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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对话

() 他站在原地，望着前方，心中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向前走去，同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桃花剑。
这个平台长而窄，一直向前延伸到岩浆湖面的深处。随着李云凡越走越近，周围的温度也越发的炽热，几乎到了让人无法忍耐的地步。

不知是这炙人的温度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李云凡的喉咙乾的厉害，但他丝毫也不敢分心，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只狐狸。

他走到了离牠还有四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距离近了，看的也更真切了些，他心中忽然惊觉，这的确是一只漂亮的狐狸，纯白的皮毛从上到下，特别是在这个如火焰地狱的地方，竟也是如雪一般，不要说有一根杂毛，便是连一点烤焦的痕迹也没有。

只是，牠的眼却是闭着的，两眼之间轻轻皱着，彷彿有一丝痛苦，挂在牠的眉间。

李云凡看着牠，心中却闪电般转过无数念头，从红叶镇到现在，他听到的都是这里有一只“三尾妖狐”盘踞为害。但看着面前这只狐狸，显然与刚才斗法时的那只三尾妖狐不同。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曾听姑姑讲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山川灵秀，亦多妖魔鬼怪。故老传说，狐狸乃禽兽之中的聪慧之种，多有修炼成妖者。而在狐妖一族之中，有一脉最具灵气的，便有一个特别处，那便是修行越高、道行越深的，其尾巴之数也就越多。

看着眼前这只六尾狐狸，李云凡心里咯登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的那只六尾狐狸，彷彿突然从深深的睡眠中醒来一般，尾巴微微晃动，头颅轻摆。

随后，牠张开了眼睛。

黑sè而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身前处，那个微带紧张的少年的身影。

李云凡心中一惊，退后一步，把桃花剑横在胸口，凝神戒备。不料那只六尾白狐只是看着他，身子却依然趴在那个青石窝中，没有一丝动手的样子。

一人一狐，就这么彼此对峙着。周围没有什么声音，有的只是彷彿已存在万年的岩浆湖面，依然翻涌发出的声响，却显得那么遥远。

空气依然炙热，飘荡在人狐之间。

“少年郎。”低沉，彷彿还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从那只狐狸的口里发出，打破了这里的沉默：“你到这里做什么？”

李云凡从这只狐妖的声音里，又一次肯定了这只狐狸身上有伤病，所以说话才这么有气无力，但饶是如此，他却依然不敢大意，沉声道：“你们这些妖孽，为害世人，我是替天行道，今rì就要为民除害。”

六尾白狐看着他，目光闪烁，没有发怒，也没有讥笑，只是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半晌，牠才移开了眼光，平静地道：“好志气啊！”

李云凡怔了一下，随即皱眉喝道：“你少来这套，快快起身，我……”

“你是要杀我吧？”六尾白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平和地问道。

李云凡不料牠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反而窒了一下，但立刻醒悟过来，道：“你们这些妖狐为祸世间，害人不浅，我杀你乃是替天行道！”

六尾白狐横过头来，眼中彷彿有几分讥笑，又有几分苍凉，道：“少年郎，我看你年纪只怕还不过二十吧？”

李云凡哼了一声，道：“那又怎样，我一样要降妖伏魔。”

六尾白狐微微低头，彷彿突然有几分感慨，低声道：“是啊！你们人类在修道之上，真的是得天独厚。我们狐族千余年艰辛修练，你们中资质好的，却只要个几百年便胜过我们了。”说到这里，牠忽然停了下来，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看向李云凡，缓缓道：“少年郎，你年纪这么小，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狐族为祸世间、害人不浅了？”

李云凡冷笑一声，道：“你那个三尾妖狐的同伴，祸害红叶镇居民，掠去牛羊无数不说，还杀伤人命，手段狠毒。这难道不是为祸世间、害人不浅吗？”

六尾白狐沉默了一下，道：“不错，这事我听她说过了。的确如你所说，四rì之前她去小池镇时，那父子二人竟敢出来阻挡，正好那rì我病势又重，她心情不好，便将那不知死活的两个蠢人杀了。”

李云凡怒道：“那你还有何话说？”

六尾白狐却是淡淡道：“你搞错了，我又不是对你分辨什么，我们只杀过一次人，至于红叶镇屡屡遭到残害并不是我们所谓也是一般杀了。”

李云凡大怒，戟指怒道：“死到临头还敢狡辩，留你在世也是祸世间、害人不浅。妖孽受死！”怒喝声处，桃花剑青光腾起，眼看就要破空而出。

六尾白狐却没有动弹的意思，依然趴着不动，淡淡道：“既然你认定是我们狐族为祸人间，那对于我们来说，杀一个还是杀几个有什么区别？”

