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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园子里有人跌折了腿骨!”
柳婶娘和柳奶娘走到半路,却见一个家丁大呼小叫着冲过来。因今儿是柳永大喜之日,柳婶娘一听“不好“两个字,马上就要斥责,再一听有人跌折了腿骨,却吓了一跳,慌忙问道:“在哪儿跌的?人呢?”
“在园子里荷花池边。是勇少爷和一位贵客,他们先是拿了酒在池边喝,后来那个贵客爬上栏杆,伸手要去扯荷叶,嚷嚷说道要采个莲子下酒,勇少爷怕他跌下荷花池,伸手去扯,把人扯翻在地,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如何,那人就是赖在地下不肯起来。勇少爷没法,半扶半拖的,把那贵客送回房去了。可是……”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可是怎么啦?还不快说!”柳婶娘急了,高了声音道:“还不往街那边请了大夫来瞧瞧,可别真的折了腿骨。这大半晚的,怎么不让人省心呢?”
家丁缩着手候在一边,终是忍不住道:“勇少爷把那位贵客送到夫人的陪嫁姐妹房里了。就是那位如月郡主房里。”
“啊!”柳婶娘和柳奶娘皆大惊失色,如月郡主可不是普通的陪嫁姐妹,要是被人如何了,这事儿可不好交代。柳勇这是喝醉酒送错地方,还是那个贵客走错了地方呢?
“快去瞧瞧!”柳婶娘和柳奶娘且顾不得柳永那边的事了,匆匆赶往如月郡主住的厢房。
“郡主,郡主!”她们在房门外喊了几声,见里面没有应,只相视一眼,就上去推门。
门一推开,她们不由愣在当地。
那大床上躺着两人,其中一个是柳勇,另一个模样像男子的,可不正是如月郡主么?
下一刻,柳婶娘和柳奶娘在房中相对愁坐,柳勇是架回他自己的房间了,也检查过,他和如月郡主的腿骨都好好的,并没有跌折,但他和如月郡主躺在一起的事,看到的人不少,这要怎么办呢?
“那如月郡主虽黑些,今晚细瞧了瞧,倒也眉清唇红,不能算丑,打扮起来,没准也能看得过去,况且她是郡主,身份尊贵,寻常的人家想要得这门婚事,也是得不到的。”柳奶娘对于如月郡主当陪嫁姐妹这件事,本来就嘀咕着,好好的状元府,来个郡主镇压着,这叫夫人如何行事?现下出了这样的事,想必柳婶娘也不敢乱作主,说不得只好认下这个媳妇了。
柳婶娘六个儿子,柳勇排行第三,样子最普通,资质平凡,不比两个哥哥有才干,又不若底下几个弟弟俊美,就算以后议亲,最多就在柳州普通人家中议一个。像如月郡主这样的婚事,于柳勇来说,自然是高攀。只是如月郡主那模样那行事,叫人……。
“罢了罢了,且叫顾嬷嬷来商议商议罢!她总是服侍永哥媳妇的奶娘,听得这个如月郡主对她也颇为尊敬,这当下只能找她去探问如月郡主作何想法了!”
顾奶娘才要安歇,就听得如月郡主和柳勇喝醉了酒,一起躺在床上的事,这一惊非同小哥。如月郡主再如何,是一个未婚姑娘,这事儿传出去,她以后还要嫁人不?待得柳婶娘和柳奶娘派人来请她过去说话,她忙忙就去了。
三人商议了好一会,都认为,如月郡主若同意,便只能作主把她配给柳勇了。顾奶娘想得一想道:“如月郡主视我们小姐为亲人,一心怕小姐被人欺负。现下若能成为亲戚,大家常常走动,也可看顾一下小姐,想必她会同意的。待我明儿好生劝说于她。”
商议完如月郡主的事,柳婶娘这才想起林媚那桩事,心下寻思,像顾奶娘这般精明的人,若是林媚有孕,焉能瞒过她?为今之计,只能让顾奶娘自行去劝林媚好生保养了。
“嬷嬷,我听得勇哥媳妇这段时日极喜吃酸的东西,可有这事?”
顾奶娘一听柳婶娘这话,怔了一怔,马上回过味来。先前小姐和柳状元在兰若道观过夜的事,有些人只怕暗暗乱传了。偏生小姐这阵子确实喜欢吃些酸的东西,这……
“我们小姐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偏方,说道婚前多吃些酸的,到时成亲,容易一索得男。”顾奶娘见柳婶娘一听这个话,似乎吁了一口气,更是确定她误会了,马上合什念佛道:“希望我们小姐到时真能一索得男,为柳家开枝散叶。”
这么说,少夫人肚子里没有小少爷?啊,我的小少爷啊,居然就这样没了!柳奶娘心肝乱跳,不甘心的追问道:“真个如此?”
