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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价广告

小区的后街连着一片老居民区，一大早这里是流动菜贩的天堂，菜式散去后，买烟酒的杂货铺、卖盒饭面条的也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杂乱，这里也是城管的天堂。不过很奇怪，杂乱并没有因为城管的存在而改变，外人看不出门道，这里始终一片脏乱和谐的景象。

我们盘下了一个店铺。原先是做镇江锅盖面的，店铺的墙面和桌椅都泛着油光，到处都是油腻腻黏答答的样子。

原先的老板说这是个旺铺，一个铺子养活了全家四口五六年，现在儿子考上了外面的大学，他打算把店铺移到儿子上学的城市去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想起来，当年我来这个城市上学的时候，母亲就和父亲商量把生意挪到这边来，后来还是因为资金缺少方才作罢。

剩下还有半年的租约，每个月三千的租金他已经支付了，另外他还很豪爽的把桌椅全部留给我们，当他开价两万块钱转让的时候，阿龙和我没费多少脑筋就答应了。

重新和房东签了租约，接下来就是办营业执照和装修的问题。

办营业执照费了一些周折。反正也就是门难进、脸难看的老货色，这一点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工商所的大爷们把谱摆的足足的。

最后，我把一包咬咬牙买来的中华烟拍在那位达三十好几了还满脸雀斑的大叔面前，人家才哼哼哈哈不急不慢的让我填这个表、填那个表。

中间因为不知道规矩，又风风火火跑到卫生防疫站办了卫生许可证。好在我那大学时光亲爱的老三的女朋友在卫生局上班，打了招呼立马特事特办了。

回到工商所，因为中华烟挥的功效，人家也没太难为我。只是在缴费的时候我的一句多嘴差点坏了大事。

我无意中提了一句，“不是说大学生创业可以减免费用吗？”

雀斑大叔瞄了我一眼，“你是大学生？”

“嗯，是的，今年刚毕业的。”

“你知道什么？啊？大学生创业？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诚惶诚恐，雀斑大叔越说越来气，“你去打听清楚了再来办吧。”

我心想糟了，忙活了好几天跑断腿不说，还遭了那么多白眼，要是就被我这么一句话搞砸了，那不要人命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胡说的，您看我就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

大叔的鼻孔里冒出一声“戚”。

我急得浑身冒汗，就差给他跪下了，又讨好的摸出一盒五块钱的一品梅来打算给他点烟。我也是没辙了，口袋里就这么一包烟，平时我都舍不得，在屋里也就抽抽三块钱的烟。

或许是一开始拍给他中华烟的豪气，与现在我的寒酸气比较，起到了强烈的反差效果，激了雀斑大叔的阶级情感，最后他叹口气摆摆手，“算了，你赶紧交费去吧，过两天就能来领证了。”

办营业执照的同时，店铺装修在阿龙的亲自支持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店铺原先是个临街的车库，二十来个平方的面积。阿龙说，店铺小一点不打紧，但一定要看着舒服有格调。

我们自己动手把前面重新刷了乳胶漆，地面的油污就劳驾给了威猛先生。这样一番折腾，让店铺看起来亮堂了许多。

留给我们的桌椅经过一番清洗，虽然没有光亮如新，但至少坐上去不至于再让人没有食欲。为了增加格调，我们又给桌子铺上了咖啡色的台布，又在上面压了一块玻璃台板。

又花了几千块钱，把卷帘门换成了玻璃门，推拉窗换成落地玻璃，房东一开始不同意我们这样大动作，后来看我们埋着他改造出来的效果不错，也就不再放什么屁了。

费了点心思设计改造了操作间，现在这个店铺看起来，和电影中一些便利小店有的一拼。阿龙说，只要再把店铺的招牌设计好安装上去，我们的店在后街绝对鹤立鸡群。

接下来是设计菜单。在菜单选择上我和阿龙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汤年糕、炒年糕，在宁波的确是老幼妇孺都喜欢的。但江城这座城市，处在南来北往交界的地域，吃的口味相当杂乱。

