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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浅承拿不准这个王木木到底是怎么想的,更觉得不可思议,他为什么要“保护”自己?
为了“拱火”,连师门的人也顾不上了?这挺新鲜,凭着她,还想着对自己来个一家独占?
魏浅承没说别的,只是收了手冷眼看着王木木,怎么来跟他“生死与共”。
反正,他死不了。
关于魏长生的传说,人人都知道,他战无不胜,不老不死。可是自从他身上传出来了被陆荞给“打败”了的传言,那所有养鬼师的心思也都随之给活络起来了。
谁都心高气傲,谁都觉得自己的家族或者师门是卓尔不群,只是欠缺一个机会。
既然这个魏长生是可以被“打败”的,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已经出现,自己当“第二个”,也不错。
听了自己的徒弟报信说魏长生今天不杀生,那肯定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为凭着魏长生的地位,一定不会空口说什么白话。
是个好机会。
赶来了之后,本来看见自己的小徒弟王木木也在魏长生身边占了个位置,还觉得是个好事,谁知道这个平时就总做点怪事的小丫头子今天做了更怪的事情。
在这么多人面前,来了一场反叛,可真算不上光彩。
先杀了,不然不足以立威。
而对魏浅承来说,现在王木木死了,也是因为对方清理门户,跟自己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现在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王木木为了混口饭吃,学习过的门派无数,但是学的繁杂,反倒是没有特别精通的,现在就算是要“护着”魏浅承,也不过是伸手乱斗,不管不顾。
自己干嘛要这么做,也不清楚,反正一门心思的,不想让魏浅承受到什么伤害。
他受到了这么多的纷扰,今天如果自己可以换他一天的清净也好。
自己是能力有限的,也许,他根本也不需要吧。
那就,坚持到了他能杀生的那个时候。
四处的寒星跟夏日的银河一样,越来越密集,王木木一点也不怕。
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她愿意。
可惜,那些个寒光,她躲不过。
就在那些个凌厉的光芒射过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后衣领子一紧,自己像是被人给倒提起来了。
接着,那些个寒星,就在自己的眼前,生生的换了方向,“咄咄咄”射在了地面上。
她知道是谁将自己的后衣领子给提起来了。
“魏长生……为什么……”
“不是你说了,这个日子,见死不救也是作孽?”魏浅承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杀人无数,眼前的生死怎么明灭,他以为自己是已经习惯了。
可是莫名其妙的,他倒是对这个狗皮膏药有了什么感情似的,世上只有这么一块狗皮膏药,要是死了,就没有第二块了。
就算这是狗皮膏药用的第二次苦肉计,他认了。
王木木倒是有点难以置信,魏长生不是烦自己烦得要死么?怎么现在这个对他来说摆脱自己,再好不过的机会,他倒是没珍惜?
“现在倒是主仆情深了!”隐藏在了暗处那些个养鬼师们像是早预备好了:“趁现在,上!”
要采用个人海战术么?
其实碧落门就在身后,魏浅承要想着让自己的门人出来清扫,根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门人一出来,这些个养鬼师就活不了。
活不了,就是因为自己起的杀生,而今天他不杀生。
所以,就算在这么个纷乱的环境之中,他也还是从容不迫,抬了手,不大一会,暗沉的半夜之中弥漫出来了血腥气。
王木木还是没看清楚,魏浅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大片大片的人倒下去,无声无息的像是被锐利镰刀割倒了的稻谷一样。
是她没想到的节节败退。
她忽然意识到了,魏浅承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强大许多许多。
魏浅承却觉得不耐烦。
要留下他们一条命,到底还是比干干脆脆的杀人麻烦一些。
开了筋骨,断了关节,不伤要害。
他这辈子,虽然漫长,可什么时候这样的手下留情过?
麻烦啊麻烦。
王木木忽然在魏浅承身后低低的开了口:“那个陆荞要是知道,您为了不给她造出了什么报应来,今天忍的这么辛苦,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魏浅承却扬起了英挺的眉头,红唇一勾是个魅惑人心的妖艳笑容:“为什么要让她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感动?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她,但是没必要给她增添什么压力——我对她好,我自己知道就够了。”
这话说出来,是没法子表述的孤寂与倔强。
这让王木木心里又是一阵发酸。
这样的人,就应该有人能对他好,不是么?
王木木愿意对他好,要是有这个机会的话。
人人都怕魏长生,可是她不怕。
她只觉得这个人,只是不乐意表达罢了。
是啊,他不用解释什么,他没什么可解释了,天下人的误解,他不屑于看在眼里。
那种骄傲和霸气,王木木觉得特别迷人。
眼看着那些个突如其来的养鬼师们节节败退,有个人是个识趣的,忽然大喊道:“魏浅承,你今天不是不杀生么,我们也不给你找麻烦了,我们现在就走!”
魏浅承本来还觉得将这些个养鬼师的膝盖全拿掉,是个挺麻烦的事情,他正愿意偷懒,还真的收了手:“那就赶紧走,带着那些个部件儿,免得你们留下来的垃圾,还得麻烦我们的自己人来收拾。”
“是是是……”本来是抱着天大的抱负赶来的那些个养鬼师一听这个,如蒙大赦,立即抬起脚来就要往外面走。
魏浅承的手其实根本没有染上了鲜血,可是他新换好了的衣服,却再一次被扑上了血腥气。
他拧了拧眉头,这个味道不好闻,去洗洗澡再说吧。
转身要走,王木木却追了上来。
魏浅承又不耐烦了:“你来干什么?我劝你,该回哪里去就回那里去,离着解除杀生的忌讳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你能这么说,那就说明你不想杀我!”王木木像是个寻衅的刁民,找着个窟窿就往里面钻:“你要是真的想杀我,大可以等到了那个时候动手呗,何必还来提醒我!”