顾奶娘有些恼了,声音冷下来,朝柳奶娘道:“嬷嬷莫非疑心我们小姐什么?想我们太爷,原也是易州同知,林家书香世家,后来背运,才会败落下来。小姐现下又是侯府义女,冰清玉洁,一向自重。现下嬷嬷问出这等话,这要陷我们小姐于什么境况?”
见顾奶娘恼了,柳婶娘和柳奶娘这才信了她的话,一时暗暗抹汗,有些羞惭。
新房内。
柳永扶住林媚一瞧,见她肩膀上全是红印,一时也心疼,哄道:“我拿点药膏帮你涂一下。”说着披衣下地。因记起进房之前,柳奶娘塞给他一瓶子东西,说道可以涂伤痛处,当时随手一搁,这会才知道,原来真要用到那药。
柳永找出药膏,回头见林媚半坐了起来披衣,烛影里,红色纱帐隐隐约约间,她香肩闪着温润的光泽,一时之间又口干舌燥,转身上了床,拿了药膏去给林媚涂胸口红印的地方,上下其手。
林媚半倚在床边,躲躲闪闪把身下一方帕子收了起来,却顾不得柳永涂着涂着手掌罩了上去,用力搓揉,留下更深的红印。
柳永精力旺盛,直折腾了大半夜,直到下半夜,这才拥着林媚睡了。第二天一大早,柳婶娘匆匆着人来敲门,说道宫里来了人,正待宣读圣旨,请他们快些出去。
“圣旨?”柳永一怔,他中了状元后,一直不得重用,只是六品小官,现下宫中有人来传旨,这是?
柳婶娘等人虽然慌张,也不忘摆了香案先行迎了内侍上座,待得柳永和林媚穿戴整齐出来了,才松了口气。
内侍见得柳永和林媚夫妇出来了,这才开始展了圣旨宣读起来。大意是柳永办事稳妥,特召入翰林院任侍读学士,官至五品,待婚期过后即日上任。其妻林媚贤良淑德,特诰封为正五品宜人。
柳永领了圣旨,心中犹自翻江倒海。他经营了两年,步步计算,却一直被打压,升迁无门。待得他放弃了攀附权贵的想法,迎娶林媚过门,打算着要苦熬几年,看看能不能外放为官,走另一条路时,忽然的,宫里却下旨了。纵是侯府想为他谋划,也没这么快。况且进得翰林院当侍读学士的,历来是得圣心的人物。莫不成上回金殿和夏如风争林媚,却让皇上注意起他来了?所谓世事难料,莫过于此了。
林媚喜不自胜。这诰命夫人虽没有实权,但有朝廷给的俸禄。有了这个诰封,她在府里更有地位。千秋节万圣节等大日子,也有资格进宫朝贺。
待柳永送走内侍,林媚这才含羞让人呈了白罗布给柳婶娘检看。柳婶娘一看,不由嗔怪的去瞧柳奶娘,瞧瞧,永哥媳妇昨晚才第一次呢,你说什么她肚子里有了小少爷,差点闹出笑话来,怪不得顾嬷嬷不满呢!
柳奶娘也羞惭,暗怪自己想望小少爷心切,脑子发热了。
林媚不知道昨晚几乎被柳奶娘坏了事,只顾请柳婶娘和柳元真上座敬茶。
待得敬茶毕,柳婶娘自然嘱了许多持家理事的要紧处,又聚了府里的人嘱话,说道她不过是来主持婚事的,过一段时日还得回乡,这状元府正经的主母却是林媚。以后大家只呼林媚为夫人,呼柳永为老爷便是。
状元府上至柳奶娘,下至粗使丫头,这会全得意着呢!咱们夫人确是旺夫益子相。这才嫁过来第二天,就提携咱家老爷升了官,自己更得了诰命夫人的诰封。况且夫人看着温柔可亲,咱们跟着这样的主母,自然是有福的。
接下来状元府喜气洋洋,连日欢庆。待得三日后回门,永平侯夫人亲热无比,拉了林媚问长问短,又笑叹道:“柳状元这两年不得志,谁能料到他这才娶亲,就能升官呢?可知咱们小媚是一个旺夫的。”
“母亲,你就别笑我了!”林媚笑着说了几句,这才把如月郡主和柳勇的事说了。
永平侯夫人已是从顾奶娘嘴里听闻过此事了,因道:“这事儿还得如月郡主自己愿意才可行。”
如月郡主却是同意了,只是提出要求,要柳勇不得回乡,只在状元府附近赁一处院落住着,她闲时可以上状元府找林媚说话。
柳婶娘一听如月郡主不让柳勇回乡,不由发愁,像如月郡主这般的人,没有长辈在,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亏得柳永应承会给柳勇找个差事,帮着提点一二,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时又忧虑起另一条,像如月郡主这样直板板,无前无后的身段,抱孙子之事,能指望她么?
