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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刘皇叔连纳贤士，寇公子欲取武陵

却说寇封带着新婚妻子孙尚香拜祭了父母后，忽地说起要带她去一处好玩的所在。
孙尚香虽已作人妇，少女的心性却非一时半刻可以改变过来，听丈夫说有好玩的去处，立时雀跃欢欣，催着寇封赶快动身。

两人上了马，寇封引着孙尚香往山中行去。大约走了三十余里路程，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小村庄出现在孙尚香的眼前。远远望去，阡陌交通，屋舍俨然，耳边隐隐传来鸡鸣犬吠之声，洋溢着一派清幽淳朴之风。

“这倒是一个修心养性的好所在。”孙尚香用马鞭指着那村庄道，“夫君因何将妾身带到此处，总不成是生出避世隐居之意罢？”

寇封笑道：“若是过个三五十年，为夫能与夫人抛开世俗之事，在这样的一个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终了余生，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过此刻么，恐怕还没有这个福分。”

“世外桃源？”孙尚香有些茫然，“那是什么？”

寇封一滞，这才想起相对于今世的自己来说，那位做出传世名作《桃花源记》的五柳先生陶渊明应该算是“后人”，孙尚香当然不知道“世外桃源”的典故。他心思转念，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说起这‘世外桃源’，却不得不说一说为夫早年读书时偶然看到的一篇佳文。”随即他便将《桃花源记》的故事娓娓道来。当然，其中涉及的人名年代都做了修改。

孙尚香听得悠然神往，问道：“夫君说武陵郡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桃花源的存在呢？”

寇封摇头失笑：“所谓世外桃源，不过是前人因不满于现实的污浊丑恶而幻想的一方净土，又岂会存在于现实？”

孙尚香却很认真地道：“那也未必。空穴来风，必定有因，以后若有机会到武陵郡，妾身一定要去寻访一番，说不定真能找到夫君所说的桃花源呢？”

寇封哈哈一笑，轻声吟道：“隐隐飞桥隔野烟，石矶西畔问渔船。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义父不日便要对武陵郡用兵，等回去后为夫索性讨下这差事，等平定了武陵，一定陪夫人你寻幽探胜，看看世上是否真的有这么一座桃花源的存在！”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驱马走近这个小村庄。方到庄口，忽然听到一声厉喝：“来人止步！”随着喝声，两条身影从路边的草丛中跳出，手横七尺短矛拦住前路。

孙尚香吓了一跳，勒马定睛看时，见拦路的是两个年在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都披了一件用蒿草编制的斗篷，因此方才他们伏在草丛中的时候，自己竟丝毫未曾发现。她看两个少年手中的短矛锋刃生寒，显然是能致人死命的真家伙，绝非用来游戏的玩物，心中一凛便要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刀。

“夫人不要轻举妄动。”寇封急忙止住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玉佩扔给其中的一个少年，“你们可识得此物？”

那少年接过一看，见玉佩一面是北斗七星的图案，另一面的云纹正中却是一个小小的“封”字。身躯一震，急忙拉着同伴拜倒施礼道：“秘营丙火组程峰、丁免拜见公子。我等不识公子，方才多有冒犯，请公子恕罪。”

寇封摆手道：“不必如此，你们职责所在，正该如此。反之，若是见到陌生之人若是不闻不问，我才要生气。丁免继续在此放哨，程峰持了我的玉佩，通知沿途的明暗哨卡放行，再叫几位首领到我那个院子来相见。”

“喏！”两人应和一声。丁免仍躲入了路边的草丛之中，身上的伪装与身边的野草完全地融为一体，孙尚香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草丛中伏下，而后眼睛一花，便已看不到他的身影。程峰则持了寇封的玉佩，转身向庄内飞奔而去。

寇封夫妻驱马随后进了庄子，一路上果然未再遇到阻拦。孙尚香好奇地左看右看，问寇封道：“原来这座庄子的夫君的地盘，不过方才他们说的‘秘营’又是什么呢？”

