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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封建（下）

“罢了，夏虫不可语冰，他们能听明白封建诸侯制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神权的事情么，看来还得找个真正的高人参详参详，实在不行，老子赤膊上阵。 Ｕ．ＣＯ更新最快”崇明心下想道。
崇明不想再说，北池也松了口气，以他的智商和经验实在不适合理解这些理论上的东西，只是崇明描述的前景十分美妙，让他非常感兴趣：将来崇明所建之国为宗主国，众人复国之后所建之国为诸侯国。宗主国定期接受各国贡赋和朝拜，并调解诸国事务，诸侯国则为宗主国戍边抗敌，双方互有责任和义务。诸侯国若遇到危难，可请求宗主国发兵援助，而宗主国若遇到强敌袭击，各国须听从宗主之令，领兵勤王。宗主国与诸侯国以一整套严密的体系联系在一起，维持各自的稳定。如此，当可保数百年之安稳。

崇明将梦中所知周代封建制的构想说了出来，北池被这副图景给吸引住了，但他又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仅仅靠各国的贡赋，真的能够保证宗主国的权威么？就如同现在的大次国，踞冲之所以是国主，排除各种因素，实际上起决定作用的就一条：因为他是最强的。他强大，所以别人敬畏他，追随他。一旦他衰弱下来——比如现在——大次国就会不稳，刚开始还没什么，人们对踞冲的敬畏会以一种惯性的力量继续存在一段时间，但不会很长，时间一长，肯定要出问题。而且踞冲要维持大次国的运行，也需要向国人收取贡赋，因此，他的物质力量也很不弱，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新旧更替弱肉强食的法则，他收取了物产，就要用出去，就需要倚重他人，北池和呈丕就是他最倚重的人之一，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一批上等人，他们跟踞冲一样，有权力，有力量，也有几个忠心可用的爪牙亲信——比如这次北池带到崾国的那五十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就算是他的私兵，除了他谁都不能指手画脚，因此崇明杀了靡战之后越过他向众人下达作战命令就令北池非常不快——踞冲倚重的人在大次国内部形成了一个个小团体，有自己的私心，有自己的私利，容不得别人染指，就算是踞冲也不行，这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

这些最原始的贵族都是依附于踞冲而存在的，在一般情况下，他们会追随踞冲，跟踞冲一条心，但人心是会变的，北池自问不会背叛踞冲，可不代表别人不会，踞冲渐渐显露出病情危重的情形后，就有许多人动起了心思，好陌不就是其中之一？虽然他不会威胁踞冲的地位。

如果将大次国的情形套入崇明所说的封建诸侯制中，那么大次国就是整个封建体系，踞冲就是位居中央的宗主国国主，他所倚重的众人就是诸国国主，这些人构成了最高和最简单的统治阶层，但这些统治是不稳定的，一旦踞冲压不住场子，局势便要生乱，肯定会有某些包藏祸心的家伙跳出来谋夺大位，而踞冲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祈求诸神带给他一个同样强大的继承人，他的儿子还小，所幸他还有一个弟弟，崇明就是他化解危局的杀手锏，并派出了最忠心的北池与他接触，这无疑是从一开始就给了崇明以强大的助力，令那些心里长草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如此强有力的继承人压场子，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例子北池也见过不少，一旦出现那种情况，整个体系就要分崩离析，大次国保不住，封建诸侯制度也保不住，最后只能陷入乱局，弱肉强食，直到有新的王者出现。

说到底，还是一个怎样凝聚向心力的问题，崇明的想法很好，但并不能保证体系的稳定。

崇明对此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以神权等级制配合封建等级制维持这个体系。宗主国所供奉的神灵永远是最强大的，他高居天界之上，号令诸神，容不得丝毫违背，诸神对应各诸侯国，大神庇护大国，小神庇护小国，诸侯国主之位原由神授，宗主国之位则由天授，一旦天界的等级确定下来，人界的等级就变得理所当然，宗主国所带有的最高神性会让他拥有无可争议的最高统治权，这不是由力量的强大决定的，而是强大的神性给予了他强大的力量，久而久之，事情的逻辑就会变成：最高神性=最强大的力量。而不是以前：最强大的力量=最高的神性。

