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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盛气凌人

() 第三天一大早，附近几个村子的里正孙老便驾了一辆大马车来到杜家村门口，他却是来拉这些交了通传钱人家的子弟，去百里之外的栖霞山知礼观候选玄天道道童的。
三天前借用了咒妖的力量后，杜四九第二天果然替杜方补交了通传钱。而且在经历了那一夜之后，虽然杜四九夫妻事后都忘记了发生过什么，但心下也似乎隐隐有些忌惮杜方，对杜方的态度温和了许多，虽然还比不上他们的亲生儿子，但最起码没有再找杜方麻烦。

而杜方乐得清闲，正好趁这段时间温习一下功课。

杜四九夫妇一直没有送杜方去学堂，但他们的儿子杜大志却是自幼便在学堂读书的，偏堂书房中，四书五经都是全备的，这些书杜方以前虽然读过，但这几年却生疏不少，正好趁这段时间多读几遍。

要知道，浮屠大陆上一直流传着“道儒不分家”的俚语，修道之人也经常揣摩当年孔圣的文义，而儒学子弟也常读道家经文，虽然这次是玄天道选童子，但杜方知道多读几遍四书五经也是有用的。

“哟，大志，怎么你家的野种也跟着上车了？你去选道童，还要找个人伺候着不成？”

杜方刚刚坐到了车上，忽然一个yīn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转头一看，却见一个衣饰华贵的少年人冷笑着的看着自己。杜方知道这人名叫董立身，乃是村里绸缎庄董老板家的公子，一向在杜家村横行无忌。杜大志与他关系不错，二人经常连起手来欺负杜方，私下里更把他当杜家的奴隶看待。

“谁知道我爹发了什么疯，非要让这野种跟我一起去选道童，这不是丢我人么？”

杜大志没jīng打采的回了句，他连做了三天噩梦，jīng神萎靡不振，却没有心思与董立身一同欺负杜方了。

“你走开，坐到外边去，身上臭哄哄的，恶心死了！”

董立身钻进了车厢，立刻捂着鼻子踢了杜方一脚，夸张的嚷嚷道。

这却是故意找事了，杜方衣饰虽然不像他们这般华贵，但为了去候选道童的时候给修者留个好印象，把身上的衣服洗了好几遍。虽然破旧，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味道。

“这厮好嚣张，小子，要不要我帮你宰了他？”

咒妖的声音忽然在杜方心底响了起来。

“不必你多事！”

杜方冷冷回绝了咒妖，面无表情的到了车边坐着，转头看车外风景，却不去理会董立身那挑衅的目光。若在平时，杜方也不介意让他吃个小小的苦头，但如今却是候选仙童的重要时机，杜方不愿多事。

“哼，不知道做玄天道道童是想参加文试的么，大字不识一个，也想候选玄天道道童，做梦去吧！”董立身冷冷的讽刺着杜方。

但杜方听了却只觉好笑，若当真论起文章经义，十个董立身也比不过他。

马车没有直接赶向知礼观，而是先来到周围几个村镇，接了其他去候选童子的少年。

在渔樵镇上时，鱼贯上来了七名身穿儒装的男孩，这些男孩却与杜方平rì里见的乡下少年不同，个个脸如冠玉，穿着儒雅的学士装，更显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诸位，我等皆是去候选仙人童子，将来或有同门之谊，今rì同坐一车而行，也是个缘份，不如互相介绍一下，交个朋友如何？在下萧俊山，世居渔樵镇，家中开了一家小小的当铺！”大车接完了候选少年，便直往知礼观而去。这时候，渔樵镇上车的那七个少年之中，年龄稍大些的主动开口，笑着向车上的人说道。

“萧兄说的是，我等交个朋友，谈些经义，也免得一路苦闷！”董立身道：“在下董立身，家住杜家乡，家父开了个绸缎铺！”

车中加上杜方，一共一十五人，各各作了介绍，杜大志却是倒数第二个，他无jīng打采的自我介绍完之后，忽然眼珠一转，指着杜方道：“他就不用介绍，是我家的奴才，我爹爹花了三两银子交通传钱，让他跟我出来见世面的……”

说着得意洋洋的看着杜方笑，表情极其可恶。

“确是如此，我们杜家村，也只有杜大叔如此大方了！”董立身闻言，立刻跟着附合道。

“哦？”

