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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驰,这些熟悉的道路与路景从向后迅速的倒去,少年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任由矫健地黑马撩起了一阵阵滚滚而起的烟尘。
一口气行至十里有余的山路,他拉住马栓,不知何时红起的眼睛中晶莹地泪水落下,滴在油皮光华地黑马背上,溅出一朵极小极漂亮的水花,散落在路的两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十四年的朝夕相处,十四年为他洗衣做饭。少年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泛滥胸前地男人,所以大多时候除了嘴上的抱怨,心底并不排斥那一件件布满污垢的青衫,以及一条条等着他去开膛解腹地鱼儿。况且,那人对他恩重如山,从四岁开始,一半慈父一半严师地形象深深烙印在心间,赵长歌就更没有理由不去做那些没人干的琐事。仅仅只是洗衣做饭而已,至于其他,垂老地老人,除了付出以外,何曾要求过什么?如今,要他一滴眼泪,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他年岁大了,这一别,不知此生还能再见否。
赵长歌微微叹息一声,凝视着眼前这条蜿蜒扭曲的石子小道,默然的垂下脑袋,轻轻的呼吸,想要以此证明自己还活在这个世上,还需要去干些什么事,还需要为在乎的人做些什么。
身下的黑马仿佛感应到他的伤感,不安分的扭了扭硕大的臀部,甩一甩屁股上毛发散发出乌黑光泽地尾巴,用粗~硬的毛发扫弄着他的后背。
赵长歌回过神来,伸出手摸一摸它的脑袋,笑骂道:“你难道也如黑枪一样通灵了不成?”。
黑马大口喘息几下,鼻孔内冒出来的气流吹起地表一层薄薄的灰尘,漂浮在空气中的细微颗粒,像是在默认他的问话。
赵长歌好笑道:“真通灵了?那就走上回那条路,带我去江浙一带,只要任务顺利达成,我便多买些上等的新鲜草料喂你,把你养的白白。。。哦不,是黑黑肥肥地”。
黑马呼哧的喘口气,眨眨圆溜溜乌黑的眼睛,低下头摇一口路旁肥嫩地青草撕咬狠狠咀嚼,仿佛是因为主人对它畸形的形容而不快,果断的拒绝这个对它来说其实很简单的任务。
赵长歌微微错愕,狠狠揪它的耳朵,怒道:“不为五捆草折腰?信不信老子把你宰了烤肉吃?”。
黑马仰起头打个喷嚏,厚且肥的嘴唇放缓了咀嚼鲜草的速度,眼中的可怜味儿十足的转过头看着他,因为被他揪起而翻过来的耳朵微微的抖动着,看上去的确有些可怜。
赵长歌看着它装怂,原本有些yīn郁的心情变的晴朗起来。一高兴下便稍微松开一些手上的力道,但仍旧jǐng告道:“还不走?”。
大黑马似乎真通了人xìng,低下头悲哀的呜咽一声,耳朵上传来隐隐约约的疼痛提醒着它随时都有可能尝到这种疼痛的滋味,只能心不甘情不愿迈出前蹄,像是要报复背上地人,先是有气无力的走了几步,接着便陡然间疯狂的奔跑起来,无视脚下一粒粒坚硬的石子,用最快的速度向山脚冲刺,那些粗壮硬质的皮毛被来回的气流吹起,煞是壮观。
奔跑起来的黑马背上,赵长歌扭过头望向身后那座巍峨地大山,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很少出现在脸庞的温柔笑容。
随即他转过头,摸摸黑马脑袋上的毛发,笑着抽出不知从哪来的皮鞭,扬起臂膀,狠狠落下。
黑马感觉到臀部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低沉的嘶鸣一声,接下来纯粹是马儿条件反shè下的奔驰,间距巨大的前跨与后跨来回地频率再一次爆走xìng质的变高。
赵长歌纵在马上,哈哈大笑。
夕阳西下,暮sè铺满大地,一片金黄。
山间,一人一马一枪疾驰,穿越无数白杨垂柳,踏碎无数山体的碎石。
他们扬起尘烟,绝尘而去,消失在那处碧山清水处,消失在那十四年的旧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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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临靠宁波城后方,是面向他国边界地要塞,左可挥兵韩朝,右可出师燕国,要不是因为主城宁波的原因,这里应当是全国最重要的关卡地带。只是宁波城地天然峻险占去许多优势,是属于攻可守守可攻的福地,当年在镇南王李昭手中,更为铁城一说,从未有人胆敢拂起胡须,都是饶道远行。而如今,虽说镇南王已然悲壮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是闻明全国地孔力武将军却自李昭死后接手这里,同样的无人敢掠其锋芒,依旧可说是固若金汤。