如此一来，即便在某些时间里宗主国衰弱了，他本身所带有的最高神性会让他至少在名义上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这是任何人都不可侵犯的，侵犯宗主国就是侵犯最高的神明，若真有哪个诸侯国敢做出这种事，他就是成为其他国家的公敌。

这种意识形态方面的理论崇明说了一大通，北池完全听不懂，因为崇明的理论是建立在诸神是可以操纵的这个基础上的，这跟北池的思维是两条平行线，起码在现在的状况下无法交汇在一起。

崇明的理论灌输失败，但北池反而放下心来，这至少证明崇明想到了这一点，并给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至于这个方案可不可行，北池已经放弃评判了。

反正事情还早得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夜色越来越浓，其他人都已经睡下，崇明却还是精神抖擞，他的精神还有些亢奋，当然，经过两番恶斗，**上的疼痛也令他难以入眠。他静静的坐着，就在刚才，北池终于向他表达了效忠之心，踞冲手下的第一大将，终于成为了他的助力。

据北池说，此处离大次山已经不远，明天会有附近的几个小国前来迎接，送上衣食，这些都是需要仰大次国鼻息的小鱼小虾，但也不是可有可无，切不可慢待。

崇明苦笑：“我如今的面目，鼻青脸肿，狼狈之极，真让他们见了这副尊荣，还不知会怎么想呢。”

北池懊恼的拍打大脑袋：“都怪我！下手也太重了些——可是你下手也不轻啊，看把我给揍的。”

“你就跑题吧。”

该见的还得见，既然不能以英俊潇洒的形象示人，那么带给别人一个威严恐怖的形象也不错，北池又提出了他的建议：可以考虑佩戴一副牛头面具。崇明说你自己带吧。

他是踞冲的弟弟，是将来大次国的继承人，第一次亮相，一定要让所有人都印象深刻，怎么能藏在肮脏腥膻的牛皮里面？

秋分过后，随着气温的下降，夜晚的时间越来越长，这对露宿在野地里的人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更需要太阳的照耀，带给他们温暖。大次国是个崇拜太阳的国度，踞冲继承了他老子的信仰，坚信自己是东方巨人夸父一族的后裔，追求永恒的太阳之光是他的使命。而崇明则自认是太阳之子，或者说是，人间小太阳——这是他昨天晚上刚刚想出来的名堂，从现在开始，他就要为创造一个新的神界而努力。

吃过早饭之后，人群开始上路，崇明细细洗过了全身，这让他狼狈的形象好看了点。北池重新给他出主意，这次靠谱了很多：可以用丹粟涂抹在有伤的地方，绘上各种图案，这样既不会漏了底，看起来又威武，实在是一举两得。北池对自己的提议很得意，这是他少有的开动脑筋想到的妙法，却依然被崇明拒绝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也知道，这张与踞冲有七八分相像的面孔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帮助，现在，他需要的就是这张脸的效应，他要向世人明确无误的宣布：我才是大次国最正宗的继承人。

不信，你看我的脸，跟踞冲像不像？简直是踞冲第二嘛。

用一根豹尾制作的带子自额头处将一头长发箍起来，将整张脸都露出来，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都清清楚楚，北池端详了半晌，最后不得不承认，以真实面目示人，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他随后又说，你这装扮有点问题，咱们西方戎人都喜欢编辫子，用带子箍头发那是东方夷人喜欢做的事。总而言之，不太讲究。

崇明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踞冲不是一直说自己是东方夸父的族裔么？装扮上掺上一点夷人元素，既精神，又能令人耳目一新。

北池道：“你总是有理。”

崇明报以一笑，昨夜之后，北池说话的语气便不再那么冲了，有时候还会附和崇明，让临墙角月等人很阴暗的揣测这家伙难道真跟崇明有基情？崇明知道，这是个好现象。

不一会儿，好陌从前面过来：“鸟危山女床国【1】来人了。”

北池对崇明道：“来者不善。”

注：【1】鸟危山：《山海经??西山经》：鹿台山“西南二百里，曰鸟危之山，其阳多磬石，其阴多檀楮，其中多女床。鸟危之水出焉，西流注于赤水，其中多丹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