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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执迷

崇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一肚子斥骂的话，冲到喉咙却说不出来。 Ｕ．ＣＯ更新最快千国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的心软下来，不知怎的，眼前这个小丫头仿佛变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红红的兔子眼满是惶恐的看着自己，那眼神让崇明大生愧疚之感，大骂自己对一个这么可爱的小生命发火是多么的猪狗不如。
崇明的心如同被圣光照耀，眼里居然蓄满了泪水，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抚摸这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他的动作极缓，极轻，小兔子的双耳微微摆动，并没有拒绝他的靠近，还似乎有些期待。

当崇明的手触摸到小兔子的身体时，小兔子的形象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女人，四十上下，瘦瘦小小，当年秀美娇俏的面容如今已满是岁月的沧桑痕迹，正和蔼的看着自己。

崇明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哽咽道：“阿母！”

女人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尖利的牙齿，上面还留有血色，一股浓浓的腥气直冲崇明的鼻孔，令他眼前发黑，顿时什么也看不清楚，待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所见不过是一场幻象，眼前既没有可爱的小兔子，也没有和蔼的阿母，只有那个可恶的千国。

她笑吟吟道：“据说你英雄无敌，却丝毫不通巫鬼之术，看来所言不虚。”

特么的又被人当猴耍了！崇明的怒气再也忍不住，化身恶狼猛的将少女扑倒在地，左右开弓，就要狂扁，却见千国依旧笑吟吟，空洞黝黑的眼睛极为诡异，崇明一巴掌下去，登时将那张娇美的娃娃脸拍了个稀烂。嘴角还在往上翘，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薄薄的唇机械的一张一合，留言道：“千国知道今夜冒犯了英雄，心中惶恐，因此留下假人一尊，任你拳打脚踢，肆意发泄。日后再见，勿将今日之事挂怀。假人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英雄若要泄愤，须快快动手，时间一长就不好用了。”说完闭上眼睛，做出一副任对方为所欲为的模样。

她如此作态，崇明的气反倒消了不少，只是一脚将那张可恶的脸踩烂，再也懒得有什么动作，摇头苦笑。

无头少女的身体慢慢分解，很快变成了一抔黄土。崇明转身，却发现北池正站在身后，讶然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北池看样子也很吃惊：“我在远处听到你的叫声，嘱咐他们小心提防，便往这边来了，已经在这儿转了好一会儿——怎么你突然冒了出来？”

崇明心下悚然，将刚才的事略略讲给他听，北池脸有异色：“了不得，了不得，渭水三大神女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见崇明不太明白，解释道：“渭水有三神女：扈国姒清，嶓冢国涉淩，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千国。姒清你见过，还很熟，涉淩和千国都是能驱动鬼神的神巫女，巫法非同小可，今夜她只是小试身手，借助夜色布了个幻象，便把我们两个都绕了进去，同在一地，居然谁也见不到谁，两个大男人，都成了聋子瞎子，啧啧，啧啧，了不得，了不得！”

崇明道：“姒清曾言，她有一好友，巫术通神，既然不是千国，想来就是那位嶓冢国涉淩了吧？”

北池点头：“三位神女相知相识，姒清和千国都同涉淩交好，但千国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性子有些怪，与姒清关系不怎么好。有时两人还要闹别扭，涉淩就在中间调解。说起来，姒清之神，在其出身。而涉淩和千国之神，在其巫法。其中涉淩之巫法尤其厉害。”瞟崇明一眼：“以后千万不要惹到她，否则生不如死！”

崇明难得与北池取得共识，这种恐怖的女人，最好一辈子都别见到！

两人回到夜宿之地，警戒解除，人们才松了一口气。千国这大半夜的，可把人们给折腾惨了。崇明意外的见到好陌回来了，这家伙一脸惶然，还有些迷糊，有些像离家出走失败的叛逆小孩，见到崇明，低头不语。

崇明坐下来，不耐烦的挥开执意查看右手伤势的临墙，对好陌道：“怎么回事，半天找不到你，自己倒跑回来了？”他本不该这么问，只是今天晚上心里实在堵得慌，说话就有些冲。

好陌道：“我也不知道。跑出去没多远，碰上一个骑白虎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叫住了我，问我怎么一个人在野地里，我就什么都说了。她说我不该这么跑出来，让我回来，我就回来了。”

