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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借君一点清寒气

“借汝项上人头！”
谁想到刚刚仍言笑晏晏的绝美女?，片刻之后能吐出这等凛冽杀伐的话。相里?是?发看不透这女?了，不由抬眼向高*?上看去，恰逢弥氏也向他望来。

“道兄可还记得适才的话？我和这位巫族人想做一笔交易，他不是你们联盟中的人，我让你来做个见证，不算让你为难吧？”

答应?或不答应，相里?都觉得有?别扭。他斜眼瞅着那端ü怪兽背上的男?——浑?透着静且诡的气息，他发现?徽竟也如同他那ü骑一般，渐渐蒙上了一?迷离的雾气，一发的亦幻似真起来。这样的人?该躲?沼泽里玩泥巴，出来了也不把自己拾掇的像个人?，一个男人能笑出那般妖且丽的笑?，还真他妈让人长鸡皮疙瘩！

相里?跺跺脚，叫道：“没忘！某?承了你的情，自然要还你。你说怎么个见证法儿？”

那?徽却忽?轻笑起来，“用我的人头来换三皇经，划算的很呢！”

只见他的腰?一挺，人已从夜沼兽背上一跃而起，如同化作一道黑色的匹练，横陈而出，向高*?之上飞掠而去。楚巫虽然不懂的飞剑之道，可看他这绝空之势竟也迅乎如飞剑，数十丈之距，也不过呼吸便至。

?杞惊叫一声，猛然踏前，佩剑已出鞘半?。却见背?着他的弥氏忽把左手背过来，向他轻摇了两下——原来她是早知道我来啦，她从没?过头来却知不知道是‘我’呢？或许她竟不需?头也猜到是我？也?是说她心里是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他不知怎么竟生出这?不合时?的念头。

弥氏素手如玉，抄起书案上的毛笔，向?徽眉心之上点去。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虽然快如电闪，却也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毛笔被提起来时，一滴墨汁从毫?滴落，还未滴到纸上时，毛笔的锋毫已斩断了?徽几根飞散的长发。

没有人看清空中的交击，只听到一声清脆如折枝的声音。一息之后，?徽又做?到夜沼兽背上，他的'势和之前全无二致，似乎他从来没有动过手。他抬起右手，黑色的袖口上有三点墨迹，恰如梅花初绽。那墨迹因为没有他的黑衣色重，因此竟显出痕迹来。他用手指?墨迹上轻轻抹过，那里便又同黑衣融成了一色。

?徽仰头厉声喝道：“?是这般的见证法！力强者胜，力弱者?，天师道?非从来?习惯如此？”一?拳头?的石头忽?从?上跳起来，?徽手臂斜挥，石??空中被切为两段，切面平滑如?。

“我毕竟是个女??，跟人?动刀动枪的成什么体统？”弥氏把折断的毛笔放?桌上，忽?转过?来，向陆?杞微微一福，笑道：“陆公?，你可愿代我一战，取了这人的脑袋？”

?杞被问得措手不及，慌张的说道：“这，我自然是愿意代你一战的，可，可是我一点得胜的把握也没有啊。……而且，摘了人?的脑袋会不会太过分了？”

“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只要打败他，他自己?把人头割了给你了。去年初见之时，?见识过公?高妙的术法，据说这一段时间，公?又从三省道长处?艺，想必修为更有精进了。”

我不想割掉谁的脑袋，如果因为我打败了他而致使他自杀，那跟我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呢？?杞不知道这是不是软弱，可秉持不邀斗不杀生是清虚观的戒律，他的师?和师叔们奉行终生。可是，或许清虚观的剑术杀伤力更??，师??不会惨死吧？这又是一个处处险恶的世界，你的长剑必须要成为保护自己和亲近的人的??，不然你?上说不上哪一天?会被别人的剑捅上几个洞。

弥氏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指?绕着一缕垂落的头发，笑着说道：“或许你干脆打输算了呢，?不了?让他把我?去，这人看着也不怎么凶，该不会也把我的头割了吧？”

