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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十五 两个条件

小尤拉吃饱喝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打着饱嗝。因为仰躺的关系，偶有会有白色汤汁从嘴角流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中毒在口吐白沫。
在他身边不远，苏尔像个小痞子一样蹲在篝火旁抓起烤鱼咬两三口就丢掉，咬两三口就丢掉，很快就将这些东西糟蹋干净，嘴里还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什么，满脸惆怅。

阿班德同样露出身形，蹲在一边吃鱼喝汤。红彤彤的火光下，可以看见阿班德脸庞消瘦，帅气的剑眉时不时锁起，似乎有解不开的忧郁。鼻梁挺拔如峰，润泽的薄唇上没有胡须，看上去分明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如果不是身上有股诡异阴暗的气息，卖相却是极佳的，虽然苏尔还不懂忧郁的魅力，但是就他看来，岛上没有哪个男人能比得上阿班德。

这也是苏尔闷闷不乐的原因之一。原本阿班德师跟他是一类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黑暗者独有的阴冷。在苏尔想来，老师也应该长得跟他一般惊悚才能衬托出幽冥的特色，不然他为何整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可是……苏尔非常讨厌‘可是’这种转折，但是他仍旧要说可是，阿班德居然是个有着英俊面容的小白脸，这实在深深刺痛苏尔脆弱的心灵。以致于在看见阿班德真面目的那一刻，苏尔脱口大骂：“你这个叛徒！”

阿班德不解苏尔的愤怒，也懒得理会，自顾抓起烤鱼吃了起来。看鬼师细嚼慢咽，每次都要回味良久才舍得吞下鱼肉，分明是对烤鱼情有独钟……所以就有了苏尔糟蹋烤鱼的一幕。

当阿班德吃完一条伸手再抓的时候却抓了个空，看着地上齿印清晰，周身完整的十多条烤鱼张着锋利牙口吐着青烟，他额上有根青筋跳动了一下。然后苏尔就飞了出去，头朝下栽到草丛里。

“哎呀，老师您干嘛踢我！”苏尔捂着屁股不断跳脚，一股冰冷的劲力在两片屁股瓣内来回萦绕，似有无数蚂蚁钻来钻去啃咬血肉，既痛又痒。苏尔想装傻还没超过三秒，就很没有节操的求饶告罪，“啊，我错了，老师，您饶了我吧。我的屁股！啊～”

阿班德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不就是见不得我玉树临风吗。想当年，除了你父亲的第一宝座无可动摇外，我也是曾经击败黑龙冲上风华榜第二的美男子。那个野蛮人最初看见我长相的时候就一直约我决斗，招招朝着脸呼，想趁机毁我容貌，真是个王八蛋。”他狠狠摔下穿鱼木棍，“这种无人可以分享的帅气实在令人痛苦，所以后来我一直躲在黑暗之中，极少以真面目示人。这种寂寞你能了解吗？”

看见老师一脸的忧郁苦闷，苏尔实在想唾他一口，骂咧一句：“做人不能太过无耻，我还想体会一下这种挨千刀的寂寞。”不过终究不敢，阿班德折磨人的手段在前些日子苏尔已经有所领教，实在不是一般的变态。

苏尔发现，进入隐身模式和现身光明的阿班德差异极大，除了性格同样恶劣之外，一个沉静阴冷，一个却轻佻骄傲，简直不像一个人格。

这很好理解。长期隐藏在黑暗中，如果没有以另外一种面目时常释放压抑的心情，迟早会在沉默中变态。

为了不让今晚的修炼太过难捱，苏尔讨好地打上一碗鱼汤送到阿班德身前，“对了，我父亲说这次九团新建之后，要让我也跟着登船出海。老师您的刑期到了吗？能不能一起出海，我们也好做个伴。”

“做伴？呸！不就是想让我照顾着你吗？说得好听。”阿班德接过碗勺尝了一口咸淡，觉得口感上佳，味道也适中，稍稍打消了往死里操练苏尔的念头，“有了灵义体这个魁宝，黑龙哪还舍得让我们这些人待在岛上，肯定会全员出动大肆劫掠，不然哪来巨款让公主大人购买圣罗发挥灵法师的实力。”

苏尔漂亮的大眼睛上，两条淡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就像两条全身抽筋的蚯蚓，要多别扭就多别扭。让本就难看的面容显得更是极端，连阿班德都觉得上天实在残忍。苏尔却没有这种自觉，他觉得自己如果蹙起眉头忧郁起来，会不会也像鬼师一样好看……

“老师，能不能别用灵义体这个伤人的代号，对您来说，法|伦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子嘛，直接喊她名字就好了，哪里需要用到敬称。”虽然老师能一起出海苏尔很高兴，但是灵义体的刺激实在太强，他很不想听到。

“乳臭未干的女娃子吗？”

一道清脆的嗓音从身后飘了过来，如黄莺出谷，颇为悦耳。

苏尔豁然转身，红润的脸色瞬间褪尽，只剩一片惨白。

因为有潜伏宗师阿班德在此，苏尔丝毫不担心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接近他们，说起话来也没有顾忌。谁会想到，他们谈论的主角法|伦·德莱戈恩竟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