其他人再看向杜方时眼光都不由变了，早先看着杜方衣衫粗鄙，就觉得有些怪，只是见杜方气度淡然，才不好发问，原来是别人家的奴才啊，只是这家人竟然出钱让奴才跟着伺候主子，倒也少见。

杜方听了杜大志的话，心中却有些懊恼。

虽然近几年他落拓于荒野，寄人篱下生活，但他心中尊严何曾放下？平时只是不愿与杜秦氏这等拙妇计较罢了，没想到这时候杜大志竟然在人前说自己是他的奴才，这却触怒了他。

“小子，前些天只是让他做了些噩梦，看样子这惩罚是轻了啊，不如我再帮你教训他一顿狠的如何？”咒妖惟恐天下不乱的声音又在杜方心底响了起来：“你怎么能被这些土包子取笑，怎么说当年你也是……”

“我说了让你不必多事！”

杜方微闭上了双眼，不去理会那些人的取笑，心底断然回绝了咒妖的提议。

这样一来，也没人要杜方介绍了，彼此之间谈论起来，言笑晏晏，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杜方在一旁冷眼观察，见这群人中，隐隐以萧俊山与董立身为首，萧俊山见识广博，董立身则头脑活络，在杜方面前是一个模样，在别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模样，谈笑之间，两人很快便成了众人的中心。倒是杜大志这等货sè，只能跟着别人笑的时候他笑，别人叹息的时候摇头了，这些人谈起儒门经义来，他倒有一大半听不明白。

谈笑半晌，忽然萧俊山与董立身在一个问题上起了争执，却是在谈到《儒经》与《道德经》孰高孰下的问题上起了争执，一个说《儒经》乃群经之首，一个说《道德经》乃道门之基，谁也说不服谁。

若说起这个问题，在浮屠大陆上可谓是争辩了几千年，却几千年都没有结果。

虽说世人都认可此二经同为群经之首，但也有不少死心眼非要分个高下，碰上另一个死心眼的时候，二人往往能够争辨好几天，直至脸红脖子粗，掳起袖子要打上一架。

曾经在楚国朝庭，就曾有两位名宿大臣因为这件事说不清楚，在皇帝面前脱了鞋子互争，险些砸到了皇帝的龙头上。

只不过对这个问题，就连皇帝也不敢随意发表意见，只能苦笑着让人把这两个大臣关到御马监去，说让他们什么时候辩论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免得误伤他人。

萧俊山引经据典，渐渐说的董立身无法反驳。

董立身转念一想，忽然把话题引到了道门与儒门的力量对比上，道：“萧兄若说是《儒经》更高一筹，那我问你，《道德经》乃道门基石，想当年道圣十二门徒创下了十二道门，数千年来出了多少修士高人？有那大神通者，一柄飞剑驭出，便可千里之外取敌将头颅，拿我楚朝庭来说，也要靠玄天道与紫薇道震慑妖邪，而那《儒经》却不过是治世之道，相比修仙手段，自然算不得什么了……”

“你……”

萧俊山一时语塞，其实道儒二经相比，很少牵扯到力量层面，有学问的人讨论这一点，更不会拿此为据辩论，而偏偏董立身提出来了，萧俊山却无法反驳。

毕竟在他们这些小孩子眼中，谁的力量强些，谁就显得更重要一些！

“呵呵，道儒相争，有讨论谁的力量更强的么？况且，就算是比力量，儒门也不见得输给了道门！”

便在此时，忽然一个声音淡淡的打断了萧俊山的尴尬，众人转头看去，却见是一直坐在车厢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杜方。

“我在这里说话，你一个下人懂得什么，胡说八道！”董立身见说话之人是杜方，立刻毫不客气的骂道。

“这位兄台既然有话要说，我等又岂可不给他机会？兄台你但说无防！”萧俊山忙道，他虽然不知道杜方要说什么，但听杜方口气，却分明是要帮自己的。

杜方淡淡一笑，转向萧俊山道：“萧兄忘了一剑诛魔帝与醉草困蛮书的传说了么？”

萧俊山一怔，旋及哈哈大笑起来，道：“不错，不错，董兄，你既说道门神通强大，那儒学秘术，可也不是吃素的啊！”

董立身微露尴尬，故作不屑道：“这两件事我也略有耳闻，毕竟虚无缥缈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