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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尊严

() 浩海之濒，一山如剑直刺苍穹。
此山名为望海峰，山势凌厉恰如苍天一柱，历来常人难以登及山腰，更惶说登顶其上。这里也是步云州五大修真门派之一望海派的总坛驻地，方圆数千里内绝对是无人不知却少人敢闯的禁地之一。

此刻又是腊月寒冬，寒风呼啸夹杂如刃雪片，使得山脚一片白皑，鸟兽藏迹。

但在山脚一道由花岗岩打造的威严石门之后，一名青衫老者带着两名灰衫少年在台阶上站立着，似在等待着某一时刻的到来。

“师傅，就要到三百六十五天了，如果今天他再熬过去了，那么我们望海派真的要收了这个废物做弟子吗？”

问话的是一名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但双瞳如那鹰目望向门外，一脸不屑之sè。

在他身边，另外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闻言之后稍稍凝眉，说道：“王师弟……他不是废物，你见过可以在我们望海派的剑门之下坚持三百六十四天的废物吗？”

闻言，先前的少年立即收起了脸上不屑之sè，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眼中有了yīn沉之sè一闪而逝。

而他们所说的废物是另外一名少年。

只见这少年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风雪里望不清楚他的容貌，但可以看到他的衣衫单薄，无论衣裳或者肩膀甚至就是头顶之上，早已经被风雪刷成了苍白之sè。

不过即便是他的眉毛和头发都已经结冰变白，但却依旧双眼睁圆，眉宇间隐隐有一股不屈的决绝之sè，叫人望之暗叹可怜。

“这孩子……算是废了！”

听着身边两名小徒的话语，那青衫老者摇了摇头沉沉开口：“罗良原本就没有灵根，绝对没有丁点修真可能！原本你们大师伯直接拒绝了他也就罢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这么一个许诺？现在看来，这个许诺反而将这孩子彻底废了！”

原来，跪在望海派剑门之外的少年名叫罗良，家住距离此地百里之外的渔湾村。

说起来这孩子的生世倒也可怜，据说无父无母，是村里一名老人可怜他而收养回来的。不过也正如此，罗良认识了老人的孙女——童谣！

两人朝夕相处，可谓青梅竹马。

后来这童谣因为拥有极高的水元根而有幸被望海派收入门中，成为了望海派门外弟子之一。

而后收养罗良的老者寿元耗尽辞世，罗良再次无依无靠之后便想到了童谣，于是就有了他来投奔望海派的前因。

不料，想要成为望海派的弟子却是有着严苛的要求。可惜这罗良又无丝毫灵根，又无半点过人聪慧，就算是**能力也比之一般同龄人要弱上几分，所以罗良想要成为望海派弟子的愿望，也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毕竟想要成为修真问道，首重的就是灵根，若没有灵根，那这人即便千般苦修万般参悟，也是那没有地基的建筑，终于无法拔地高起。

不过这孩子却是有点毅力，被拒绝之后不仅没有离开望海峰，更是留了下来风餐露宿了一年之久。

一年中每逢望海派弟子经过，他便会换着方法进行一番恳求，试图获得成为望海派弟子的点滴机会。

后来这事便被望海派灰衫境长老孙芳知晓了，他觉得一名凡人孩子总是在望海派的山门徘徊会落了门派的威严，所以就找到了罗良。

“小子，你若能够在我望海派的剑门之下跪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么老夫就收了你做我望海派的弟子！”

这便是当初孙芳给罗良的承诺！其中也考虑到了罗良毕竟只是凡人中的孩子，他也答应了给罗良每天三个时辰去找吃喝。

这样一来，罗良就跪下来了，跪在了孙芳在地上给他画好的圈子里！

这一跪，便是三百六十四天！

收回思绪，老者轻声问道：“你们可知道我望海派的剑门有何玄妙？”

“这个，弟子知道！”还是先前被称为王师弟的少年，抢先一步回答道：“这道剑门以望海峰为基，拥四周风云为引，可以使得方圆数百里内的天地灵气在此形成如剑罡风——chūn季之风刮过破肤，夏季之风刮过腐体，秋季之风刮过断筋，冬季之风刮过碎脉！”

“嗯！”赞许中点一点头，老者接着问道：“你们现在大多已经达到了练气期二三层境界，那么为师问你们一句，你们跪在那里，可以坚持多久？”

“这……”

听到这句问话，刚刚得到赞许而有点自得的少年面上笑意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望向罗良时隐隐的妒意。