柳婶娘思前想后,狠狠心把带上京城,原要送给柳永当通房的丫头叫到跟前,嘱了一番话,让她过去服侍如月郡主。
如月郡主见是柳婶娘送来的丫头,自然欣然收下,亲切对待。那丫头见如月郡主没有什么机心,知道在这等主母跟前讨活,却是轻松,也放下心来,全心全意对待如月郡主。
不过喝醉了酒,误以为如月郡主是男人,这才扶着一起回房,没料到就这样被定下婚事。柳勇有些茫然,待一听如月郡主愿意嫁给他,又收下自己娘亲给的漂亮丫头准备当通房之用,一时之间却感叹如月郡主贤惠,高高兴兴准备起婚事来。
夏如风送了如月郡主过来和亲,本来有政治目的在,没想到如月郡主和林媚一同嫁过状元府后,没有扰及林媚和柳永的婚事,却阴差阳错的被配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男子,不由暗恼,递牌子进宫求见元宗皇帝,说道如月郡主是大夏国之人,她的婚事既然不是皇上赐婚,便该交由他这个堂哥作主,而不是随随便便让状元府几个娘们作主配人。
元宗皇帝也不多话,只令人拿上两张纸条,递与夏如风,这才道:“这两张纸条,是当日诱使柳永和林媚至竹林中的人所写,夏王爷是书法大师,且瞧瞧这笔迹有何玄机?”
夏如风一瞧纸条,再无言语。元宗皇帝这是告诉他,他所做的事,瞒不过大周朝的人。他要识相呢,就不要再搞事。还有,他既然把如月郡主送来大周国,当初又同意如月郡主以林媚陪嫁姐妹的身份同嫁进状元府,如月郡主的婚事,就由不得他作主了。
夏如风从宫里出来后,转个头,到了左府见左梨。左梨也知晓他不满意如月郡主的婚事,并不在这事上扯太多,反问道:“夏王爷来我们大周国这些时,对大周国有何看法?”
夏如风不得不承认,大周国地广物博,人才济济。不说元宗皇帝像只老狐狸,就说周明扬和柳永这些年轻一辈的小官儿,个个也是小狐狸,且他们对大周国忠心,纵是私下有不和之处,对上他这个异国之人,却总能屏弃私怨,瞬间同心。大夏国的人想在大周国这边讨便宜,只怕是不易。
左梨见夏如风沉默不语,又道:“据夏王爷看,大夏国是与大周国这样的国家永结盟约好,还是为敌好?”
夏如风怔了一怔,抬头凝视左梨,暗暗高兴自己没有选错人。这样的女子,正是他想要的。皇兄虽为太子,奈何身体病弱,宫中的御医已是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将来皇位自然还是落在自己头上。自己需要的,正是左梨这样的贤内助。为防夏国有人生变,自己也不宜在大周国耽搁太长时间,待如月正式出嫁,便携了左梨及早回国好了。
柳永婚事得意,兼又升官的事,传到任晓玉耳里,她气的咬牙道:“柳永双喜临门了?这头娶亲,那头升官了?还是进翰林院?”
桃心见任晓玉脸色铁青,忙劝道:“小姐是金贵之人,何必再去想着他们?眼下老爷为小姐安排的婚事,可是比那柳状元强得太多。”
任晓玉上个月定下婚事,许配了前科榜眼许诏进。许诏进出身世家大族,和周明扬同是御前行走,官至四官,前途无量。眼下论起官职和家世来,他确是比柳永强得多。
任晓玉想着许诏进相貌虽不及柳永,但官职毕竟比柳永高,将来自己过门,如若封诰命,也是四品的恭人,同样比林媚要高一级,林媚见了自己,只能先上前行礼的份,一时心下稍稍舒服了一些,哼道:“且走着瞧罢!”
罗明秀知道林媚封了诰命夫人,也咬碎了银牙。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孤女就这样好命?这头被苏家退了婚,那头永平侯夫人就能认下她当义女。夏如风一求婚,柳永就能上金殿为她出头?这新婚一天,宫里就有圣旨下来,升了柳永的官,又封了她为诰命夫人?
若不是林媚,舅母和表哥不会对自己生了嫌隙。现下自己和表哥的婚事还没定下来,也不知道表哥明年科举能否得利。若是表哥考不中进士,自己封不成诰命夫人,以后岂不是低了林媚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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