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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落幕

“不识好歹！”杜荷看着眼前的三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很久以前，看到了那时恣意风流，肆无忌惮的五个少年，正勾肩搭背的走在长安繁华的朱雀大街上，正吸引着整条大街所有人的视线。然后去哪里呢？是去赌场里大杀四方，还是去酒楼里千金一醉，甚或是去那几个外国使馆大闹一番？不重要，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五个人会一直这样横行无忌的一齐闯过去，那搭在彼此肩膀上的手化为了最为牢固的羁绊，让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这样一辈子做兄弟，一辈子在一起将整个大唐闹腾的翻腾过来。
现在，那搭在肩膀上的手依然坚定，然而自己却被他们缓慢地步子永远的抛在后面，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是在杜荷心口搅动的尖刀，让他饱尝凌迟的苦痛。“为什么是我？”杜荷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不久之前的画面，那时的自己还只是个标准的纨绔，那时的自己还拥有着包括李恪几人在一起的所有的珍贵。“因为你没有拒绝的权利！”长孙无忌的眼睛里像是深海一般，让杜荷感觉从他看向自己的一刻，自己便已经深陷这漩涡之中，要么接住他抛来的橄榄枝，要么就此沉进海底，万劫不复。

“好！”杜荷看着长孙无忌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个字。

“你会感激我的！”长孙无忌那样的淡然和冷漠，但却像是陈述某种既定的事实，而这个事实会让自己做出这一生中最为痛苦的决定，会让自己从此变得如他一样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但是……”杜荷紧握双手，指甲慢慢刺进了手心的肌肤，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滴到地面上，“我依然会感激你，长孙大人。因为，我本来就是个魔鬼啊！”杜荷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眼角处竟有鲜红色的血泪流下。“格杀勿论！”这四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让他原本站直的身躯都有些摇晃，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够了，杜荷！你难道没有半点人性吗？”薛仁贵猛地挥拳，将杜荷打到在地。而杜荷却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神色淡然的站了起来。“薛帅若是对晚辈的决定有什么异议，那大可以向那边汇报，只要那边点头，我自会住手！”杜荷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过若是只想单纯的教训想要教训晚辈，那就请过后再说，因为，现在不是时候。”

“你在杀掉你的兄弟啊！”薛仁贵想要继续上前，却被几个人拦住。

“我在为大唐开创万世的功业”杜荷双手平举过头，仰天做拥抱状，似是在期待着华丽表演的大幕拉开，“杀！”声音传开，就连己方的这些人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这一刻，杜荷威严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服从，不但那些他带来的灵术师们，就连原本薛仁贵的手下都拿起兵器向着三小扑去。

“知言，带老大进去！”房浚松开了原本架着李恪的手，转身直面正快速靠近的敌人。“杜荷，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你记住，无论怎样，我房浚都把你当兄弟。就算以后你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毫不犹豫的下令杀我，你依然是我，房浚，的兄弟！”

“干！”五人酒碗用力撞在一起，“一时拜兄弟，一世做兄弟！”那个誓言再次响起，房浚伸手入怀，一个金色令牌状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他的手里，“圣上钦赐丹书铁券，见者犹如圣上亲临，尔等还不跪下！”

随着这声大喝，气氛一下子变得僵持起来，众人虽然没有跪下，但却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攻击，那小小的金牌像是大山一般挡在众人面前。他们看看手持金牌的房浚，又看了看身后的杜荷，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小浚，你好，你很好！”杜荷双手轻拍，清脆的鼓掌声在这样僵持的安静中显得异常诡异，“这个局，程南压上了自己命，你却压上了整个房家，值得吗？”