“那可不行！”这话冲口而出，一团火焰从心底?烧起来，胸中比喝了几?的烈酒还热。——杀人又算什么？师??是被人杀掉的，早晚我也要双手沾满血腥，不然?要和师?同样的下?，甚至我?边所亲所敬的人也要一般下?！冒襄和卢旭不是那么轻易的?把人打的倒?不起吗？如果有必要，他们一?眼也不眨的?能割断别人的喉咙吧。

他转头时触到了?徽的眼神，如一面白玉上两颗突起的黑珍珠，闪动着摄人的光辉，多有灵性的一双眼睛！如果头都掉了，这双眼睛?再也不会有这种神采了吧？?杞悄悄缩了缩脖?——杀人么，还是等下次有机会吧。

“清虚观陆?杞，愿代龙虎?弥?姐一战！?徽先生可有异议？”陆?杞站??端，一??铿锵道来，平添了?年三分硬挺的气概。

?徽并没有因为?杞的稚气而露出轻视的神情，也并没有?临阵换?质疑，只是抬头轻轻说道：“无妨。”

?杞?擞精神，正要下去，却被弥氏叫住。“陆公?留步，请到我跟前来。你既是为我出战，?女?当为君一壮行色！”

?杞走过去，站?桌旁静静等着，数月不见，眼前女?更见清瘦，走近了才发现，她的眉间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忧色。这时候，她不再像一支带着?刺的蔷薇，或者妖冶危险的虞美人，而只是一朵盛开?秋日的瘦菊。

这才是她的风骨，她的本来面目。

“可惜?女?不通音律，不能为君歌一曲。笔也断了，也不能写一纸?酬君。啊！?了，我还有这个！”她忽然拍了一下手，两只食指贴?一起，又缓缓拉开，一点青苍之气?指?被拉开，竟成了毛笔的模样。

“我便以此清?之气做笔，以君胸前襟袍为笺，写一阙离骚，祝君凯旋！”

说罢，她竟真的执起了这虚气凝成的笔，??杞胸前一洒挥毫。她写的极快，青气?衣料上结成?迹，?如龙蛇，堪比张颠狂草，几乎无法辨认。后一句写?，前一句便渐渐淡去，散入了?杞衣服里。她写了十来句，那笔已是?写?短，最后她?指???杞胸前轻点一下，收束住最后一支笔划，青气消失殆?。

隔着衣?，也能感受到她指?的一点温暖，?杞胸中的烈火一霎熄灭，只剩下难以言语的柔情，稠厚的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弥氏忽然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我写了一早晨离骚，才积攒来的，是?原留?人间的一点残魂和灵气。公?性情虽疏淡，却莫辜负了??落落?合的千古之念。”

相里?盘腿ü?草?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的战斗。三个道人站?他?后，眼睛也瞪得??的。

这样不带烟火气的打斗，他几乎从未见过。不说那?徽招分黑白、意如水墨的出手，那?年一番取义列?的剑法也?是难得，其间又夹杂了?许离骚的高华?郁之气。

弥氏则?笔架上又抽出一管?号狼毫，??纸上写起端正的?楷来，似乎?于那?关系自己生死的战斗毫不关心。

?徽的武器是一支近两丈长的招魂幡，幡面纯白，画满了黑色的光怪陆离的图案和符号。巫族人供奉的神灵是自己的先祖，他们相信只要祖先能够一直享受到血食，?会永远保护后嗣平?的?衍。招魂幡是祭祀时用到的道具，据说?能沟通阴阳，直抵黄泉深处，并横跨时间的壁障，让巫族世代积累的力量得以传承。

黑白二色??徽?上格外的分明两立，没有半点模糊混同。然而这两立又如斯玄妙，黑与白又从未如这一刻般水乳*交融，相濡以沫，正如阴阳交*，相互生化。

?徽的出手也是这般黑白二分，又黑白和合。天空被巨?的幡影遮蔽，幡面上黑色的图案化成活物，从幡中挣脱出来，处处是黑白横流，杂然而交相激荡。天?间?佛只有此二色，再无余?给其他色彩。

?杞秉剑自持，站?这张黑白?网之下，渺?的如同一个??。他没有多??战的经验，若面?的是明晃晃的刀剑甚或是鲜血淋漓的?面，?要被×到手软。眼前这张网虽然暗藏杀机，比之前者不知要凶险多?，?他眼里却漂亮的有几分诗意，反而能泰然自处。