可是,这样一来,原本应大有作为的越州便成了鸡肋,渐渐的从一个主战力地区沦落为仓储xìng质的闲暇之地,包括其间的县令,都觉得低人一等。
这rì天气炎热,因离海不远,阵阵热风席卷而来,令人烦躁不堪。
王德踏步行走在营部间,因为人有些微胖,便怕热。
今rì气候闷热,导致了他的脾气有些不好,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yīn沉沉地,不苟言语,惹的身旁的偏将一直都小心翼翼,深怕不小心说错了话,得去营地刑部领板子。夏天即将到来,屁股开花,可不是那么好受地,怎么地也要腐烂一遍再说。
“前些时rì宁波山上练兵,那些几百米上千米高的高山,据说都是连滚带爬挣扎上去地,没用一匹马去拉,包括孔将军也以身作则地领头脱光了膀子干”王德一次战乱中丢了一只眼睛,从此后便成了独眼龙,此时他眯着唯一一只完好地眼睛巡视着忙碌的周遍,淡淡道:“这些传闻,可是真地”。
“据说的确如此”
一旁的偏将看一眼对方,立马低下头,轻声道:“当rì营里恰好送补给过去,兄弟们回来便说了”。
“那为何到今rì都没与我说”
王德瞥一眼偏将,说道:“好的东西便需要借鉴,曾经主子对我说过,世上没有所谓的铁军,只有不怕吃苦的军人,舍得一身剐,就是算一根竹竿也能练成一等一等悍夫”。
偏将低下头,脑海里浮现出当年**上身露出雪白一片肌肉地那个男人,眼睛里闪烁出无与伦比的光彩。
“陛下将宁波城给孔将军守备,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王德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他有天门下拨地军师一名,可画线成雨,不废一兵一卒便能帮孔将军抗敌三百,且俱是当年左侍郎庞侯亏下一等一地铁骑。除此之外,那名高人还能排十七种坑兵阵法,当年要不是主子死死压他一头,镇南王这个名号,怕是要被那人夺去给孔将军了”
偏将嘴角勾出一道由心的笑容,微嘲道:“将军差异,没有分毫地可比xìng还是不要去比的好,孔将军向来都是自认领兵不如主公的,哪怕是主子,他也抵不上”。
“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想告诉你们,孔力武虽然不及主子,但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王德看着偏将,皱着眉头寒声道:“不要想着背着我去挑衅宁波军,他们的强大并不仅仅只因为有一个天门地军师,宁波城卧虎藏龙,谁能看透孔将军有多深厚的底蕴?也不要把自己想的太过强大,毕竟当年的神策大将军已经湮灭在往事中,赵家黑骑消失在过往中。现在的越州军,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份,能在将来的某一天,掷出我们的酒弹,炸毁敌寇的城门,这也算是对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偏将眉头心微搐,本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弓起背,轻声道:“是,都尉”。
王德转过头,望向远处,冷漠道:“不要觉得委屈,等你有实力之后,你可以试着让别人因为你而委屈”。
“将军”
偏将一向都不会用这个称呼去叫他的,或许是因为他地话想起了当年如何的风光以及不可一世,再联想到如今几乎等同与废军的待遇,不竟伤感由心而起,于是他鼓起勇气,咬牙道:“难道这么多年的蛰伏,只为贪图享乐接下来的荣华富贵么”。
“放肆”
王德停下脚步,冷冷的看着他,“同僚二十一年,我饶你一次,下次胆敢再道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你便是十四年后的叛徒”。
偏将脸sè苍白,愣愣的看着脚下被太阳烘烤到卷起的土壤,一时间恍出了神。
王德看着他叹息一声,转而扭过头,有些慵懒道:“做好本份,虽说气候热了些,但兄弟们每rì该走的cāo练还得过一遍,稍稍放宽便可,不得惯着他们,我尚有公务要忙,且先回营帐了”。
“都尉走好”偏将回过神来,弓着背回道。
王德瞥他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他走出老远,偏将才直起腰杆,烈rì下眯起眼望着那道相比十四年前臃肿许多的身影,下意识握紧垂立两旁地拳头,上下颚地牙齿咬了尖锐地声音,不知心里再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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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长途跋涉几千余里,从长白山长驱直入中原地某位少年策马立于宁海深山一处山崖头间,举目望去一片大好河山。在充满绿意的山间伫立片刻,少年原本有些虚脱的身躯陡然涌进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神情变的亢奋异常。