我们花时间细细调查过，到后街来吃饭的，大多是附近几个工地的农民工，而四周包裹着的，却是一栋栋写字楼。

因为这地方正在开，很多配套设施都没跟上，要找个有格调的餐饮店还真的很难。像我们这样肯花钱费心思装修的，简直就是极品了。

要把顾客定位在写字楼的白领身上。这是我和阿龙的共识。

所以在设计菜单时，我们更注重清单和营养。

除了保留换个皇帝也不给的雪菜年糕汤，还有西红柿炒年糕、西兰花炒年糕、青菜香菇年糕汤等等十几种。

后来我想起，在上海玩的时候，见过很多白领进了餐馆都要点罗宋汤。所以我又到网上恶补了一下罗宋汤的做法，把它作为本店的一道招牌菜。

好吃但对做饭一脸白痴的阿龙，又想起一道宁波呱呱叫别别跳的小吃——汤圆。

一提起汤圆，我也犯了馋相。

要知道，正宗的宁波汤圆要在嘴里甜甜的、糯糯的，一口就冒出满口的桂花香，哪是市里买的那些机器制作的玩意能媲美的。

好，把汤圆也列入本店特级招牌小吃。哎，光知道好吃有什么用？看来晚上我又得去网上恶补汤圆的做法了。

不过还好，只要是个宁波人，从小都还是看惯了家里怎样揉米粉、做馅料、搓圆子的手艺，估计上网查查一些配料的搭配，味道查不到哪去。

忙乎了将近两个礼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何谓东风啊，我的衣食父母，我亲爱的食客啊。

开张头两天基本没什么人光顾，开始还有几个民工模样的人进来，后来一看菜单上的报价，吓得扭头就走。

“乖乖，一碗年糕要十块钱？”

“什么神仙汤啊，一碗汤要二十块？”

这样的抱怨我们早就预想到了。我跟阿龙苦恼的是，怎样才能把写字楼里的小姐少爷们拉到店里来。

“要不在电视上打个广告吧？”阿龙咕嘟嘟把一碗年糕汤灌进肚子，剔着牙冒出这么个想法。

我们也不知道在电视上打广告要多少钱，就往电视台广告部打了个电话咨询。

“您好，这里是江城电视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吗？”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甜美的女声。

阿龙说他不善于交际，打电话的任务交给了我。根据龙爷的旨意，我把手机开着免提，里面传来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美、美女，肯定是个美女”，阿龙贱兮兮的拉着我的胳膊，激动地像只上串下跳的猴子。

“**！”我骂了阿龙一句。

“你说什么？怎么一开口就骂人呢？”听筒里的女声愤怒极了。

我知道误会了，赶紧解释，“不，不是说你，骂我边上的猴子呢。”

“啊？你家养猴子的？”女声很惊奇。

我笑了笑，胳膊给阿龙狠狠扭了一下。似是而非答道，“嗯。”

“哇，好可爱耶”，嗲嗲的女声。

后来阿龙说，保不定对方是个脑残，这么低级的玩笑都让她信以为真。

我看快要扯不清了，赶紧转入正式话题，“额，这样的，我们想做个广告，不知道要多少钱？”

对面的女声更兴奋了，“啊，你们是动物园的吧，我们可以为你做一档节目啊。”

越来越不着谱了，我抢着声明，“不，我们不是动物园，是开饭馆的。”

“噢，那也很不错啊，这样吧，我让我们美食节目的负责人跟您联系吧”，女声依然很甜美，“这是您的电话吧？我记下了。”

五分钟后，“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电话响了。

“喂”。

“您好，我是江城电视台美食天下的导播。”又是一个嗲嗲的女声。

“啊，你好你好！”

“听说您想为您的餐馆做一档节目？我们见面详细聊聊好吗？”

不会吧，就一个买年糕的小吃店打个广告还要好好聊聊，还能做一档节目？

“嗯，我们只是卖宁波风味小吃的，你看打个广告需要多少钱？”

“宁波风味小吃，嗯，这很有卖点呢”，嗲嗲的女声同样很兴奋，“我来给您策划吧，做一档十分钟的专题怎么样？”

“专题？好啊”，我也有点兴奋，假如在电视台播出本店十分钟的节目，那名气不要太响哦。

兴奋归兴奋，阿龙还是提醒我很真诚的问一句，“请问要多少钱呢？”

“嗯，不贵的，正常的广告我们一般一秒钟一百块钱……”

偶的老天！对方的话还没讲完，我已经哆嗦的抓不住手机。扭头看看阿龙，这个天下第一**的嘴，也惊成了大大一个o。

“但是”

还好还好，人家还有但是呢。

“但是做专题的话就便宜多了，我们只需要收您两三万块的制作费……”

我两腿一软，眼冒金星的望着阿龙，“龙爷，这广告还做吗？”

“唔唔”，阿龙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还做出怕怕的样子，缩着身子蹲到了墙边。

“喂喂，先生您在吗？”嗲嗲的女声仿佛催魂的阎王。

最终，还是我壮起胆子重新拿起掉落在桌上的手机，“嗯，我们考虑一下。”

赶紧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