他根本看不见?徽的影?，一重重幡影挡住了所有视线。于是干脆闭上眼睛，全凭灵觉?敌。修习‘一语成谶’数月，他的灵觉更有精进，感应中，?徽似乎化生出数十个分?，每一个都带着让人肌肤刺痛的杀气。他也懒得分辨真?，见招拆招，凭着一套领悟不久的‘万物化生之剑’和灵动的步法，差可自保不虞。

不多一刻，?杞衣袍上已被割开了几条长口，全凭他刹那间的本能反应，才没割伤?体。

‘万物生化之剑’被他从‘一变’到‘九变’施?了三轮，衍化出‘á离á绝之剑’，所谓á离即是春分、秋分、夏至、冬至，á绝即是立春、立秋、立夏、立冬，剑势至此，又多了许多五行生化的味道。?杞不管周遭凶险，踏着半空飞扬的草茎，冲天而上，要?这包天罗?的黑白二色中斩出他自己的一抹异色。

“嗤嗤”连响，从?杞?上窜出三道血箭。?杞痛哼了一声，手下剑势丝毫不减，只听得一记轻叱声，剑刃上已染了几滴鲜血，却是他第一次伤到?徽。

漫天幡影忽然一顿，几十个?徽手持长幡同时?空中显形，这一顿，似为浊流的黑白二色赋予了形体。一抹妖诡的红色悄悄?幡面上透出来，继而加入了黑白二色之中。一瞬之后，分作三色的招魂之幡晃动的愈加张扬，?杞只觉感应中的人影杀气陡增，呼吸为之一窒，继而剑势颓然，?上又飚飞出几道血箭。

弥氏忽然掷笔，仰头高吟道：“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这吟哦声一起，?杞但觉一点沛然之气涌入经脉，如清水涤?，灵台为之一靖。他仰头高呼，猛然发出一阵清喝。剑?上一?青苍之色?盛，?杞手腕转动，一剑中分，竟?那诡异的红色从幡影中剥离出来。

弥氏继而又吟道：“朝饮木兰之?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苟余情其信以练要兮，长顑颔亦何伤……”她的喉音如歌吟，离骚的诗句经了她的喉咙流出，?佛化成了?质的流觞，让听者似乎看到那缆车登高，高冠博带的???影。

现?，这?影与?杞相和，正舞剑器于长空，欲斩破横亘?草野上的三色罗网。?徽似乎?剑上的青气多有畏惧，长幡与之稍触即溃，黑色被压制?到幡面中，几近无从施?。

楚巫借重先祖之力，想来?原正是楚人祖辈中的佼佼者，正可使巫术束手。

“怀朕情而不发兮，余焉能忍而与此终古？！”

?杞长啸不绝，剑光霍然转盛，绝空而出，黑白杂流的罗网?剑气两边分开，如同长鲸??上分开波浪。继而“嗤嗤”之声不绝于耳，却是幡面被切成了无数碎布，一?黑袍的?徽?漫天碎布中现出行迹，手中握着一支光秃秃的竹竿。胸前一点青光剑芒紧追不放，逼得他不住后退，直到脚踏??，背靠夜沼兽为止。

“你败了。”?杞睁开眼睛，长呼出一口气，剑锋悬??徽胸前一?之处，剑?上的青苍之气渐渐随风消散。

?徽平静的看着?杞，一言不发，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的脸本该是善于变化的那一种，任何一种神情反映?这张脸上都该能达到传神的效果，可惜他?此全无兴趣。

“好！陆公?果然不负??之残念，亦不负我！”弥氏?起一只狼毫，忽从高*?上飞掠而出，如同一朵云?堕落的薄云。她漂浮?两人头顶，??徽?侧转了半周，一手执笔?他脖颈上轻画，另一手竟?住头发把他的头颅提了下来！

“果然好头！”弥氏轻飘飘落??上，手中提着?徽齐颈而断的人头，血从断颈处一滴滴，滴落?草?上。

?杞目瞪口呆的看到，?徽失去头颅、仍?喷?鲜血的?体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