圣上钦赐丹书铁券，整个大唐只有两面，用来奖赏开国功臣的不世功劳，同时亦可保他们世世富贵。但在大唐的高层们却知道，丹书铁券可以传一次圣旨，是完全依照丹书铁券主人的意思所写的圣旨。没错，就这铁券相当于已经签好债务人的有效支票，只要大唐付得起的代价，你都可以随便往上面填。只是这样用过以后，丹书铁券便会被回收，再也无法保得大臣富贵。如今房浚手持丹书铁券传旨，相当于把房家以后的富贵都压在了李恪的身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兄弟不打自己兄弟！”房浚没有丝毫退缩，声音反而愈加高了起来：“圣上有旨，着李恪立即进宫面圣，有阻拦者杀无赦！”声音一落，众人齐齐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而今晚的赌局，亦随着这声长长的呼吸声而终于揭盅，杜荷彻底告负。但得胜四小之中程南身死，李恪重伤，而房浚则失去了保护整个房家的底牌：丹书铁券，胜得亦是惨烈无比。

“薛帅辛苦！”长孙无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众人身后，他慢慢来到薛仁贵面前，拱手施礼，一脸的关切。

“不敢，末将有负长孙大人所托，还请长孙大人责罚！”薛仁贵慌忙还礼，歉意的回答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薛帅不需太过介怀！”长孙无忌轻声安慰道，语气中满是真诚。“来人，送薛帅回去休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出现在薛仁贵的身前，将他领进一辆纯黑色的马车中。

“你做的很好！”长孙无忌转身看着杜荷，脸上满是赞扬之色。杜荷今晚的表现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是大放异彩也不为过。无论是断指奔逃，还是去李淳风家里“请”灵术师，再到后来毫不犹疑的绝杀令，都让长孙无忌觉得自己眼光果然没错，杜荷的确是做那件事的不二人选。

“谢长孙大人夸奖！”杜荷说这话的时候一没躬身，二没施礼，眼睛更是毫不退让的和长孙无忌对视，简单而随意的回答里满是挑衅的味道。

“你在生气？！”长孙无忌眉头微皱，似乎这不自量力的挑衅让他隐隐有了发怒的征兆。

“没有，我很感激。”杜荷态度依然冷冽，完全无视了长孙无忌那随时可能爆发的表情，“但！我！会！让！你！后！悔！”杜荷一字一顿，声音中饱含的杀气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

“哦？那我期待着那一天！”出乎意料的，受到这样的挑衅，长孙无忌却一下子笑了起来，杜荷表现出来的才能已经隐隐有些超出了他的控制，尤其经过今晚这样的洗礼，他的天分和成长就连长孙自己都心惊不已。但他不需要控制，杜荷已经站在了自己所希望的位置上，之后，他越是优秀，才越能在那个位置上做出完美的表演。

“明天来监察院报道！”长孙无忌的语气不像是再给部下命令，好像是在说“明天我请你吃饭”一般习惯自然。

“没兴趣！”但杜荷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要求，“我没有做黑狗的兴致！”黑狗是大唐几乎所有官员对监察院的人的称呼，同时亦是所有监察院人的忌讳。从没有人敢在监察院面前提起这两个词，那些放胆一搏做出这样的事的人都已经化成了冢中枯骨，无一例外。但现在杜荷却毫不犹疑的说出了这个词，而且是当着监察院的最高长官：长孙无忌。

“我想你应该搞清楚一件事。”杜荷却丝毫没有自己已经闯下大祸的觉悟，反而神色淡然的说道：“我和你，是盟友的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

“盟友？！哈哈哈哈！”长孙无忌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大声狂笑起来，“你可知道即便是你那老爹，也没有资格和我谈这两个字！”

“他没有，不代表我没有！”杜荷的语气很肯定，这肯定的语气让长孙无忌感觉面前还有些稚嫩的青年好像掌握了足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筹码。

“李治！”杜荷轻声吐出了这两个字，他的声音很小，但在长孙无忌听起来却不啻于惊雷一般，他猛地收起了笑容，首次把杜荷看做了能够与自己坐在一张桌上的谈判对象。

“明天我会派人把监察院这些年所有的天字号卷宗送到你家！”监察院天字号卷宗，只有院长才有资格查阅，长孙无忌的这个决定，已经等同于承认了杜荷所提出的盟友提议。他首次对自己挑选杜荷的决定而产生后悔的情绪，似乎他不知不觉中把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谢长孙大人！”聪明人之间打交道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即使这样重要的交易，也在不到二十个字中完成，两人错身而过，头也不回的向着各自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