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魏浅承越发觉得怎么不知道哪里,就跟自己有那么点相似呢!
魏浅承想了想,说道:“就算我现在不想杀你,也没说你能跟着我回去。”
“我无处可去了啊!”王木木昂起头来,还是那个理直气壮的样子:“你想想,我为着你,已经跟师门决裂了,再也回不去了,不上这里来,上哪里来?”
“那是你的事。”魏浅承居然第一次在这个口舌之争上,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以前有资格跟他斗嘴的,只有程恪。
可是程恪偏偏不爱斗嘴,只喜欢动手,自己稳赢不输。
现在这个会说话的狗皮膏药,倒像是天生带着了鸟舌头,动不动那就得抖抖机灵。
“既然你不想着杀我, 你就肯定是愿意我活着呀!”王木木还是没完没了的顺杆爬:“我要是不跟着你,那跟被你亲手杀死也没区别吧?既然如此,比起回去受折磨,还不如你给我个痛快呢!来来来,这里这里这里!”
说着,细脖子一伸,露出个要英勇就义的模样来:“我不怕。”
谁管你怕不怕!
魏浅承觉得自己有点脑仁疼。
索性也不管她,由着她跟在了自己身后,一步一步的上了那碧落门的大理石台阶,王木木见状,明白这分明就是默认了啊!
自然喜不自禁的就给跟上去了。
可是没走几步,魏浅承忽然听见了一个十分微弱的破风声。
他只是微微的侧了头,却看见王木木的那个小身板,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破风声像是埋入到了一个很柔软的东西里面,消失了。
而眼前王木木的小身板,像是大风之中根基没插稳的稻草人一样,晃荡了晃荡,要倒。
魏浅承想都没想,伸手架住了王木木。
王木木身上特别冷,只要靠近魏浅承的部分,是暖融融的,像是晒到了初晨的太阳一样。
她特别知足,要知道,活了这么久,并没有多少阳光,是吝于照在了她身上的。
知足,真的知足:“谢谢……”
魏浅承跟没听到一样,根本没理会他,但是他那清雅的声音已经凉了下来:“谁投出来的?”
身后那些个伤了或者没伤的养鬼师们,噤若寒蝉,那么多张嘴, 没有一张是敢打开的。
魏浅承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直起了身子,脸色跟声音也一起冷了下来:“不说?那我就只好留你们在这里,等天亮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聋的人全听得懂,魏长生要等到天亮了,大开杀戒……
他们知道,魏长生不想让谁走,谁就走不了。
一大群养鬼师先是出于了对同门的一个义,沉默了一下,但是开始有声音不合群的响了起来:“要是我说投出东西的是谁,那你能不能放了我?我……我还有家人,我不能死。”
“谁没有家人!我也知道放出来东西的是谁,我也说,也放了我!”
“还有我!还有我!”
是啊,谁没有家人呢?魏浅承没有。
这个已经倒下去的王木木,也没有。
“你们不能这样……”也有相反的声音:“王木木本来就该死!咱们是说好了放弃魏长生,可没说放弃了处置叛徒!”
“对,处置叛徒,是咱们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魏浅承眯起来了妖艳的丹凤眼,更是让他显得好看而危险:“在我面前随随便便的杀人, 我要报仇,想来也应该算得上是个分内之事。”
王木木心头一颤,为了自己报仇?
他肯为着自己报仇么?
“魏长生,我告诉你……”有一个养鬼师先将一个人给推出来了:“就是他!你要怎么办,是你的事情,跟我们没关系!”
“你……”那个被推出来的养鬼师早已经吓出来了一身的冷汗,脸色也苍白了下来:“你怎么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推人的养鬼师先说道:“你是勇气可嘉,可我们这么多人,不能让你就这么给连累了……”
是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义字,能够值几个钱?
魏浅承望着那个人,红唇勾了起来。
这个笑容的含义不明,身上还能动的养鬼师早就不管不顾的带着能带的同门连滚带爬的走了。
那个被推出来的也想着随大流,钻进人群随波逐流不出来,可是偏偏他已经没法子再挪动自己的双脚了。
魏浅承也没过去,就这么远远的望着那个人。
那个人眼里带了点绝望。
像是退潮之后,被留在了岸上的游鱼一样。
走不脱了。
“我不用你帮我报仇!”王木木忽然说道:“你能不能,就这样算了?”
“你以为我留下他是为着你?”魏浅承的声音倒是带了点嘲讽似的:“我留下他,不过是为了……”
“面子!面子还不行!”王木木强撑着一口气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但是我就是想着问问您,您不肯为陆荞造孽,能不能,也为了我,别来杀生?”
“你凭什么有这个要求?”
“就因为,这个事情,是因为我而起的啊!”
反正也没有多长时间了,能够帮着这个整天被追杀的人做点什么,她心里觉得已经足够满意了。
魏浅承望着她,没说什么。
这个时候,天空已经微微的泛起了鱼肚白。
啊,快要到时间了……
那个被束缚在了原地的养鬼师,只觉得整个人也像是要被那一点一点的阳光给晒干了。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要死了啊……现如今,终于是要死了啊……
可是就在第一缕阳光从漫天的云絮之中洒落出来的时候,他的脚忽然能动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但是毋庸置疑,这是真的!
