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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权限卡（二）

和老冷分开的街口离那个地方已经很近了，事实上，林川刚刚转过前面的街角，就看到了停在最后面的那辆墨绿色军用卡车。
它背后的篷布被粗暴地撕开，里面的仪器和设备就这样暴露在阳光和雨水下。

在它前面的另一辆军车被什么东西挤到了路边，侧翻在地下，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再前面就是林川当时所做的军车，它的车门还开着，就像是他刚刚解开手铐打开门逃出来，没来得及关上车门。而再往前，就是周涛所说的那辆车了。

当时汽油供应已经断绝了，所以街道上就只有它们停在右侧的行车道上，十分显眼。

但林川却没有办法过去。

就在距离车队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两个变异人正在徘徊着。

太阳开始西落之后，建筑物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尤其是在这样繁华的路段，高楼大厦的影子几乎遮蔽了整条街道。

林川回头看看身后的太阳，它依旧耀眼，但所散发的热力已经开始变弱，也许要不了半个小时，整条街，包括他来时的道路都会被阴影所笼罩。

怎么办？

林川焦急地思考着。

如果是老冷在这儿，他或许可以偷偷前进到车队后面，让老冷凭借精准的枪法瞬间打死那两个怪物，然后他飞扑过去找出权限卡，在其他怪物出现前逃离。

但这也只是一种假设，或许整条街的怪物都会被枪声吸引，把他们包围起来。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设想过现在这样的情形，目标近在咫尺，而你却无能为力。

死亡，林川从来也不怕，在末日的一切发生以后，他便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自己的死亡。他觉得自己不会活到老了，这个世界有太多无法确定的事情，也许在某个完全预料不到的地方，就有着致命的威胁。

对于活在末世的人们来说，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幸运的，而他们也随时有可能在下一秒钟死掉。

林川不怕死，但他害怕自己死得毫无意义。在他的设想里，他应该死在一个极度壮烈的场景里，因为他的死，将有许多人能够活下来，而他的名字也将随着这些活下来的人而被铭记下来。

在他设想的死法里，从来没有枉死这一条。

他距离那辆车大约五十米，如果是身体状况鼎盛的时候，跑过去只需要六、七秒钟，但怪物或许只要两秒钟就能把他撕碎。

如果没有这张权限卡，或许大部分同伴都无法在今晚躲过怪物的袭击，这让他告诉自己必须成功。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街道上四处游移着，寻找着可以利用的东西。

最终，他看到了离自己不远处的下水道井口。它们沿着道路右侧，大约每十米就有一个，这样估算下来，刚好有一个井口的位置就在那辆车的后车门附近。

更吸引他的是，怪物们和井口不在车子的同一侧。

那下面或许有水，或许他会变成怪物中的一员，但也有可能不会。那下面或许碰巧是干燥的，或许他体内的某种抗体能够让他不那么容易感染。至少在李明峰家的那一晚，他和李明峰都没有被感染。