“出来吧”
赵长歌扯住马绳,将黑马掉转一个头,望向不远处的一处树林冷漠道:“若事事都需这般谨慎,怎谈复兴大业”。
“遵”
树林微动,枝叶摇曳,走出一名身穿黑sè盔甲地将士,走到少年的身旁,恭敬道:“来时有人跟我,杀了三人,废了些功夫”。
赵长歌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中年人,那张脸上一道从眼睛至嘴巴横跨地伤疤,自上次天下行走相遇以后,便一直让他记忆犹新。
“王德有无松动”
赵长歌手提黑枪坐在马背上,扭过头望向宁波方向,冷笑道:“还想贪图荣华富贵?”。
将士低下头,轻声道:“回禀少主,王德以颁下禁令,不许酒弹营的兄弟与宁波生出摩擦”。
赵长歌脸sè一沉,习惯xìng的凝视起黑枪矛头的锋芒,迟疑道:“要杀王德不难”。
将士低着头缄默不语,静等下文。
“难的是杀了之后军心大乱怎么办”
赵长歌冷笑道:“毕竟对待这一片地区的军部情况,我想大秦的陛下是格外关注的。若炮轰营四品上朝廷命臣被杀,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关键,越州地炮轰营前身是当年的酒弹营,陛下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中年将士眼眸亮了起来,脸上的刀疤微显狰狞,露出一抹扭曲的sè彩。他拱起手,弯起腰,咬牙道:“给我半月,我可取而代之”。
赵长歌看着他,问道:“取而代之?军中兄弟做何解释?”。
将士抬起头头一次与他对视,自信道:“三十以上的兄弟,皆已不满王德贪生怕死之相,要不是迫于大秦国度那边的威压,老早便揭竿而起想要为李王爷报仇雪恨”。
赵长歌闭上眼,淡淡道:“炮轰营如今人员分配比例如何”。
将士答道:“七成十四年前宁波一脉地老兵,三成新兵”。
赵长歌睁开眼,问道:“老兵还能作战?”。
“当年驻扎宁波时,外敌皆惧镇南王威名,不敢侵犯,所以除了平rì里的军训,兄弟们不曾吃过苦头,每rì三餐吃的也极好,基本上顿顿有肉有鱼”中年将士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头盔,笑容古怪道:“七成老兵年岁大多都在三十六七,身体好的出奇,如寻常人正值壮年的状态。若要战,炮轰dú lì营五千军士,可轻轻松松抗敌一万”。
赵长歌点点头,算是默认了炮轰营的素质。思考片刻,望着他轻声道:“要做到你所说的宏图伟业,我便需要建功”。
中年将士蹙起眉头,轻声道:“我既可取而代之王德,那少主你便能取而代之于我,军里的建树,是那些平民出生的兵娃该努力去做的事情,少主是干大事地人,不用太过计较一些蝇头小事”。
“不,我自有打算”
赵长歌扭过头的看着他,沉默半响,眼神瞬间凌厉,“但你若也想效仿王德,且仔细注意自己地项上人头”。
将士微微一愣,深深的看他一眼,接着猛然朝南面跪下,道:“二十一年前,我深陷绿林,若非主公与主子动了恻隐之心,我早已命丧黄泉”。
将士抬起头,伸出手指向南边,颤声道:“主公与主子的坟头就在不远处,当年的血与火尚且历历在目,主子是在我百米开外被大秦巨弩shè死地。我沐东虽不是什么良将之才,但最懂得知恩图报,一生为奴,便自觉终身为狗,一直蛰伏到如今,便是盼望着另外几位已经逃脱的将军回来力挽狂澜,可惜这么些年迟迟没有动静,我便只能继续窝藏在一营中苟且偷生。如今少主艺成归来,沐东从与你相见的那一rì便打算好了”
说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因为情绪的激动,口腔内上下颚咬的太紧,脸部的骨头与青筋清晰的垒起蠕动。半响后,他掷地有声铿锵道:“少主若肯重复赵家黑骑,振兴镇南王一脉,沐东愿为马前卒,生死不由天不由地,但凭少主吩咐”。
赵长歌直直的看着他许久,终于露出今rì首次出现的那道真诚笑容。
他勾起嘴角,伸出手,初成形地一道气流涌向将士,包裹住穿戴盔甲的身躯。那道若隐若现的气流,仿佛像是有生命的物质,将他两百斤重地身躯硬生生拉起。
沐东震惊,惊为天人。
赵长歌抬起黑枪锋芒矛头,指向宁波城,笑容醉意朦胧,道:“江山如此美丽”。
沐东再一次下跪,却痛哭流涕,呼道:“少主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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