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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回头

这群人明显不是一伙的。人数居多的是汀国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女人，个子不高，左腿稍有残疾，走路不怎么利索，这是汀国国主羊满，羊满身后除了二十几个族人，另有七八个高大jīng悍的男子，穿戴俱与汀国人不同。汀国人身上除了各种物品，没一个携带武器的，这几个男人却人人拿着武器，面带凶相，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这些人前进的方向正是崾国方向，那七八个男子中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嫌羊满走得太慢，瓮声瓮气的说道：“快些走！”推了羊满一把，差点让这个矮小的女人摔倒在地。

这个男人如此蛮横，那些汀国人却敢怒而不敢言，羊满也只是咧咧嘴，稍稍加快了脚步，看样子极怕那男子。

一群人渐渐走远，姒清道：“这下是真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走吧。”

崇明却没应声，姒清道：“你不会是想，回到崾国吧？”

崇明目视姒清：“刚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你这么一说，我倒下了决心了。你自己走吧，我不能与你同行了。”

姒清拦住崇明，气道：“刚才他们还穷追不舍的要杀你，好不容易跑出来了，你又要回去，你傻了是吧？”

崇明道：“他们要杀我，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临墙还在崾国，姽叶也在，刚才那些人明显是去找崾国麻烦的，我既然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姒清道：“崾国上千口人，刚才那不过七八个男人，能给崾国什么麻烦？真以为崾国离了你就不行？”

崇明道：“若是没事，我不过多跑一趟，到时自然离开，万一有事，我若不管，只怕今生也难心安——好了，你就别管我了，以后再会。”说罢转身便走。

“崇明，站住！”姒清气坏了，马上就要离开崾山，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让她如何不气？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用生硬冰冷的声音说道：“你知道这世上最大的罪过是什么么？不是亵渎神明，也不是杀神弑神，而是诸神给了你机会，你却放弃了！在接下来的生命里，用不着神明惩罚，悔恨会像毒蛇一样rì夜噬咬你的心，那种疼痛，超出你的想象，最勇猛的战士也承受不住。”她的声音放缓，慢慢走近崇明，继续说着蛊惑的话语：“悔恨，是诸神最厉害的惩罚手段。你一直想离开崾山，今天就是诸神给你的机会，这种机会不是常有的，一旦错过，可能终生都不会再碰上。”她的手指点着崇明的左胸：“崾山就是个牢笼，你的心早已飞到了外面，只是身体还困在里面，现在你终于要跑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沉默半晌，崇明道：“阿母离开我的第二年，有一天晚上，我见到了崾寂。”他一边抚摸象牙矛，一边讲述自己的梦境：“他告诉我，他这一声做的最痛快的一件事就是抱着两个儿子离开崾山，而这也是他最为悔恨的一件事。”

“他说他中了诸神的诡计，被引诱着离开崾山。随即却被他们抛弃在异族的战场上，让自己和儿子的鲜血白白流尽。鲜血肥沃了异乡的土地，却令母国遭受贫瘠。”

“他告诫我，不要轻易被山外的异象迷惑，那些都是有毒的蘑菇。更不要随意丢弃自己的亲人，那才是真正会让人悔恨终生的事。”

崇明的眼中放出光芒，对姒清道：“崾山我是一定要离开的，但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方式！当年崾寂就是这么离开的，结果吞下苦果，悔恨终生，我不要学他。我要堂堂正正的走出崾山，不是被哪个女人逼迫，不是被哪位神明诱惑，而是像树上熟透的甘果一样，自然掉落，留下一个好结果。”

崇明迈开大步追着那群人而去，只留下姒清在原地恨得直咬牙。

追捕崇明的人回到崾国后，众人见了野实等人的模样，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人命了呢，最后见人都没事，放下心来之余又吵嚷成一团：这么多人进山，不但没追回那两人，反而伤成这样，到底是崇明太勇猛还是众人太无用？大伙说什么的都有，最后觉得这事实在不算光彩，只能将原因都推到崇明身上：当年崾寂之勇武堪比天神，如今他儿子长大，自然也不会差，崇明要走，谁又拦得住他。

祭祖之rì闹出这种事情，众人都觉得扫兴，临墙偷偷躲在一边哭，姽叶安慰他道：“别哭，别哭，崇明这也是被逼如此，rì后还会回来的。”

临墙一脸的鼻涕眼泪，还不时打个嗝：“真的吗？”

姽叶点头：“自然是真的，他为了你，在硊国耽误了两年，哪能这么轻易就舍了你？”

临墙想了想，仍是一脸苦相：“可那时我还未chéng rén，笨得很，他怕我受欺负才守着我的，现在我……我长大了，他就不要我了，呜……”

姽叶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捏了捏他耳朵：“你现在这样，难道就不笨，就不会受人欺负了？哭鼻子哭成这样，你这也叫长大了？你说，你这么让人不放心，他能不会来吗？”

临墙一想，眼睛登时亮了，乐得原地转圈：“对对对，我笨，我长不大，我就知道被人欺负！崇明一定不放心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那边婹母等人已经重新准备了一块祭肉，祭祖仪式随时可以开始，只是汀国族众迟迟不到，四国聚会缺了一国，这算是个什么事？rì头渐渐偏西，众人都有些不耐烦，看向那些从汀国嫁到崾国的青年们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这些娘家是汀国的青年就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脸面无光，只能频频张望，鬼神灵怪都求到了，只盼族人不要出什么事，赶快到来。

正喧闹着，远处过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汀国国主羊满，后面跟着一群汀国族人。几个青年一看，可算找到了亲人，忙迎了上去，眼睛尖的人却注意到了掺杂在汀国人中间的几个jīng壮男子，不由心下惊疑：“羊满带来的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