或许那下面有沼气，会让他昏迷，但也许不会。

但他停留在这里，不仅是浪费时间，最终也只会让自己陷入怪物的重围之中。

这一点最终让他下了决定。

他把随身的匕首拿出来，轻轻地撬开了那个井盖。

里面黑洞洞地，什么也看不清。

我会死在这个洞里吗？就像一只老鼠。

他自嘲地对自己说道，他用军刀把倒在路边的一辆电动车的车胎切下来，划成细长条，塞在自己的包里，又捡了十多张干燥的散落在路边的废纸，随后便爬了进去。

井盖被他拉过来盖上，他并不希望有什么东西跟着他爬进来。

微弱的亮光从井盖的空里透进来，能见度很低，他一只手拉住爬钉，另外一只手掏出打火机。

眼睛用了将近一分钟才适应这样的光线，脚底下有水面反射的波光，但管道露出在水面以上，流着水但水量并不大。

好吧，我没有被沼气炸死，通道也没有被水淹没，或许今天我走运了。

他对自己说道，抓紧时间往那个管道口爬去。

管道的最下面是厚厚的污泥和大约二十厘米宽的积水，好在不深，他尽可能把脚分开，让自己不踩在泥水里，掏出刚才准备好的东西。

幼年时曾经有大孩子带他去洞窟里探险，那时他们不会制作火炬，于是便用橡胶轮胎代替。

这东西烧起来烟很大，气味很难闻，火光也小，但却能燃烧很长时间，那时候把一条自行车轮胎剪成细长条，就足够支持他们在洞窟里走上好久，这让他一直记忆犹新。

他点燃几张废纸，然后掏出一根橡胶条放在火焰上，片刻之后，记忆中那种橙黄色带着火星和火的火焰便出现在他面前。

他微笑了起来，开始弓着身体往前爬去。

橡胶燃烧的黑烟熏得他眼睛发酸，下水道中的污泥也散发着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这一切都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到这件事情本身。

他默默数着自己的步子，大约爬了三十步，他便看到了另外一个出口。

只要再爬一百二十步。

他对自己鼓着劲，强迫自己加快速度继续往前爬。因为不敢直接踩在管子底部，他不得不费更大的力气保持自己双脚分开踩在干燥的管壁上，这很快就让他的膝盖和腰像针刺一样疼。

他决定不去管它们，于是在又前进了四十步以后，他的右腿抽筋了。

痛苦让他差点整个摔倒在泥水里，他几乎用尽了自己残存的意志才以一个极度怪异的姿势趴在那里。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晕，这让他感到无比羞愧，在他的人生里，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

该死的，你就这么认输了吗？

他对自己说道。

你引以为豪的意志力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不，我只是有点累了，而且一直都没怎么吃东西，只要休息一下，就能马上完成这个任务。

他摸索着掏出剩下的那颗奶，含在嘴里，然后慢慢地调整自己的位置，用脑袋和肩膀顶住管壁，然后用手把脚背往反方向掰，剧痛让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但片刻之后痛楚终于消失了。

你做的很好，下面就是这八十步的事情了。

他对自己说道。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

井盖难以被人察觉地动了一下，随后慢慢地转了个圈，从底座上被托了起来，轻轻地放在旁边，露出一半井口。

这不是容易的事情，混凝土井盖本身就很沉，而他在下面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但他终于还是做到了。

感觉像是消耗了一整天的时间，但其实他在那下面只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太阳依旧是半死不活地挂在半空中，街道上的阴影也只是前进了一两米。

他小心地观察着四周，那些怪物还在车子的另一边徘徊着，他用力撑起身体，悄无声息地爬出地面，然后伸手拉开门把手。

好在它并没有上锁。

座椅上的皮具长了一层霉斑，他小心地爬进车里，拉开周涛所说的那个工具箱。

那个卡片就放在最上面，他的心脏突然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

它会不会受潮、发霉，失去了作用？这种想法无法遏制地钻进他的脑海里，让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们驱赶出去。

卡片是黑色的，没有任何说明也没有磁条，只是比一般的卡片厚一些。他又看了看那个盒子，确认没有其他卡片后才退了出去。

剩下的事情就是原路返回。

他再度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远处的街口有更多的怪物在徘徊，而车子的另一侧则有了五个变异人。

他的目光从前面的车子上一扫而过，有个东西忽然让他愣住了。

那是一个小型的恒温箱，银白色，大约有三十厘米高，放在前面那辆车的后箱里，被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压着。

可林川就是一眼看到了它。

梁瑾那时用来装那个胶囊时用的就是这样的箱子，上直升飞机时，她一直把它抱在怀里。

林川几乎可以肯定，那里面就是那个东西。

“你值得被拯救，而我可以让你拥有和我一样的力量。”

“当你完全绝望的时候，咬破它，然后吞到肚子里。”

“然后你会极其痛苦的死掉，或者是变成一个你所痛恨的怪物。”

“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你会拥有力量。几率甚至有可能不到万分之一，要不要用它，你自己去衡量。但我很期待看到，拥有了力量之后，你还会不会保持现在的想法。”

那个神秘陌生人的话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当他被关押在国安部的地下基地里时，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回想着这些话。

如果我把它吃下去，会怎么样呢？

他无数次地想象着，如果他拥有了那个人的能力，将会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但每一次，这样的想象都以这个东西已经不可能拿回来为最后的结束。

它现在就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触手可及。

他愣在了那里。

心里似乎有个魔鬼，正在不断地鼓动着他，诱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