心里。

罗出院回到学校，向老师要求和我同桌，我拒绝。被训斥有何理由拒绝优等生的请求？自尊被削弱让我感到气愤。不把差生当学生的老师让我讨厌。

差不多得了。我气焰嚣张的吼了一嗓子。再看见罗满是恶心。

他的脸让我恶心，他的声音让我恶心，他的笑让我恶心。总而言之都是恶心。妄想让我屈服绝对是在做梦。

你闹够了吗！

我做什么了？想跟你同桌很过分？

死皮不要脸的拉着我不放让你成就感？你离开我活不了了就去死！去死!

我去死让你感到高兴的话，我会去的。你还是我的女朋友你别忘记了。

早就分手了别缠着我了！只是朋友不是吗只是朋友啊！

不可能，我永远不会放开你！

这是和一个傻子的对话。这是一场无休止的抗争。用正常的语言文字是不能和他解释其中关系的，我认清了。不管做什么事儿他都要看着我，盯着我，对我微笑。他失去了理智，他不再是好好学生小罗。没有了石头在旁边出谋划策他感到慌乱，他在用他自己的办法绑住我。我不能。我不想，我害怕。我在面对着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要逃。我要zì yóu。我不要活在被注视着被监督着的目光之下。

凯乐你带我走吧。避开了重重地围追堵截，我终于见到了凯乐。黑丝也倒戈了阵营跟随着我，他也没有了正常和罗交流的耐心。他变得自我，变得狂妄，变得不在意别人意愿。

你想去哪儿。他抱着我，下巴抵住了我垂直着刘海儿的额头。

去哪儿都行求求你！我的语调里夹带着哭腔里。

父母怎么办？

我回家收拾行李留信件给他们。晚上我们联系吗？

你愿意的话。

我快要被凯乐彻彻底底的温柔征服，瘫软在他的胸膛里。我说的，我想的，我需要的。我一句话去涉险他也乐意奉陪。像这样没有头脑的逃亡肯定不会再有第二次。这一个少年在漆黑的夜晚要带着我，带着我的心情去流浪，他是出现在我救赎世界里的最后一道光。

除了父母以外。

我准备去远航，爱人和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