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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 喂，有人吗——
女孩蜷缩在灶台中，已经三个时辰没见到光亮，身子也僵硬得发痒，如果仅仅是这样，她还可以忍，可是，她饿了。

这个年龄的女孩总是容易被饥饿打倒。

午饭的时候，她连一口都不曾动过，门外很吵，不停地有人跌倒，有人喊叫，还有马儿的叫声。她很喜欢马儿，很想出去看看，爹娘不让。

她不知道爹娘上哪了，只记得他们最后的要求，是让自己躲在这里，不要有动静。

于是，她听话地钻了进去。她一向很乖的。

她知道爹娘很疼她的，听到喊声了，一定会给她送吃的过来，当然，她蹲了这么久，会有额外的奖励。

谁在里面？

终于有回应了，但不是爹娘，也不是隔壁家的姐姐。是陌生人。

女孩有点害怕，身子往内侧缩了缩。

可是，声音很清脆，很动听，有这样的声音，应该不是坏人吧。

女孩在犹豫。

谁在里面？不说话我走咯——

女孩忍不住抖了抖肩，一旁的干草发出轻微的声响。

脚步声。

越来越近。

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是江月儿，你是谁？

一个小姑娘？

嘿嘿，你多大了？

九岁。

你多大了？

不告诉你。总之比你大。

我好饿，可以给我一点吃的么？

我有吃的，但是我也很饿。

......

那...那你吃剩下的...能分我一点吗？

江月儿觉得很委屈，平时都是爹吃剩饭的，桌上香喷喷的菜，哪次不是自己先动的筷子？

行了，别哭。我分你一半。

你先出来吧。

爹娘说了，不可以出来。

你爹娘都已经......唉，你还是出来吧，大不了吃完再躲回去。

江月儿想了想，终究禁不住肚子饿，推开木板和干草，慢慢钻了出来。

外面也是一片漆黑，但勉强可以看清楚东西。

家里乱糟糟的，柜子桌子大多都翻倒在地。

喂，你在哪？

傻丫头，抬头。

灶台上方坐着个人，头发跟自己家里一样乱，遮住了脸。

江月儿有些生气，刚才自己还蹲在下面呢，他...他就这么坐在上面，这是不礼貌的。可是，她没有多话。因为看到了对方递来的白面馒头。

小丫头，长得还不错，姨娘管这叫什么？对了，美人胚子。

江月儿嘴里的馒头还没咽下去，愣愣地看着他。

那人从灶台上跳了下来，好像——并不高啊，自己都可以够到他肩膀这儿。

江月儿伸手去掀他的头发，那人没有躲闪，双目如炬，仿佛照亮了整张脸庞。

女孩喜欢这样的声音，也喜欢这样的脸，稚嫩、秀气、浓眉大眼，前额饱满。听村子里的人说，额头饱满的人都是有福气的，将来是可以当私塾老师的；娘也说，嫁人就要嫁这样的。

嘿，看够了没有？

没看够。

......

你比我好看多了，怎么不照镜子去？

江月儿不答话，

你多大了？

说了不告诉你。

诶——好了好了，别用要哭的眼神看着我。

我十二。

这是王和小文后的第一次见面。不过，事实永远没有传说那么浪漫，两个尚年幼的孩子，他们此时需要面对的，是一个惨遭屠戮的村庄，和遍地横置的尸首。

你知道我爹娘哪去了吗？

不知道。

你带我去找他们好么？

呃，好。

成允不知道自己怎么偏偏就进了这间屋子，现在不但找到了食物，还白捡了个漂亮丫头，或许，这就是先生所说的缘分吧。

江月知道这不是缘分。已经有太多的难民进屋搜索粮食了，而眼前的人是动静最轻的，没有粗暴地去打翻任何物品；她已经看到草堆里压着的那双穿着布鞋的脚，以及脚腕上的胎记。地上的血让她感到害怕，她知道，她必须离开这里，她需要一个依托的对象。而这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男孩，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孩子并肩走出屋子，夜风柔和，月光明朗。

喂，有人吗——

这一路走来，十二岁的成允已经见过了太多血腥，或许，本来是有些恐惧感的，但此时有了需要照顾的对象，心头升起的是一股莫名的勇气。他稍稍握紧了女孩的手，牵着她跨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一滩又一滩的血迹。

女孩不说话，静静地跟着他走出来，又看着他点燃火种，抛进村子。很快，火焰蔓延开来，映红了半边夜空。

月儿，你姓啥？

姓连。

嗯，连江月。很美的名字。

记住这个姓氏，记住你原来的家。

终有一天我会带你回来的。

成允凝视着女孩的眼睛，他似乎隐隐意识到现在是自己最男人的时刻，便是将来那个封王拜将、纵马东都的自己也比拟不了。

我们要去哪？

零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