寇封轻轻一笑，答道：“为夫曾对你说过自己的身世。我父早亡，是母亲含辛茹苦地抚养我长大。寇氏族中的其他各房以为我们孤儿寡母可欺，便不择手段地大肆侵吞属于我们这一房的田产。到为夫十岁时，家中的生计已极为艰难。为帮母亲支撑起这份家业，为夫在后来的几年中多方筹谋，经营了一些产业。有了产业自然需要人手。看惯了那些所谓宗族的嘴脸后，为夫以为只有自己培养的人手才可以真正信任。便出资置下了这座庄子，暗中收留了一些流浪的孤儿加以教导。为管理方便，为夫一直以军法调教他们。所谓‘秘营’，不过是少年时为了好玩而胡乱起的一个称呼罢了。”

孙尚香恍然道：“难怪我们回到老宅时，家人报说有不少寇氏亲族送来邀请我们赴宴的请柬，夫君却吩咐一概回绝。这等无情无义又趋炎附势的亲族，确是不见也罢。”

两人在位于庄子正中心的一个小小的院落前下了马。这个小院以细竹为篱，上附藤萝，外环杨柳；院中三间古朴无华的小屋，原木做墙，香茅覆顶，屋前随意地种植了一些素雅的无名山花。孙尚香一见之下便对这个清幽雅致的小院生出由衷的喜爱。

寇封满意地点头道：“这便是为夫在这庄中的住处，以前每个十天半月都要来住上几日。一别经年，没想到田舒他们将它维护地与原来一般无二。”

孙尚香刚想问他口中的田舒是谁，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扭头看去，见有四个青年急匆匆的从远处奔来。

四人奔到两人近前，分别向寇封下拜见礼：

“田舒拜见公子！”

“田玄拜见公子！”

“田基拜见公子！”

“楷扬拜见公子！”

孙尚香见这四人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田舒貌若朴实忠厚的农夫，田玄状似饱读诗书的文士，田基身宽体胖，富态如商贾，楷扬则身材魁梧、手脚粗大，貌似工匠。

看着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得力助手“七星”中的天枢、天璇、天玑、开阳，寇封摆一摆手叫他们起身，左右看看，皱眉问道：“姚广（摇光）在何处？”

田舒笑答：“禀公子，姚广还在弄他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已经连续三天未曾离开房间了。”

寇封一愣，摇头失笑道：“这个姚广，还是老样子。”随即便将孙尚香介绍给四人。

四人急忙再次向孙尚香施礼，口称“少夫人”。

见过礼后，寇封叫大家都到室内说话。众人进了院子正中那间最宽敞的茅屋，分别落座后，寇封一一询问了他们四人各自负责事务的情况。他手下“七星”各有专长，也各自职司：于恒、田泉二人心思灵活，善于应变，因此寇封将他们两个派往外地，一则主持他开设的产业，二则暗中搜集情报；田舒老成持重，寇封将整个秘营交由他主持，负责秘营人员的招收与训练；田玄心思缜密，除辅助田舒管理秘营，还负责将于恒、田泉二人送回的各种纷杂的信息情报进行分析整理，再以秘密渠道转交寇封；田基精于经营计算，寇封命他为自己总理家业财务；楷扬擅长冶炼金属、铸造兵器，掌管着一个铁工坊，负责为寇封打造各种兵器军械；姚广则喜好钻研诸般所谓奇技淫巧，上次寇封在长沙时所用的那种写完字后会奇异消失的墨汁便是他研制而成。

详细了解了秘营近来的情况后，寇封脸上现出满意的笑容，重重的勉励了几句。随后，他吩咐了两件事下来：其一，原来的十三铁卫已在长坂坡一战中壮烈牺牲，寇封叫田殊秘营筛选一批精锐重组铁卫，而且将人数扩展到三十六人。其二，田殊、田玄、田基三人仍留驻秘营；楷扬、姚广二人却要各自挑选十名助手随他去刘备军中另有任用。

当夜，寇封与孙尚香便留宿于此。第二天一早，田殊已将那三十六名铁卫筛选出来，楷扬及昨日未曾现身的姚广也按寇封的要求各自挑选了十名最得力的助手。随着寇封一声令下，他们怀着对外间世界地憧憬，在依然要留驻于此的同伴们艳羡的目光中，离开了生活了数年之久、已经被他们命名为“家”的宁谧隐秘的小村庄。

