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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寄人檐下

() “就凭你也想应选道家仙童？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穷酸样，有没有那份仙缘！你那老娘死的早，我们杜家供你吃供你喝，你还不知足，倒要我们拿了银子去打水漂，非把我们家败光了才高兴是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三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别说我没有，就是有，我拿去撇在河里，也不会给你败坏！”
楚国南部僻远山区的农家，正传出一个农妇泼辣的骂声。厅堂左右两把太师椅上，左首坐着一个穿金戴银的肥胖妇人，表情刻薄，目光凶狠，骂人的也正是她。右首则坐着一个枯瘦如柴的汉子，巴嗒巴嗒抽着旱烟杆。

而在他们两人面前，却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身上衣衫破旧，皮肤黝黑，似乎常年在田中劳作。一双眼睛却是极为明亮，只是此刻受了喝骂，眼圈有些红。

“舅舅，舅妈，我需要得到这次机会，”男孩轻轻呼了口气，诚恳的说道：“我只想请你们替我交上三两银子的通传钱，毕竟当年我母亲将她所有的首饰都留给了你们，相比起来，三两银子算不得什么……”

“放屁！”

听到“首饰”二字，胖妇忽然一瞪眼，冲过来重重打了男孩一巴掌，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谁也没见过你娘的什么首饰，你这小白眼狼在我家白吃白喝了这么久，可别想诬陷我们，不然我就打死你，扔到河里喂鱼……”

男孩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却也似打醒了。

他终于明白，这一家人连当年自己母亲赠他们首饰的事实都不认，更不会替自己交那三两银子的通传钱了。良久之后，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出了门去。

“唉，不过是三两银子，给他也就给了吧，何苦做的这么绝呢？”这时候抽着旱烟的汉子开口说道。

胖妇怒目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懂个屁，这小子如果真成了仙人身边的童子，有了靠山，将来回来找咱们要那些首饰怎么办？”

汉子闻言便不吱声了。

男孩回到了自己住的驴棚，手指轻轻抚着放在床头的一本书卷，良久之后，方才轻轻叹了口气。

他名叫杜方，今年十二岁。按照亲戚关系，他应该称那肥胖女人杜秦氏为舅母，那汉子杜四九则是他舅舅。只是，这舅舅与舅母，却从来没有拿他当亲人看过。

杜方是在六岁的时候，被母亲带到这小山村来投奔表亲杜四九一家的。只不过他的母亲来后不到半年，便得了急病去世了，只剩杜方一个人寄人篱下。

杜方母亲卧床之时，便将随身所带的珠宝首饰都赠予了杜四九一家，请他们好好照顾杜方。却没想到，初时这一家待杜方还算客气，但没过多久，杜秦氏便苛刻起来，她不但将杜方赶进了驴棚住着，还每天逼着杜方像个大人一样的干活，稍有不顺心，便非打即骂。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这家中，过着便似奴隶一样的生活。

这一次的事件，缘于附近仙山之上，玄天道门三年一度的选童子之事。

玄天道乃是当今世上十二大道门之一，门中弟子飞天遁地，宛若仙人。就连楚国皇宫，对玄天道弟子也是礼敬有加，这青丛山一脉周围千里，都是玄天道的封地，在得到小蝶的首饰之前，杜四九也是租种玄天道的土地为生的。

每隔三年，玄天道都会派人下山来，在周围地方挑选有灵气的弟子，带上山做童子。对他们这小山村来说，能侍俸仙人左右，自然是难得的荣耀，可比考状元强多了，因此杜四九夫妇早早的就打点好了一切，准备让他们的亲生儿子、杜方的表兄杜大志应选。

当然，应选一事说来简单，却有个寻常人家难过的坎。那就是要交三两银子给里正，美其名曰“通传钱”，如若不然，他便不肯递交名单。像普通的农家，一年到头能有一两银子收成就不错了，更何况是三两？