王木木,这能以德报怨,而已残暴无情著称的魏浅承,还真的能听他的?
这件事情简直荒谬,但是他不得不相信。
这是被放了自由的意思,他不傻,立刻拔腿就走了,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的两条腿这么好使过。
像是踏上了传说之中的风火轮一样。
不管这事托了谁的福,反正他死里逃生了。
能死里逃生,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而在阳光落满了碧落门的门口的时候,魏浅承没管王木木,只是径自迈开了长腿回去了,一路走一路还打着哈欠,碧落门的人不是不知道这天夜里门外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是门主不说话,他们就绝不敢问。
王木木眯缝着眼睛看着魏长生那个颀长的背影就这么消失了,心里也犯了难,现如今,怎么办?
“给我预备了干净衣服,我要洗澡。“魏浅承拧了英挺的眉头:“这个腥气,闻的人几乎是要吐的。”
“是,”门人答应了下来,顺势就多问了一句:“那,在咱们门口上那个姑娘……”
“管她干什么,愿意上哪儿上哪儿。”丢下了这句话,魏浅承身子一转进去了。
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别人当是个无所谓了,可是王木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啊!这么说,她要是愿意留在了碧落门的话,那这些个门人,自然也就不管了!
她一骨碌就从地上滚起来了,颠颠的跟上了魏浅承。
果然,魏浅承那双丹凤眼,不仅好看,也真是好用,刚才那个养鬼师投出来的东西,其实根本没有真的伤到王木木身上,他倒是看出来了!
这可怎么好,事不过三,短短的时间,这个苦肉计已经用了两次了。
大概,用不了第三次了吧……
好像一直是自己自作聪明,而魏长生,是真的聪明。
关公面前耍大刀啊……
她把射进了保暖内衣里面的那个小银针拔出来了,提起脚就跟着魏长生进去了。
刚才,魏长生要是真的因为自己装死,而杀了那个同门,那估摸着,造孽的,爷就是自己了。
不能造孽啊,要是能留在了魏长生的身边,那活的越长越好,能跟他一样,长生不老,那可就更好了。
只要每一天都能看到了他的那张脸,就已经足够支撑一天的好心情了。
碧落门的门人见了刚才还躺在了地上奄奄一息的王木木一下子又跟正常人一样的跑跳起来,倒是也没露出了什么惊讶的表情。
他们活的也很长,活的时间越长,那见过的东西也就越多,
那些个经验,已经足够他们见怪不怪了。
“那什么……”王木木追在了魏长生的身后,带了点讨好就问道:“门主,你要洗澡,我给你搓背呗?”
魏浅承没回头,丹凤眼凉凉的扫过去,冻的天地万物都成霜:“我劝你,见好就收。”
“明白明白!”王木木立刻露出个低眉顺眼的样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这留下来,也得有个名目啊,要不,我来给您当个生活秘书,私人助理?”
“用不着。”
“留人不用人,这没必要啊!”王木木紧追不舍,还是跟绿豆蝇一样的念着催魂咒:“物尽其用才不至于暴殄天物,我跟您说啊,我进得厨房入得厅堂,既可……”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个吩咐。”魏浅承拧了眉头侧脸说道:“那就是,今天,不许说话,一个字也不许说。”
王木木先是愣了愣,接着犯了难,不让说话,那可怎么办?
但是话是自己说的,答应了要听话,那……就听吧。
没法子,当哑巴的滋味不好受,她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见招拆招,肚子倒是不甘寂寞的替嘴出了声:“咕……”
眼看着魏长生是自己洗澡去了,现如今也没什么可想的法子,不如去先吃点东西,跟了解情况的门人打听好了厨房的位置,自己就进去了。
冷锅冷灶啊……难不成这些个碧落门的人都是神仙,不食人间烟火气?
她自己四处找了半天,硬是鼓捣出来了点面粉和蔬菜。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还记得以前小时候,以过生日,家里大人总会揉面切面,做一碗长生面吃。
跟魏长生同名哩!
他不让自己这张嘴说话,那就用这张嘴吃了他!
长生和长生面,差不多。
想着想着,洗手做了起来,居然有模有样,从锅里把一根根莹白如玉的面条捞起来了,将浇头撒上去的时候,忽然她听到了厨房有门响。
一转头,可不是正看见了魏长生站在了门口上!
他偏了头,望着王木木和王木木手上的面条,妖艳的丹凤眼闪着个带点怀疑的光芒:“这是你做的?”
王木木赶紧点头。
“你还会做这个……”魏浅承微微有点失神:“你们家有潭深镇的?”
王木木想说啊!可是她只能指着自己的嘴,带着一种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行了,”魏浅承颀长的身材斜倚在了门框上:“说。”
洗了澡出来,无意之中闻到了这个味道,是莫名其妙的熟悉。
只有陆荞给他做过。
陆荞来了?愿意给自己洗手做羹汤生孩子?