“师傅，如果是我……一季之风或者勉强，两季之风便会重伤，若是三季，弟子必死！”还是那女孩，诚实说道。

这一次，老者便将赞许望向了她，点头一笑：“铃儿说的对！但是你们想一想，罗良是如何坚持了这三百六十四天的？”

“这……弟子们不知道！”

两名弟子相互看了看彼此，均是摇头。

而老者也就深深叹一口气，双眼含着不忍光芒望向了跪在那里的单薄身影，说道：“他是凡人，资质极差！但他却拥有你们遥不可及的大毅力，更有一份连为师也叹服的大忍耐啊！他的身子其实早在跪于那里的一个月之后就已经达到了油尽灯枯的极限，却坚持了下来！凭借的就是这份毅力和忍耐，但也正是这样，剑门罡风凌厉，现在的他已经等同于废人了，彻底的废人了！”

废人……

“师傅，如果他……他再坚持最后这点时间，我们就收了他吧！”听着，叫做铃儿的女孩双眼内晶莹闪闪，悲戚起来：“如果不收了他，他回去之后也是死路一条！”

闻言，王师弟急急反对：“师傅不能收他，即便是一年又如何？原本的他本就是废物，现在的他更是废物中的废物，收留了他，就是挑水的粗活也做不了，我们望海派留着这样的人何用？”

听着，老者颇有深意地望了望两名少年，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不语。

沉默中，望海峰之巅恰好传来了一声如雷鼓响。

“嗡……”

听到这一声响，老者眉宇间闪过了一丝喜sè：“这是暮鼓！又一天就要过去了……罗良，他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地坚持三百六十五天了！”

暮鼓正是望海峰每天计时的声响之一。

晨钟为三声，算是一天之始；暮鼓为八声，算是一天的结束！

同样听到了山巅传来了暮鼓轰鸣，这一刻剑门下跪着如同石雕一般的少年微微地动了。

这种动，艰难无比，仿佛哪怕是移动一下他自己的手指也会叫现在的他付出巨大的代价一般。

毕竟其实从第一个月之后，少年罗良的饮食都早已不能自理，还亏了孙芳担心有凡人孩子死在剑门之下，而安排了铃儿每rì给他喂食喂水才维持了生机。

不过随着暮鼓第二声传来，罗良的头颅却缓缓地向上抬起，那原本冰封了一般的嘴角，居然艰难地斜向一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嗡……”

第三声暮鼓传来，罗良空洞的双瞳中缓缓有了隐隐的清明，清明中，坚毅之sè逐渐升起。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要到了吗？”

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等暮鼓第四声传来时，罗良的身躯开始左右轻微地摇晃起来。

顿时，王师弟再次讥讽起来，说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不就是熬过了三百六十五天吗？看他那骄傲的模样……”

但他身边，老者浓眉一凝，摇头说道：“这不是骄傲，他手脚已废，更是筋脉大损，这样摇晃，难道他是要离开孙师兄划定的圈子不成？”

闻言，两名少年同时大惊，再望去，那罗良的摇晃果然越发剧烈了起来。

左右摇晃着，他这具几乎枯朽的身躯开始有了难以自控的模样。

“不要啊……你会摔出去的！”望到这一幕，铃儿立即惨呼。

不过这时又是“嗡”地一声传来，暮鼓第五声响起之际，罗良的身子赫然彻底失控，啪地一声翻到在地之后便如同一节枯木般向着斜坡之下滚去。

斜坡之下，就是激流！

见状，铃儿再次失声惊呼：“师傅救他！”

而说时迟那时快，老者的身影也早已凭空一闪之后消失在了两名少年身边。

等他的身影瞬息之后再次出现，怀里赫然已经抱着那几yù彻底昏厥的少年。

“罗良，老夫问你，你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却又在这最后关头选择了放弃？”

轻声追问着，老者暗中已经将自身体内的灵气不断地送到了罗良体内，使得他，苍白的脸上稍稍现出了淡淡的红。

听到这话，罗良笑了，笑得厚道而骄傲：“我跪了三百六十四天……是……是要证明……证明我的勇气和毅力……而……而最后的放弃……是要留住……留住我罗良的……尊严……”

话语落地，少年罗良终于不支，彻底地昏厥了过去！

……

望海峰之巅往上数千米，一处青翠叠嶂中，此刻一个冰寒而苍老的声音轻轻响起。

“一年之久，凡人断无存活的可能！此子……不仅是孙芳看走了眼，难道老夫也错看了他？罢了罢了，仅凭这份远超常人的大毅力和大忍耐，老夫就成全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