因此一般人家即使想送也送不了的，也只有杜四九这种小有余资的人才花的起这份钱。

进入玄天道做童子，对杜方也极具吸引力，当年他的母亲带他来到这小山村里，除了躲避仇家，也未尝没有等待机缘让杜方投入玄天道的意思。

可是当他向杜四九夫妇提出来要三两银子交通传钱时，却受到了这样一番羞辱。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杜方坐了一会，目光落到了床头一本破旧的《儒经》上面，正看到那么一句话。《儒经》乃诸子百圣时期，儒圣孔丘所著，与道圣老子所著的《道德经》并称群经之首。而杜方这本《儒经》，则是当年他父亲亲手抄写并加了释义的，却是他惟一至爱之物。

恰好看到那句话，杜方嘴角升起一丝苦笑。

女子与小人，不正好是自己所面对的吗？

“难道，真要用那个办法？”

杜方脸上闪过一丝狠意，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用那个方法，固然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自己的亲人一定会伤心之极。

夜sè已深，杜方靠在床上思量许久，终于没有下定决心，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娘，我回来了，谁又惹你生气？”

门外传来一个嗡声嗡气的声音，却是杜方的表哥杜大志回来了。这人是个五大三粗的胖子，比杜方大两岁，却生的比他要高一个头，左颊上生一颗黑痣，一脸横肉。若说杜秦氏对杜方的刻薄是三分，那么杜大志则扩大到了十分，最喜欢欺负杜方。

“还不是那野种，长的一副穷酸样，倒天天想好事，还想和你一块去选道门的仙童呢……”

“娘，你别生气，我有个法子教训这野种……就算弄不死他，也要让他丢掉半条命！”

屋外杜大志忽然想到一个鬼主意，将手里提的一条布袋给杜四九两口子看。

“哎哟，你提这玩意干什么，还不快扔了……”杜秦氏一看吓了一跳。

杜大志笑道：“我花了一吊钱从孙瘸子那里买回来，准备给父亲泡酒的喝的，既然那杂种惹娘生气，那我干脆……”

月光如银，静静照在杜方熟睡的脸上。

过了半晌，忽然间窗户轻轻一响，打开一条缝来。

窗外的，正是一脸yīn笑的杜大志，却见他小心翼翼的提起一条布袋，将布袋口对准了窗户。“咝咝”，布袋内竟然慢慢钻出来一条头呈三角，遍体灰白的蛇虫，探头探脑钻进了杜方的房间。

杜大志立刻将窗户关严了，想了想，又去将门也在外面栓上了。

“嘿嘿，这条灰哨子，就算是黄牛挨上一口也要死了，更何况是你？”

杜大志yīn笑几声，将布袋抛在一旁，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那条灰蛇慢慢的爬过了地面，沿着床腿爬上了那张破烂的木床。唁子吞吐，目光yīn险的看着熟睡中的杜方。

熟睡中的杜方完全不知危险，呼吸均匀，睡的香甜。

灰蛇观察半晌，确定了眼前的猎物毫无危险，忽然间蛇头飞快窜出，向着杜方脖子咬去。

“铮……”

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放在杜方床头的那本《儒经》忽然间金光大作，同时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古庙晨钟，又似斩台催命锣。那灰蛇见到金光，登时吓的向后一缩，熟睡中的杜方也恍然惊醒，恰好看到了自己腿边的灰蛇，只吓的他急忙探出手去，抓住了蛇颈，灰蛇立刻缠上了他的手臂，却再也无法咬到他分毫。

杜方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提着蛇向屋外跑，然后一拉门，却发现门被拴住了。心念一闪，杜方背后生出了一层冷汗：“门被拴住了，这是有人故意放了蛇进来杀我？以前只是往我饭菜里洒沙子，被子里塞蛤蟆，这一次，终于大胆到往我屋子里驱蛇了……”

杜方咬紧了牙关，脸sè在月光下颇有些扭曲。

任是他怎么想，也没料到这一家人会对自己动了杀机。

“我以仁心待人，人却以恶心待我，看样子，当年母亲留下的后手果然是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