梦想丰满现实骨感,她现在正是跟程恪新婚燕尔的时候,显然是不可能。
但还是推开了门,看见了那个无处不在的狗皮膏药正在将面条装好。
这一切跟那天在菖蒲花的山谷差不多,什么都熟悉,只是换了人。
“我太姥姥是潭深镇出来的,后来跟我太姥爷到了外面来,我太姥爷就是个普通人,那个时候年头不好,为了混口饭吃,就把养鬼师的本领教给了姥爷了,”还在失神,那个狗皮膏药已经开了口:“后来就一代一代的做起了养鬼师,王家的姓氏就传下来了,不过,也是我们这一家子学艺不精,现在光剩下了我一个人了。”
潭深镇的几个姓氏,魏浅承自然比谁都熟悉,随口就问道:“你那个太姥姥姓什么?”
“不知道。”王木木摇摇头:“太姥姥的意思是,她跟潭深镇的那个姓氏没什么关系了,不敢给他们丢人,就随了太姥爷的姓氏了,后来的传人,都是入赘来的。”
是么……看来,还真的能是潭深镇的原汁原味。
看着魏长生的脸色,王木木一时机灵了起来:“门主,要不,您先用?”
说着,十分殷勤的将那碗面和筷子给摆好了, 恭恭敬敬的还擦干净了桌子椅子。
魏浅承也没客气,在自己的碧落门,什么都是自己的,哪里就犯得着客气了?
他坐下来,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
别说,长生面这种东西,一个人一个味道,这个比陆荞做的虽然马虎一点,约略,还是能领略到了属于以前的那个味道。
王木木察言观色,看得出来门主喜欢。
虽然不知道魏长生为什么喜欢这种东西吧,但是这就足够了。
她于魏长生,算是有了价值呀!
“您要是喜欢吃!我天天给您做!”她恭恭敬敬的在胡乱系在身上的旧围裙上面擦干净了自己的手,笑的一脸谄媚。
“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吃腻。”
“天天想的人,想的时间长了,也会无味啊!”王木木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张口说道:“您的寿命这么长,光念旧,不找新鲜的,那还怎么撑得下去?我听说,人脑子是个仓库,定期您得清理……”
“不用你教。”
“是。”王木木收了声,现如今人在屋檐下,当然得听话,小心眼子,等用的时候再拿出来,现在她最需要的,还是装出来一个老实相,不是么。
魏浅承吃面吃的满意,却也还是忍不住在那清汤寡水里面,叹了一口气。
那些个随着他走过来的时光和记忆,也跟那空碗里面的热气一样,慢慢的全要消散了。
新鲜的,上哪儿去找?
别说,眼前倒是有个新鲜的。
王木木一看魏长生居然破天荒的肯瞟自己一眼,一下子是个喜不自禁的样子:“这真是,是不是有什么我能给您效劳的?只要您开口,上天入地,出生入死,我眉头也不皱一下,我这小命是您的!您看着,您是要……”
还是算了吧,在这个“新鲜”的自告奋勇和过分热络之中,魏浅承又开始久违的头痛,忍不住是要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头揉一揉。
王木木一双眼睛瞅见了,赶紧着上手就插进了魏长生那一头浓密的黑头发里面去:“我会舒筋活络,但凡您有血脉淤塞的时候,我一准儿能给通开!就好比说我以前……”
“打住!”魏浅承抬起了骨节分明的手,拧了眉头:“现在开始,你可以闭上嘴了。”
王木木心里委屈,但手上倒是更卖力了。
也许因为是世界清静了,也许是王木木的手上还真有点功夫,魏浅承微微阖上了眼睛,往后一靠,像是要假寐过去一样。
还挺舒服……
王木木一看魏浅承那个模样,就知道,自己应该是能在碧落门之中留稳妥了,眼瞧着魏浅承那个妖艳的宛如传说中彼岸花朵的容颜,在金色的阳光下面镀上了一层金边,王木木的那一颗心也美的像是在这阳光里面开出了花儿来。
真好看……趁着这个功夫,最好是能多看几眼。以后么……以后时间还长,而魏浅承的那个手相,可不就是命里缺我么!
王木木越来越高兴,什么都忘了,忍不住就哼起了歌儿来:“啊……五环……你比四环多一环……”
“闭嘴。”
“是。”
“你唱的那个是什么歌?”
“五环之歌。”
“哼。”魏浅承眼睛没睁开,红唇倒是勾了起来:“这是什么歌儿?我教给你唱一个。”
“哎呀妈呀,真的呀!”王木木一听这话,那是受宠若惊,激动的简直是插上翅膀就能飞:“您肯给我唱歌,这真是……”
“风儿静,月儿明,树叶照窗棂……”
王木木一时愣住了,怎么也没成想,这种跑调跑到了新加坡的歌儿,能是魏长生这么好看的人,那么好看的嘴里面能唱出来的。
这世界,真奇妙啊……
“不要因为好听,就光顾着听,”魏浅承挑起了眉头来:“你得学。”
“是是是……”王木木也没法子,只好跟着学了起来:“风儿静,月儿明,树叶照窗棂……”
“调不对,重来。”
“是是是……”
“等你学会了……”魏浅承带着一种愉悦的声音说道:“我睡不着的时候,你可以唱了来给我听。”
“睡不着的时候……”王木木的精神头立刻就上来了,立刻重重的点了头,毅然说道:“您放心吧,不管付出了什么代价,这歌儿我一定得学会了唱给您听!”
