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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陈缘未了

() 据林淡秋所知，现代社会对于“同一纬度时空中，某一时间、某一个体出现突变”这个现象，通常有两种看法。
第一种看法认为这个个体所带来的哪怕最细小的差异也会形成连锁反应，不断扩大，最终导致rì后极大的变化，即著名的蝴蝶效应。

第二种看法认为同一纬度时空如同一条大河，这个个体如同一桶颜料，其刚刚出现时会引起时空原貌的显著变化，但随着时空推移，其影响力虽然仍旧存在，但在体现上越来越淡，最终融入河流，成为其中潜在的一个组成部分，却不会影响其总体走势，是为“命运论”。

林淡秋现在夹在这两种看法之间，但他更愿意相信第一种看法。

神雕的故事结束了，一切几乎原样未动。但是这个时空，却还没有结束，自己仍在这里，以后也会继续存在于此。

这里每个人的命运，在未来都曾有过记述，但有过金轮法王的例子在先，他相信自己有机会改变许多事情。

比如郭襄，比如杨过。

半年的时间，他大多都在旁观。有些事情，就算急着去做，也是没用的，所谓yù速则不达。

如果自己一上来就和郭襄说：忘了杨过，跟我吧！只怕郭襄当场会以姐姐做榜样，也卸掉他一只胳膊。

又比方说武功这东西，不是说成高手就成高手的，一口吃个胖子只能先被撑死。

放眼金庸十五本小说，除了袁承志是一出江湖就打遍天下几乎无敌手的以外，大多都是磕磕绊绊，直到书过了一大半才变得武功盖世。

就算是袁承志，也先闷头学了十多年方才出山。

所以他现在需要抓基层，打基础，苦练基本功。

自己找来的武功都非同小可，又拜了郭靖为师，想来练上个三五年，总可小成。

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和郭襄打好基础。也顺便等她再长大一些，十六岁的女孩，尽管在古代也不算小了，可相对于林淡秋这个时代的观念来说，还是稍微地萝莉了点。

至于杨过，虽然不知道他为啥会突然蒸发，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人不知道，林淡秋却早就打好主意，一有需要，就把他从活死人墓里抓出来。

郭襄伤心主要是此后再也没见到杨过，若是能隔三差五地见上两面，反而会渐渐地淡下来。

她不会再像崇拜杨过这样对待任何一个人，但林淡秋也从来没这么期待过。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孩，不该为这种事孤苦一生。

她的父母姐弟会在十三年后的战争中殉国，黄药师终究不久于人世，杨过隐居，她又终生未嫁，未逾三十岁，世间亲友，便只剩她独自一人。

那时，虽然人人都道她是开创了一大门派的宗师，赞誉无数，江湖中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

可真正理解她、能说几句知心话的人，却是没有一个。

她就只能越发思念那个昔rì待她极好的大哥哥，而且时间一久，记忆会逐渐模糊，留在心中的，就更是那些美好的印象。

她就只能生活在回忆之中，连收留弟子，都要起名叫做风陵。

林淡秋是独生子女，他也曾有过这种孤独感，所以他最初对于郭襄，是抱着同病相怜的感觉去的。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这种想法有多么离谱。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级数，看书与现实，也完全不是一种感觉。

郭襄的天真、活泼、纯洁、痴情，想到这些都会在未来的漫长时间中消磨殆尽，他不寒而栗。

现在，杨过已经离去了，自己需要作点什么，才是。

当天晚上，众人缓缓下山，黄药师与一灯等人相继作别，林淡秋以行李全丢为名，跟着郭靖一家。

路上黄蓉等再次问起前番事情，林淡秋大多如实对答，至于被抓一事只说尹克西、潇湘子二人畜养的苍猿受伤，他们偶遇自己，要求为猿治病，后来又知道自己与少林寺有所牵连，便拟将自己当作人质。九阳神功一节自然略掉不提，原本所带的经书也说都已被二人扔掉。

反正此后再无见面之时，这种事情自然死无对证。

黄蓉隐约觉得那苍猿有些不对，但此时那二人早已走远，追也无用，一个人靠在旁边，仔细思考起来。

郭靖见爱妻皱眉，知道她在为今后之事cāo心，道：“蓉儿，此事现已至此，悔之不及，但自古邪不胜正，他二人便算练成神功，咱们也未必便会输了。”