“法，法|伦……大人……”苏尔并非真的认识公主，但是那身飘逸炫丽的白色长裙已经表明了主人的身份。

法|伦虽然才满八岁，但无论是身形还是风姿都已经有了几分绝代的韵味。金发碧眼的她长得并不惊艳，甚至不算非常漂亮，但身上有股出尘的气息，令她即使落到一屋子红颜之中也能独领风华，这大概是遗传自她有着斯旺族血统的母亲。

属于有翼人族群的白羽斯旺族在世界上有着天使之称，是仅次于六大世界贵族的高灵一族，地位颇高。真人族也只能算是中灵一族，不过灵法师和斗境强者可以归入高灵之列。

法|伦并没有看向苏尔，反而向阿班德拘礼：“法兰见过鬼师叔叔。”布罗斯教导过她，‘礼不可废，熟亦拘礼’是一个高灵贵族最基本的修养，法|伦从来不曾忘却。

阿班德头都不回，只摆了摆手，仍旧端着鱼汤喝得嗞嗞声响。在法|伦身旁站着几个女人，身上都佩戴兵器，应该是护卫。只有一个少女腰间空荡荡的，站在法|伦身后显得特别突兀。这个家伙苏尔刚刚见过，她沿着眼角往下直至下巴画有两条七彩色带，头上插着一支白色的萝兰花，脸上带着一股少女独有的狡黠。

看见苏尔偷眼打量自己，枝蔓族少女笑容很是灿烂地朝苏尔挥了挥手，然后又重重往下一斩，意态张扬。

苏尔眼睛在枝蔓族少女、法|伦、阿班德三者身上来回巡视了几圈，觉得气氛有些不妙。悄悄退后几步，将沉睡之中仍旧不忘吐沫的小尤拉抱起，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虽然可能只是徒劳，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苏尔·艾多勒！你已经晋级武生了，是吗？”法|伦清冷的目光落到苏尔身上，如同两道冰箭，刺得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那么，你也应该知道，我父亲的约定从此刻起开始失效。”

苏尔正待逃跑，冷不丁听到后面这句，脸上一片茫然，“什么约定？”

法|伦娥眉微蹙，似在不满苏尔装傻，颀长莹白的脖颈向着左侧轻轻一偏，枝蔓族少女马上心领神会，跳出来插腰指手：“别装傻了，你父亲和黑龙船长有过约定。在他过世之前，任何黑龙成员不得对你进行人身伤害。不过如果你成功晋阶武道，这项禁令就提前结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别想否认。”

苏尔转向阿班德目露询问，看着他轻轻点头，心里一片恍然。难怪这么多年来只有那些东西南三街的普通岛民欺辱殴打过他，视人命如草芥、杀人无数的黑沙守卫却从未找过自己的茬，原来是有这层因由在里面。

“那你们现在想怎样？”

枝蔓族少女道：“不想怎样，只是想试试你的实力，看看你到底是怎么样的绝世天资需要让布罗斯先生付出这么巨大的代价，几乎是以命换命。”

少女戏谑的言语刺得苏尔内心一痛，眼底掠过一丝血色杀意。他是自己的父亲，他付出了怎样的代价自己心知肚明，不需要外人来提醒。

苏尔单手搂紧小尤拉，左手下垂，中食指不自然地抖动着，这是聚力于指的征兆，“如果我不愿意接受比试呢？”

法|伦身后站着的几个侍女周围弥漫着一股强大的煞气，冰冷的眼中更是充满怨毒，似乎恨不得将苏尔杀之后快。苏尔相信自己只要接受挑战，肯定死无葬身之地。不过看那几个随从侍女握刀欲拔的架势，似乎苏尔并没有其他选择。

法|伦挥退枝蔓族少女，道：“只要答应两个条件，你不仅不必接受，我还能保证你以后不会受到诸如此类的挑战。”

苏尔并没有放弃防备，沉声问道：“什么条件？”

“第一，从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专属侍从，凡事以我意志为主。第二，待定！”

苏尔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就待出手一搏。阿班德的声音却像细针一般钻入他的耳中，“可以答应她！相信我，答应她！”

苏尔转过头来死死盯着鬼师，满脸不解，这种条件分明是在戏弄自己。凡事以她意志为主就等于将自己的小命交付在法|伦手中，肯定活得比虫子还要卑微。何况还有第二个待定，如果法|伦哪天心情不爽，突然叫他去死，苏尔在死神面前应该怎么解释？有人让我去死，我就迫不及待兴高采烈地拜见您老来了，还请您老多多关照……

如果不是因为老师根本没有算计他的必要，苏尔肯定会猜疑现在的局势是阿班德促成的。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苏尔根本就没有被人算计的资格。特别是父亲说过，大叔和老师有值得信任的资本。

沉默了良久，苏尔始终无法在阿班德脸上找出任何变化，好像又重新变回了沉定淡漠的鬼师。苏尔深深吸了口气，语带颤音道：“我，我答应你，我答应你的两个条件。”当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骨子里有一股莫名的骄傲直冲脑门，脸上滚烫欲燃。屈辱吗？他应该早就习惯了，那么，应该是什么？苏尔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