“也不用什么代价,你仔细点听就是了,预备起:‘风儿静,月儿明,树叶照窗棂……’”
在很遥远很遥远之前的那个午后,一起在芦苇丛里面钓鱼的时候,程恪是不是嫌弃他唱歌难听来着?是他没有这个福气。
魏浅承听着王木木卖力的学唱,心里倒是也十分满意。
狗皮膏药也好,什么都好,好歹,她不怕自己,也不想杀自己,甚至还预备着保护自己,光凭着这个新鲜劲儿,也足够留在身边了。
她具体是个什么想法, 魏浅承也根本不想着摸透了,反正他什么也不怕。
“门主,那我要是学会了,那事儿您考虑考虑呗?”王木木贼心不死,又来急赤白脸的试探。
“那事儿是个什么事儿?”
“就是……从掌纹上面来看,您命里缺对象,我来当您对象的事儿……”
“我宁愿买一对大象装饰门庭。”魏浅承的声音,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别呀,大象,那多大个儿,多费粮食,多费人手,您不能这样挥霍浪费啊! ”王木木赶紧拍了拍自己单薄的胸口说道:“您看我,个小儿,好养活,大象吃一顿的,够我吃一年半载了!这个年头,咱得讲究一个节能环保您说是不是?”
“我有的是钱,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时间。”魏浅承抬起了妖艳的丹凤眼:“我所想的,只能是这些个东西,要怎么打发罢了。”
“这……”王木木嗓子一梗,想了想,这倒也是……
“那什么,其实我不光能看掌纹,要不,您把星座告诉我?我得给您排一个星盘……”
“什么星座?”
“就是……您的生日。”
“不记得了……”不,不对,他跟陆荞说过,给他做长生面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生日,不禁就把那生日报出来了。
王木木拿出了手机来噼里啪啦一顿乱按:“哎呀,要是按着这个日子来算,您一准儿是个狮子座啊!这狮子座的男人么……”
“打住,不想听。”
王木木又梗了一下,但是没关系,时间还长,她的机会多得是。
她是对魏长生一见钟情了,魏长生对自己,完全也可以日久生情么!
这个想法,倒是跟魏浅承不谋而合。
可以等。
门外的门人听了那变调的歌儿,倒是都捂着嘴笑了:“这一个,大概不会跑了。”
“不仅不会跑,我看着这个样子,倒是觉得就算赶,也未必能赶得走。
“说得没错,只是不知道,那得是多久之后啊……”
“那有什么关系,门主的命那么长,根本不怕等。”
“不是门主的命长,是你的命长,想等着看乐子吧?”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门主知道了,长生都长生不了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所以,有好日子,就乐呵着过吧!”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似乎那些个盘旋不休的乌云和雾霾也受不住这个冻,全躲了一个清净, 天空湛蓝,冷而清爽。
碧落门里柿子树上还挂着几许秋天剩下的,亮橙色的小柿子,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野鸟给啄食的咄咄作响,但正在野鸟品尝甘美的时候,却被屋子里面那个奇异的歌声惊了起来,吓得铺开了翅膀,没命的逃窜,剩下的半个柿子,还在枝头上随意的摇晃着。
寒风起,今天的景致,简直美如画。
——分割线《年夜饭尾声合家欢番外》合并更新——
“今天说好了,要回家去的,”睡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听见程恪清越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起来。”
“我还想睡……我是孕妇啊……”下意识的抬手又把被子盖在了头上去。
“孕妇也不行。”程恪作势要将被子掀开,声音显然是带了点威胁:“快点, 回娘家,怎么能迟到。”
“反正是回娘家,那又有什么关系嘛……”说着把头埋在了程恪的怀里撒娇:“行不行……”
“不行。”程恪比包青天还铁面无私:“今天亲朋好友全都会过去,你作为主家,是打算比他们还晚?”
“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睁开眼睛,对上了那个只映出了我来的桃花大眼。
“乖,奖励你一下。”程恪也有点想笑,低了头在我额头吻了一下,檀香的味道暗暗的扩散了开来。
额头暖暖的,这个味道真好闻,而且,一辈子大概也闻不厌。
“今天好冷……”一出了车门我就开始找机会抱怨,把围巾包的更严实了一点:“还刮大风!”
说着,故意往程恪身边凑。
“你第一次过冬天?”他倒是一点没觉出来。
不按常理出牌,人家别的男主,这个时候,可是会把自家女人抱在怀里啊……
但还没反应过来,他一矮身先把我背上了楼梯。
我偷偷的笑了,嗯,算他识相。
“妈,我回来了!”等程恪爬上了六楼,将我放下了,我赶忙就推开了门,直着嗓子喊:“外面好冷好冷!”
“腊八腊八,冻死娘仨儿,腊八就开始冷,现在这正是腊月,你就穿这么点衣服往外跑?”我妈看我没穿羽绒服,只穿了一件大衣,才从屋里出来,就怒从心头起:“冻不死娘仨儿,冻死你们娘俩儿先。”
“妈,坐车的话,根本就不冷。”说着动手把大衣扣子解开,程恪很自然的将大衣接过去挂上了。
“别给我废话,你就不下车?”我妈瞪了我一眼,眼睛又往我肚子上面扫了扫:“冻死你算了,不要冻到了我的好外孙子。”
“您这不是偏心么?”我鼓起了腮:“我爸呢?找我爸说说理去。”
“什么偏心,我这个叫做隔代亲。”我妈一手往里屋指了指:“这不是快过年了么,你爸搬弄搬弄家具,扫扫隔年的灰,已经弄好了。”
我撇了嘴,抬脚就往厨房里面去找吃的,眼瞧着厨房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年货,肥鸡腊鸭子香肠熏肉,引得人垂涎欲滴,先想着过去弄几片解解馋。
手都伸过去了,却被程恪那修长的手一把给抓住了,一回头,正对上了他那双刚经过了腊八的冷眼:“说了荤腥的东西不许凉着吃,你怎么就是不听?”
