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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乱世红颜

陈野见老女人似乎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兴趣，当下便随口说道：“说不上了解吧。但一些基本的药性还是知道一些。比如说这株“七星寒玉”吧，便是因为药性偏寒，而且每片叶子上都有七颗星状的斑点，故而得名。此花生于苦寒之地，但我看此地春意盎然，温度有些偏高，实在不适合‘七星寒玉’的生长。这‘七星寒玉’一共长七片叶子，之后会开一朵洁白如玉的小花，才算成熟，而现在...”
陈野伸手指着花圃边缘一小群长势不旺的植物说道：“不说开花，就是长全七片叶子，也不太可能。而且你看这斑点有渐渐变圆的趋势，药性也会大大改变，若还是把他当做‘七星寒玉’，恐怕要吃大亏的。”

老女人闻言，脸上一红，讪讪说道：“这‘七星寒玉’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顺手养着罢了。”

“哦？那这株愁断肠呢？此草必须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终日受风吹雨淋，烈日暴晒，方才成型。你这样养在温室里，如何让人‘愁断肠’？”陈野当即反驳道。这次老女人张了张嘴，正不知如何反驳，陈野却是又开口说道：“烈阳草和涧霜花药性互克不说，生长的环境也是迥然相异。你把这两株居然放在一起养，他们没互相打起来已经是万幸了。”

“天！蔓藤花这么常见的花居然和瑶碧花种在一起，你不怕蔓藤花污了瑶碧花么？”陈野又是一阵惊呼。

下面陈野便是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许多不和搭配的花草组合，每句皆是寥寥数语，但无一不切中要害。一旁的老女人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开口反驳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究竟会不会养花？”陈野说了许多之后，终于开口问了这句一直想问的话。

老女人再老，她也是女人。女人没有多少被损成这样还保持着淑女风范的，更何况这老女人看起来就不像是淑女。陈野刚刚一直沉浸在辨识花草的乐趣之中，看到这么多名贵的花草居然被如此糟蹋，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在和一个天人境的高手说话。

“够了！”老女人一声怒吼，右手闪电般的伸出，只是随意的一抓，陈野便感觉自己四周的空气顿时凝固，自己仿佛被禁锢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之中，不能移动。

老女人身子横移，一把抓着陈野的衣服，恶狠狠的说道：“姑奶奶我是没养过花，又能怎么样！”

“咳咳、这个，的确不能怎样。”陈野感觉到了老女人身体里的那股恐怖力量，于是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哼！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处，刚刚早就死了。”老女人微微哼了一声，随手将陈野甩开。

陈野被甩到花圃之中，顿时将一片珍奇花草压倒一片。陈野翻身起来，刚想离去，却突然被眼前的一株不起眼的红色小花所吸引。陈野俯下身，认真的看了看娇艳欲滴的小红花。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乱世红颜’吧。”

“不错。算你小子有眼光。”老女人傲然说道。“这朵‘乱世红颜’乃是我三十年前寻遍中土，方才在出云阁山下遍地尸骸之中寻得的幼苗。这三十年来我精心浇灌，也不过长到这么高，离传说中的红颜之态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唉，也不知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老女人的声音此刻显得有些消沉，眼中那锐利的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乱世出，烽火传；白骨殁，红颜现。”陈野口中轻轻吟起‘乱世红颜’的介绍，神色之间也是有着一丝悠然神往。陈野年少的时候，便对自己的那个药园子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那个园子也是种满了天下的奇花异草，以巫族秘法培养，自然不惧地理气候等因素。

当时陈野便听父亲叹息说世上找不到世间三大奇花，这乱世红颜便是其中之一。此花只生于乱世，哪里有战乱，哪里流血成河，乱世红颜便会在无数白骨中生长出来。传说乱世红颜最高可以长到一人高，是极有灵性的奇花，可以自动认主。而一旦认了主便不会轻易改变，据说乱世红颜长到一人高的时候，便会长成人形，而花的主人可以在花瓣上看到自己心爱人的影子。

陈越云一直对乱世红颜念念不忘，有种近乎固执的执着，但可惜寻觅多年，一直未遇到。陈野心中为父亲感慨的同时也不由得想父亲是为什么要养乱世红颜，难不成父亲心里除了母亲还有其他女人不成？

“前辈，这乱世红颜乃是花中之主，极是高傲，断然不肯和这满园俗物养在一起的，所以即便是这三十年来前辈悉心照料，也不过长了这么高。而且，在下看来，这乱世红颜似乎并没有认你为主。”陈野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字眼。

老女人闻言，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感伤的说道：“一定是这么多年来，我把她和这些俗物养在一起，她心高气傲，才长的如此缓慢。”

陈野苦笑一声，见老女人似乎沉浸在了哀伤之中，便转身蹑手蹑脚的想溜走。孰料刚走了几步，便听得耳边一声冷哼，道：“谁允许你走了？”

陈野哀叹一声，转过身来，尴尬着笑道：“我看前辈似乎在感伤，便不打扰前辈了。”老女人闻言，看了看陈野，又看了看那花圃，迟疑了片刻，便毅然走向花圃。双手上下交错纷飞，十指之间一道道细小的真气准确无误的打在那一株株花草上。

顿时，花圃之中，真气四溅，泥土纷飞。一株株世上难寻的奇花异草便这样被老女人打得稀烂。而且老女人的手法奇准，真气虽然四散飞溅，但没有一道真气擦到那株乱世红颜。

仅仅片刻，偌大的花圃之中，乱泥处处。原来满园的春色，如今只剩下乱世红颜一棵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陈野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又是心疼无比。那些可都是宝啊，有的甚至连陈野也是只闻其名而已。虽然这里没有一株花草可以和乱世红颜相比，但就这么随手毁去，未免也太浪费了。

老女人冷冷转过头，看着一脸痛惜神色的陈野说道：“好了。这些杂草我已经清理干净了。这下乱世红颜可以安心成长了吧。”陈野张了张嘴，强忍住了骂娘的冲动。杂草？那么多的灵花仙草居然说是杂草。

“前辈，真是大手笔...居然可以毁掉自己辛苦找来的这么多珍宝。”陈野干巴巴的奉承了一句。

老女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既然这些东西会阻碍乱世红颜的成长，那还留着他们何用？”

陈野痛心疾首的说道：“前辈不想留，也没必要全毁了啊！”那些花草有很多都已经成熟，摘下来可以练成诸多神妙丹药。

“嗯？”老女人楞了一下，渐渐的，仿佛想通了什么事情。慢慢的，慢慢的，老女人的脸色变得精彩起来，一种悔恨夹杂着心疼的神色缓缓流露了出来。

“啰嗦！姑奶奶我不想要了不行么！”老女人强忍着捶胸顿足的冲动，硬邦邦的回了陈野一句。“哼！毁了就毁了。现在我该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便看你的了。”

“看我的？”陈野吃了一惊，道：“不知道前辈让在下干什么？”

“养花。”老女人回答的简洁干脆。“你就在这里陪着我，直到乱世红颜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