黄蓉点头，道：“我自不怕他二人找咱们麻烦，但你我都已年逾半百，虽然功力rì渐jīng纯，但终究jīng力已不如前，若是这两人过上十年八年再来，只怕论起长力，总是个麻烦。今后蒙古势力越来越大，我们却没空闲再和这帮武士纠缠，若是战阵之上，只怕会误大事。现下的小辈们武功都未大成，须寻思个什么法子。”

郭靖一凛，道：“终是你想的周全。”又转头问林淡秋道：“淡秋接下来打算怎样？”

林淡秋道：“东西虽然都丢了，但此时再回去重抄，实在太费周折，况且虽然珍贵，倒也不是什么必需之物，不若休整一晚，继续西行。”

郭靖点头，去和黄蓉、耶律齐说起其他事情，林淡秋转头望向另外几人，却见郭芙搂着郭襄，与大小武等人聚在一起，不住地说着什么。

郭襄仍是有些魂不守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林淡秋轻叹了一口气。

是夜，一众人等在山下找了个客栈住下。

华山向为旅游胜地，这类店家从来不缺，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个商业小镇，依山而建。

林淡秋接连十天都被人虐来虐去，睡得固然不踏实，澡也没怎么洗过，现在浑身上下，几乎便要充斥王霸之气。

他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本拟再好好睡上一觉，却发现连rì来昼伏夜出，时差颠倒，躺在床上半天，却睡不着。

眼见月亮越升越高，他干躺着心烦，书生气又发作，索xìng穿齐衣服，跑出外面去赏月。

初五的月亮自然并不是圆的，但天空中繁星点点，一条璀璨无比的银河划过天际，却另有一番风景。林淡秋便这么漫无目的地散着步子，不一刻，便走到这座小镇的边缘。

这时已是深夜，本该万籁俱寂，但他却听到了歌声。

从旁边一座低矮的小丘上传来的，甜美，而又略带哀怨的歌声。

郭襄半坐半躺地靠在小丘的草坪上，痴痴地抬头望着夜幕中的华山绝顶。

林淡秋默默来到她的左边，一声不响地坐下，凝神细听。

郭襄唱的是一首《无俗念》。

“chūn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

浑似姑shè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那是长chūn真人丘处机为小龙女写的词。

郭襄缓缓唱完，道：“也只有龙姊姊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他。”

林淡秋“嗯”了一声，没有答话，他仔细凝视着郭襄。

这个韶华如花，本当喜乐无忧，却是泫然yù泣的少女。

郭襄没有转头看他，只是幽幽的道：“林大哥，你说……他们会去哪儿呢？”

林淡秋略为思考，道：“杨大哥与杨大嫂若是在一起，那么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或许他们从哪里来，便又回到哪里去了吧。”

郭襄泪水滚滚而出，忽然抓住林淡秋的肩膀，将头埋在他的右肩上，就这么无声地哭泣起来。

然后，林淡秋隐约听她说道：“对不起。”

细若蚊声，似有似无，林淡秋甚至感觉这只是自己想象中的声音。但他确实感觉到了，郭襄想向自己道歉。

却不是为了伏在自己肩膀上哭泣这种事。

他忽然明白，即使自己把想法藏得很干脆，但郭襄却是什么都知道的，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现在的她，是没法做出回应的，林淡秋也是，两个人都不可能更进一步。

所以林淡秋一动未动。

任凭郭襄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许久后冷静下来，向自己微微鞠了一躬，跑回客栈。

然后他也返回自己的床铺睡下。

次rì分别，两人神sè一如往常，也没有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两个月后林淡秋返回襄阳，正式拜郭靖为师，成为他的关门弟子。

平时他竭尽所学，同郭靖一道协助宋军巩固城防，闲暇时便从基础玄功开始练起，逐步修习全真教、桃花岛、丐帮等几大门派的绝学，又继续练了龙象般若功。

待得基础略为扎实，黄蓉便挑了九yīn真经中几门洗髓换骨的功夫带他修行，而他自己也凭着医理，从九阳神功中找了些不相冲突的功法，逐步练习。

如此多管齐下，内功外功，均是一rì千里。

他没有住处，平时就住在郭府之内，与郭襄每rì相见，但却从来没有再提起过那天晚上的事，仿佛便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就这样，一晃，三年的时间便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