“就吃一小口!”
“一小口也不行。”
干什么呀,怀个孕,他们倒是铁面无私,衣食住行全管着,弄得我一点人身自由也没有。
现在的这个胃口跟食欲,那跟当初失去了长生,肚子里面出来了一个黑洞一样,总是没抓没挠的空虚,急需点什么好东西来填满了,永远都是饿的。
哎……
当个妈这么难,孩子还没面世,自己先要来受这个罪。
母亲真是个伟大的职业,我以后一定得对我妈更好一些。
“行了。”我妈已经给我端来了一盘子酥饼配肉:“知道你不吃肥肉,这里面全是精瘦的,放开了吃吧!”
“得咧!”
我妈亲手做的酥饼,金黄灿灿,芝麻一粒一粒的,看着就赏心悦目,闻着是沁人心脾,吃起来,更是满口留香。
油亮亮的一块块红烧肉在盘子里面晃荡,我食指大动,程恪却有点面露难色:“妈,她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吃油腻?”
“哪有什么不应该的!”我妈不乐意了:“现在这个时候,就是应该要好好的补充营养,多吃才能长大个儿,孩子营养不良,生下来小鸡崽子似的,怎么养?”
程恪拧了拧眉头,一双桃花大眼望着我,倒是带了点警告的意思。
我现在到了娘家,那我就是王,我才不管呢!假装没看见程恪的那个眼神,自顾自的开始大快朵颐。
“我说你慢点吃,这也就是个点心,一会儿等你二姥姥他们全来了,再开一个大餐!”我妈见我爱吃,特别得意的跟程恪说道:“陆荞啊,打小就喜欢这一口儿。”
“那也得是您亲手做的,我才喜欢吃。”我抬起头来溜须拍马:“妈,您这手艺,米其林能拿一百星!”
“什么米其林,是冰淇淋的一种么?”我妈没听明白。
“算是吧。”有好吃的,我一嘴都是满的,也没工夫跟我妈细说了。
我爸正从卧室里面出来,听了一耳朵:“米其林你也不知道,这不是贻笑大方么,咱们闺女夸你,你也听不出来。”
“我说就数你见多识广?”在程恪面前,我妈格外追求当丈母娘的一个威严,立刻瞪了我爸一眼:“怎么着,你还能说道说道?”
我爸自觉失言,只好谦虚的赔笑:“那哪儿能呢,你说什么是什么……”
“咚咚咚……”正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不用说,亲朋好友们来了。
我要开门去,程恪按在我的肩膀上,自己过去了。
我把剩下的酥饼咽下去,也跟在了程恪的身后去迎,门一开,先是二姥姥二姥爷两口子,接着是耳钉跟在了二姥姥身后开始吆喝:“饿了饿了!预备点吃的来!”
“鬼子进村呢你?”龚贝贝在耳钉身后推了他一把:“搞笑不搞笑啊你!”
“行啦,他就那样,谁都知道,也没人跟他计较。”罗蔚蓝微微笑着, 偏头望着龚贝贝:“理他呢。”
“怎么啦?”马大夫跟着挤过来:“出什么事情了?”
“出什么事情也跟你没关系!”邓先生已经从后面给挤过来了:“冷死了冷死了,有没有腊八粥?”
“怪不得你和元华投脾气呢!”二姥爷嗤笑了一声:“一对吃货。”
“可惜啊,元华的姑奶奶并不给机会,要不然,我就是他姑爷爷了。”邓先生是个挺遗憾的表情:“我们还真是做祖孙的缘分。”
“邓胖子!”二姥姥显然有点不悦:“你知道,我从年轻的时候,就不爱开玩笑。”
“是是是,不说了!”邓先生投降似的举起来了两只肥厚的手掌:“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喝粥!”
一大群亲朋好友鱼贯而入,我妈早在餐桌上准备好了大锅的腊八粥,招呼了大家坐下了:“难得机会好,又能聚在了一起。”
这一次聚在了一起,是因为我妈非让马大夫提前看看我怀孕的孩子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而龚贝贝和罗蔚蓝爷正好要约了邓先生问问结婚的日子选哪一天来的合适,加上二姥姥和二姥爷正好要回来处理二姥姥一些生意,我妈弄清楚了之后,自告奋勇的当了聚会的组织者,开“腊八宴”。
至于耳钉么,是二姥姥两口子的”绑定产品“,因为到现在也还是没找到对象,有热闹的话,他是最有空来凑的。
我爸本来也想跟着过来聊天, 但是我妈总不愿意我爸知道太多关于养鬼师的事情,就把我爸指使到了厨房剥蒜来炮制腊八蒜。
“快点,马先生。”一番寒暄之后,我妈迫不及待的就跟马先生说道:“看看我家陆荞,有的是个小丫头还是小小子!”
马大夫点了点头,对我说道:“伸手。”
我只好先将手给伸过去了。
其实,是个男孩儿女孩儿倒是没什么重要的, 只是我妈忙活着,非要先知道了,好准备给孩子取名字。
“哎……”马大夫摸了摸脉,一拍桌子,说道:“这个么……肯定是个大胖小子,如果不是,那只管砸我金玉里的老招牌去!”
“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再怎么着,也受不住这种玩笑啊!”我妈一听是个“大胖小子”,自然是个喜不自禁的样子,连声说道:“生了大胖小子,我们一定大请客!大请客!”