很平常的描述，没有转折，没有悬念，没有起伏，平平常常叙述出来，却自有一番诡异惊悚。

好陌去而复返的过程当然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当时他的居心被北池揭露，刹那之间只觉万念俱灰，掩面而去，荒草之中不辨路径，只一会儿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身在何处了。他也不费力分辨，只觉天地之大，再无自己容身之所，与其这般苦苦挣扎，耍弄心机，或许成为某只野兽的一餐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年死在甘泽战场上的亲人们，只怕后来也都是这般下场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运气，恍惚之中碰到了骑驺虞而来的千国。今夜月色本来明亮，却被浓云遮蔽，这种天象最适合施展障眼幻术，好陌失魂落魄之下又毫无戒心，千国几句话便将他的心思都套了出来，得知前面不远就是崇明所在之地，大为欢喜，又知道他本是追随崇明之人，便施了**术，让好陌迷迷糊糊的掉头，直到返回留宿之所才清醒过来，听说崇明不顾危险独身一人追自己去了，羞愧之余亦是十分感动，暗暗下了决心：反正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即便崇明十分疯子，我便随他一同发疯好了！

此种情形他不说崇明也能猜个大概，看来千国除了给自己留了个假人泄愤，还帮了自己一个忙。崇明心中的那点怒气彻底消散，却越发堵的厉害。千国不过十三四岁就这般厉害，自己在她面前简直如幼童一般无力，以后再碰到她，不都得绕着走？

“以后还走不走了？”

好陌目视崇明：“我不怀好意，对你隐瞒真实情形，你还肯收留我？”

“那是之前，现在你还不怀好意么？”

好陌摇头。

崇明道：“只要你肯留，我就肯收。说吧，还走不走了？”

好陌叹道：“不走了。”

“想好了？”

临墙发自内心的期待好陌能慎重考虑一下，最后摇头拒绝，可好陌毫不迟疑的点头：“想好了。”临墙的脸登时耷拉下来。

“想好了就成。你若能助我，我将来必还你一个息田氏之国。”崇明的脸色沉了下来：“今日之事，可以不可二，下次再犯，不管你有何才干，我必先取了你性命！”

“还我一国？”好陌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当初踞冲不答应我的请求，就是怕此例一开，人人心存复国之意，大次国必定分崩离析，你明知此事，还要帮我复国？”

不只是他，北池的惊讶更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对崇明戟指怒目道：“你……”

“你想不想复国？”崇明淡淡一句话，将北池呛了回去。

“我，我……”北池的表情说不出的难受，大声道：“此事绝不可行！”

他嗓门极大，那些已经睡去的人大都被他惊醒，惶然不知所措。

“可不可行之后再说，现在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复国。”崇明眼睛灼灼的望着北池，像暗夜的大星。

北池头一次在他怎么也看不上的野小子面前露出慌色，竟不敢与他直视，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回答我的问题就真的那么难么？还是，你也不怀好意，不敢跟人说实话？”

北池豁然抬头：“再胡说，休怪我不客气！”

崇明哈的一声笑道：“你既然心怀坦荡，为何不敢回答我的问题？好陌，你想复国么？”

好陌一愣：“做梦都想，可此事不可行。”

北池第一次看好陌顺眼，连忙接腔道：“看看，他都说了，此事不可行！”

崇明瞪他一眼：“他说不可行就不可行，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对好陌道：“我只问你想不想复国，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最后问一次，到底想还是不想？”

好陌咬牙道：“想！”

北池又要怒喝，崇明冷笑道：“我是真不明白，什么时候心存复国之念也成了罪大恶极之事！”

北池把崇明吃了的心都有了：“你当然不明白！那场大战，多少人无家可归，他们哪个不想复国？他们做梦都想！可又怎么复得了？便是踞冲不说什么，其他兄弟的冷言冷语也要羞死了你！我等皆是诸神遗弃之人，聚在一起才有了一条活路，还有什么资格想那些乱七八糟，稀里糊涂的事？想了也是白想！除了让自己日夜被鬼神折磨，被痛苦噬咬灵魂之外，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他一把拽过好陌，眼睛眯成一条缝：“我都奇怪，你整天想这些东西，这七年的时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你居然还能活成现在这副模样，说实话，我北池除了佩服踞冲，最佩服的就是你了嘎嘎嘎！”

瘆人的笑声从他口中发出，这个雄壮刚毅的汉子，居然就这么扑癫狂在好陌身上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