李云凡又是一怔，心里念头转过，妖狐一族虽然狡诈，但是并不残暴，况且也真的没有什么理由骗自己。

桃花剑的光芒，渐渐隐去了。可是白狐的声音，却依然还在继续：“在这西陵山上，妖物又不仅仅是我们狐族，难道只因为我们是异类，你就要杀我么？”

李云凡瞪着牠，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异类，就算在你们人族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你们修真炼道，到如今长生还未修得，却彼此争斗的不亦乐乎。所谓的正道邪道，其实还不是只在你们自己嘴里说的，无非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牠又笑了笑，望着李云凡，重复地道：“你说呢？”

李云凡合上了眼，仰起头，深深呼吸。白狐也没有说话了，似乎说了这么多话以后，牠也感觉有些疲惫。

良久。

“真的不是你们？”李云凡突然道。

白狐向他看去，发现他已睁开了眼睛。少年复杂却明亮的眼睛，正看着牠。

“西陵山本是一个古战场，这里到处都是上古遗留下来的魔兽，他们才是嗜血残暴的怪物。还有yīn森可怖的yīn灵。”

“yīn灵？”李云凡一下子想起了姑姑说的话，于是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他们在哪？”。

白狐喘息了片刻，继续说道：“知道是知道，可是凭借你的修为，去了也是送死。”

李云凡此刻脸sè变幻不定，说道：“即便如此，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前去。”

白狐的样子很平静，缓缓的说到：“有什么事情比xìng命更重要呢。”

李云凡正在思量此事，忽然从他掉下来的方向传来一阵“轰隆”的声音，那声势越来越近，气势越来越凶。片刻之后，他只觉得眼前一亮，那条黑暗的甬道里瞬间大放光芒，从那狭窄的洞口里硬生生窜出了一条巨大火龙。出洞之后，那火龙长啸一声，腾空而起，张牙舞爪。从龙首之上白影闪过，飘下了一道白sè身影，却赫然是那个柔媚之极的三尾妖狐。

只见她落到那只六尾白狐面前，脸上不知怎么，带着几分惶急，身上原本整洁的衣服，此刻竟也有几处撕破污秽的地方，看来刚才在外面的斗法，她竟是吃了一些亏。

李云凡怔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上前，目光反被依然停在半空中游走的那只巨大火龙所吸引。只见那火龙全身热焰，熊熊燃烧，便是连龙目之中，也是两团巨大白炽的火焰。

火龙在这个地下巨大的熔岩洞穴，彷彿受了什么滋润，气势上也越发凶猛，龙吟声中，火龙竟是一头冲下。

李云凡大吃一惊，连忙退后几步，却见火龙只是擦过他的身边，在扑面而来的热浪下，火龙咆哮着钻入了脚下的岩浆湖中，转眼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却又窜了出来，在这炙人可怖的湖里，惬意地翻滚游泳。

忽只听前方传来了那三尾妖狐幽幽的声音：“大哥，你没事吧？”

六尾白狐笑了笑，淡淡道：“这位小兄弟，还没有对我这只垂死狐狸动手呢！”

说着白狐一阵急喘，竟然生生的咳出了一滩鲜血，倒是把李云凡吓了一跳。

白狐抬头，彷彿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是真的不行了，但你不必枉死，而且你有炎阳珠在身，等一下他们冲下甬道，你驱起火龙，逆沖而上，他们大惊之下，未必便挡得住你。你、你还是……”

牠忽然停口不说了。三尾妖狐在牠面前，缓缓站了起来，手伸到怀中，拿出了一个红sè的珠子，正是炎阳珠。

在这个热焰腾腾的熔岩地穴之中，炎阳珠也被照得隐隐发红，而在它正中的那个古老火焰图腾，此刻彷彿也将燃烧起来一般，几yù喷薄而出。

三尾妖狐，李云凡眼中那个柔媚的白衣女子，此刻凝视着手中的炎阳珠，未几，忽然有一滴泪珠，悄悄滴落在炎阳珠上，片刻之后，化做白烟，袅袅昇起。

原来，狐狸也是有泪的吗？

原来，妖孽也是有情的吗？

李云凡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四百年了，大哥。”她低低的、哀哀的道：“整整四百年了，从我修道小成那rì，在”狐歧山“遇见了你，从那以后，我就跟你走了。天涯海角，炎阳蛮荒，从此暗无天rì，从此rì夜担忧，被人追杀。

可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的……”

李云凡慢慢的走近了几步，站在牠们的身后，心里深处忽然一阵莫名的迷茫，他在听到狐歧山这四个字时，深心处一动，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那个柔媚女子，此刻眼中已满是晶莹泪水：“可是今天，为、为什么你还要叫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