“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的,都好。”程恪也难得的含了笑:“谢谢马大夫。”
“要是个男孩儿,叫什么名字合适?”我妈越发的是高兴:“既然是个胖小子,那肯定得起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得出口的!”
“妈,现在还太早了点……”
“不早了!就得留出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好慢慢的来挑选一个最好的名字!”我妈满怀希望的说道:“ 今天正好人来的齐,咱们一起商量出来一个好名字!”
“程恪说,名字要带水。”我忙说道:“所以我们慢慢想……”
“名字带水好!”邓先生讲究的点点头:“润泽!怎么样!”
“好,好名字!”
“叫涵字也不错,有内涵么!”二姥爷说道:“民国时期有个才子,就叫什么涵来着……”
“带水啊……”耳钉忽然说道:“叫沙漠怎么样?”
“沙你个头。”龚贝贝推了耳钉一把:“就你能想!”
“谁不夸我聪明!”耳钉沾沾自喜的说道:“多少水!六点!”
“去去去,说了要水,你这是要把人给干死拉倒。”龚贝贝说道:“淼字就挺好。”
想出来的这几个字都挺好的。
争论了一下,也没争论出了什么来,罗蔚蓝忽然说道:“名字还有十个月,两个人慢慢的再选,可是我们这个婚事么……能不能先给选一下?”
邓先生一听,忙说道:“没错没错,你们这个,也确实是更着急一点,我来给你们算算啊!一个属兔,一个属虎……”
说着,特别专业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来,在小本子上细细的写好了算日子,终于敲定了日子,点了点头说道:“就这个日子了。”
罗蔚蓝和龚贝贝见到了,是欢天喜地的样子:“谢谢邓先生!”
终于,他们两个也能修成正果了。
可惜,要是从讲究上来说的话,我是属龙的,又是孕妇,怎么都不能去参加了。
“你们么,”耳钉似乎是看出来了我的遗憾,捅了我一下,说道:“人不到礼到啊,包个大红包,比什么不强?”
“那你呢?”我望着耳钉:“你预备着送个什么礼?”
“我在红包里面先打个欠条。”耳钉挤挤眼睛:“到时候我结婚,你们把欠条还了就行了。”
他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我和程恪结婚的时候,是见过了一个红包,上面还真是写着了“我结婚时原物返还即可”却没有留名是谁,感情原来是耳钉。
也是,真能做出了这种事情来的,自然也只能是耳钉了。
哎……
“说起了这个来,元华呀,你的事情,那也是得该抓点紧了,”二姥姥苦口婆心的说道:“你看看人家,有孩子的有孩子,结婚的结婚,你可倒是好!现在连个对象也找不着!”
耳钉面露难色,赶紧继续找理由来转移话题:“哎对了,话说马大夫和邓先生,那也都是一辈子没娶媳妇,所以才能成为各自领域之中的翘楚吧?这就说明,没有女人,更能……”
“要是能娶到了媳妇,谁还能打光棍?”邓先生赶紧举起了手来摇一摇:“当初要是你姑奶奶肯嫁给我的话,我至于在昆仑山打光棍么……有个神仙来做,也不换啊!”
“邓胖子,你再来废话,别怪我不客气!”
“好了好了,大过节的, 别这么大的肝火。”
“咚咚咚……”门口正传过来了敲门的声音,程恪起身开了门,是三姨和李明朗。
他们两个自从在我结婚的时候共同参加,也不知道怎么,倒是走到了一起去了。
我妈对这件事情是十分满意的,因为到最后李明朗这个“肥水”也没有流到外人田去。
他们两个一进屋,三姨也是满口的喊着冷:“这是什么天气,在印象之中,玉宁可是很久没有这么冷了!”
“毕竟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了,”李明朗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说道:“再不冷一场,眼看着就春节了。不冷的冬天,算什么冬天。”
“反正我不喜欢冬天。”三姨进来,招呼完了,自顾自的盛了一碗八宝粥,倒是特别理所当然的推到了李明朗前面去了。
李明朗笑了,笑的很好看。
这种画面,让人心里特别舒服。
真好。
“姐,下次多放点红豆。”三姨尝了一口:“甜度也还是不太够啊!”
“要不再给你加点红糖?”
“我看行!”三姨说着,索性就真的抱着碗去厨房里去了:“哎呀,姐夫,你在厨房呢?五好男人啊!”
“有什么法子……”听的出来,我爸的声音里面带着挥之不去的苍凉:“谁让姐夫生不逢时,赶上了一个女尊男卑的年代。”
“姐夫你就知足吧,多少人一辈子媳妇都没有娶上呢!”
“是啊……知足,知足。”我爸叹了口气:“潭深镇的媳妇赛绵羊,潭深镇的姑奶奶(嫁出去的姑娘,比如我妈)赛阎王啊!”