数日后，寇封一行人回到长沙。他先来拜见刘备，却发现数日不见，刘备的身边已多了许多生面孔。经过刘备介绍，寇封得知这些都是新近来投的贤士。其中最为出众者有六人：一为刘备的老友山阳人伊籍。他本为刘表从事，刘备托身与刘表羽翼之下时，曾多番受到他的关照。当初蔡瑁忌惮刘备，欲设计暗害，也是伊籍暗中示警，刘备才得以脱险。刘表死后，刘琮不战而降，伊籍义愤之下挂冠而去，返回家中闭门不出，以示不屈之志。后来得知刘备联合江东在赤壁一战大破百万曹军，而后又拥立刘表长子刘琦为荆州刺史，遂欣然前来相投。另外的五人却是同胞兄弟，他们是襄阳人氏，依次名马玄、马康、马津、马良、马谡。五兄弟均是少有才名，在乡里传为一时美谈。因他们的字分别为伯常、仲常、叔常、季常、幼常，所以被称作“马氏五常”。五兄弟中，老四马良才名最盛，又生具白眉异象，所以民间又传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不过寇封暗中最为留心的却不是五兄弟中号称“最良”的马良，而是那个跪坐在五兄弟之末的老幺马谡。这位与战国时期那位“纸上谈兵”的赵括齐名、被评价为“言过其实”的后世兵家常常援引的反面典型年龄与他相仿，面容俊伟，眉宇间隐隐透着些飞扬之意。

刘备看到寇封归来，显得很是高兴，为他做了引荐之后，便叫他先回府中，并说前番寇封携新妇自江东返回后，匆匆忙忙便去驰援战长沙的张飞，以至于他这作义父的竟至今都未曾款待过这对新人，因此，今晚他会设家宴宴请他们小夫妻两个。

寇封致谢后自回府中，将从秘营带回的这些人安顿了下来。等着天色将暮，便带了孙尚香，又叫楷扬、姚广二人随行，往刘备府上赴宴。

到了刘备府上，自然是受到了一番极为热情款待。在席上，寇封将楷扬与姚广二人引荐给刘备。刘备得知此二人皆是各有精专的人才，又都是义子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当即拍板接纳了寇封的意见，准备在军中别立一个工兵营，专门研制各种军械兵甲战具，而楷扬、姚广与那二十名秘营子弟无疑成为工兵营的骨干。

宴至中途，却见诸葛亮满面春风地走来，一进门便向刘备报喜，说张飞与赵云几乎的不分先后的传来捷报，说零陵与桂阳两郡皆已顺利拿下。

刘备大喜，急忙从他手中接过两份捷报仔细观看，脸上不可抑制地现出兴奋之色。

寇封见状，起身上前施礼道：“义父，三叔与子龙将军都已建功。如今荆南四郡只余武陵未取，封请令出征，为义父夺下此地！”

刘备欣然道：“我儿若去，自是马到成功。不知你需要多少人马？”

寇封昂然道：“三叔与子龙将军都只带了三千人马，封亦只用三千人马足矣。不过请我身边尚缺一参谋军机之人，求义父将周文植调入我的麾下。”

刘备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也罢，此次便看你们两个后生的作为了！”

“且慢，”两人正说话间，却见一旁是孙尚香款步走出，向刘备施礼后道，“义父，妾自幼熟习弓马，愿随夫君出征，助他一臂之力。”

寇封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悄悄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道：“夫人，你不要胡闹，自古以来，哪有带着家眷出征的道理！”

听他如此说，孙尚香长眉一挑，撇嘴道：“妾之武艺如何，夫君心中应该知晓，虽比不过你，却也绝不会拖你的后腿。亏得你平时总说对我说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能顶半边天’，怎么事到临头，又是另一番说法？”

“你……”寇封被她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没想到孙尚香竟将平日里自己哄她高兴时说的这些话公然讲了出来，看着刘备等人欲笑又强行忍住的辛苦表情，他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咳……”刘备干咳一声，站出来打圆场道，“辟疆，为父也早听说尚香虽为女子，却有男儿豪气。她欲助你出征，也是一番美意，依为父之见，便教她随你走一趟罢！”

“多谢义父！”不待寇封表示意见，孙尚香已喜滋滋地向刘备施礼致谢，而后扭过头来，向寇封抛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寇封报以会意的微笑——敢情方才的一幕却是这夫妻两个合演双簧。

未知寇封夫妻此去武陵结果如何，且观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