我爸那声音虽然不大,听得倒是清楚,一众人想笑,也只能是憋着,我妈则明显的面露尴尬之色:“这真是……你爸剥蒜怎么剥了这么长时间,我去看看吧,到了饭点儿,咱们吃饺子。”
看来我爸这个腊八,注定是过不安稳了。
过年就是这个气氛,男人们看看电视,打打牌,吹吹牛,女人们则在厨房之中高高兴兴的忙碌着。
空气里是年货的味道。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稀稀拉拉的开始有了鞭炮的声音。
甚至还有零散的烟火。
一朵一朵的盛开在了灯火繁华的夜里,不由得不让人心情好。
春节……又要开始过春暖花开的日子了。
春天之后,就是我最喜欢的夏天了。
我喜欢夏天,喜欢一阵一阵的雨,喜欢被雨打下来的绣球花。
等到春天,买一些个绣球花种下吧,可惜,在阳台的话,那些绣球花就淋不到雨了。
而且,花盆里面,终究也开不成惠人旅馆那一大片的云霞。
但是这也没关系, 这样也好。
人不能贪得无厌。
“包饺子啦!陆荞,别看了,快过来跟着擀皮!”
“好咧!”我从窗户前面转了身,高高兴兴的到了厨房里面去。
“姐,包虾仁三鲜的怎么样?”三姨从冰箱里面发现了虾仁和鸡蛋,拿在了手里跟我妈摇了摇。
“你姐夫喜欢吃羊肉大葱的。”我妈已经将羊肉馅拿出来了:“你看,早就准备好了!”
“那咱们就多弄几种馅料,反正人也多,肯定吃得了。“龚贝贝早也扎起了辫子,围上了围裙:“我们都帮忙,不麻烦的。”
“倒不是嫌麻烦。”我妈笑道:“过年过节,饺子不能弄两样馅儿,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一年之中,总要横生枝节,”我接了口,说道:“馅料的意思,是希望新的一年,什么变化也不要有, 就这么一心一意的过好了。”
“那不就是一成不变的意思么!”龚贝贝瞪大了眼睛:“那多没意思?”
我倒是宁愿没意思,也希望平安稳定,我微笑了起来,因为我是对生活,满意到了不能更满意了。
偏了头,看见程恪也跟他们坐在一起,倾听着二姥爷和邓先生吹牛吹的天花乱坠,脸上是个终于温润的笑容。
真好。
反正,我是别无所求了。
“那好吧,也只能是这样了,”龚贝贝叹了口气,说道:“羊肉大葱!”
“羊肉大葱!”
几个人分工合作,我妈包饺子,我和三姨擀皮,龚贝贝准备碗筷,一边动着手,一边聊些个哪家商场打折,那个电视剧的男二比男一帅之类的话题。
“通……”这个时候,外面又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艳丽烟花在半空之中绽放了开来,龚贝贝一转头,赶忙说道:“快来看快来看,这个烟花贵得很呢!多少钱来着,我见过,只是不知道哪一家土豪放的呀!”
那个烟花的颜色,真的是一瞬时让人看得惊叹。
交相辉映出来的美丽,正是因为短暂,才更显的弥足珍贵。
一瞬是一生。
陆陆续续的, 有更多的土豪放了昂贵的烟花,映照的连厨房也是五彩缤纷的。
这才是过年啊。
白白胖胖的饺子在翻滚的开水之中浮了出来,熟了。
将饺子盛出来,点了香醋剥了蒜,也装了辣椒油,热气腾腾的摆满了一桌子。
一大帮人环绕着桌子吃饭,这才是个过年的年味儿。
吃着吃着,我妈在我身后喊了一声:“这一锅也熟了,陆荞, 过来盛出来!”
“好咧!”我赶紧站了起来,本着厨房就过去了。
“这个盘子不够大,你去橱柜里面把那个你爸出去旅游带回来的大水晶盘子拿过来。”
“好!”
我转了身,却正能看到了楼下有一对男女,正在拉拉扯扯的,男的好像是想去做什么,可是女的拦着不让去,男的毫不怜香惜玉的就把那个女的给甩开了,也许用力过猛,那个女的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
男的似的也没想到,但是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要走。
可是那个女的居然一点也没生气,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拉扯那个男人,摆明了什么也不在意,不达目的不罢休。
这是……一对欢喜冤家相爱相杀的小情人么?这让我想到了我和程恪手牵手一起走的那个时候了。
热恋期,确实恨不得分分秒秒的全粘在了一起啊,多好,思念比蜜甜。
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只觉得那个男人的身影居然是说不出的熟悉。
他那个满不在乎,只迈开了腿走自己路的姿态……
魏浅承?
他身后紧紧的跟着个小姑娘,像是想跟他说话,魏浅承却爱答不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
魏浅承被一个小姑娘穷追不舍?
这可不是当初那个洒脱的魏浅承了。
以他的本事,要是真正嫌烦,估计早就杀了。
能任由那个小姑娘穷追不舍,本身,也已经算得上是一种默许了吧?
真好……能这样对魏浅承穷追不舍的小姑娘,会是一个何方神圣呢?
好想认识她。
“陆荞,你看什么呢?”正在捞饺子的我妈有点不耐烦了,再不把盘子拿过来,饺子要煮破了啊!”
“来了来了!”我赶紧将盘子给捧过来了,拿到了我妈面前:“来来来!”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我妈一边往那个盘子里面装饺子,一边狐疑的看着我:“看见了什么了?”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我微笑了起来:“饺子真好吃,真的。”
“这不是废话么!”我妈笑了:“也不看看,饺子是谁煮的。”
“就是!”
“等到时候孩子生下来……”我妈露出一个满心迎接机遇和挑战的表情来,握紧了拳头:“我就……”
谁知道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又是一阵鞭炮的响声,把我妈的话给淹没了下去。
我转了头望着外面的光,微笑了起来。
希望每一年,都能跟今年过的一样好。
“陆荞,饺子呢饺子呢?”
“我来啦!”我回身到了客厅:“久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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