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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龙斗

() “人虽为万物之灵长，却有先天之不足。生无獠牙利爪，非有利器不能防身；生无毛羽，非穴居不能避风雨、御寒暑。吾之愿也，补人先天之不足，速达后天之通灵。人族寿元有穷尽，以有限之寿元，修无尽长生路，何其渺茫也！
吾遍行四方，阅百兽之雄奇。心有所悟，录此《兽王诀》，借百兽先天之力，以破人族通灵之障碍，为长生添一线希望。然吾以残烛之躯，写就《兽王诀》，yù修炼时已是有心无力，唯有将这空想赠与后来之人。命数如此，喜耶？悲耶？”

西岸逍遥隐隐觉得这番话曾经看见过，想了一下，然后从怀里掏出瘦竹竿送的那本书——《武神三变》

《武神三变》开篇：变者为王。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天地自有规律，变者契合天道，方为成功之不二法门。人无先天之优势，却以勤学善变，崛起屹立于万兽之森，最终独占最富饶之地，成就万物之灵长。

生存之路，求变也，求新也，求胜也。吾独孤破天，自万兽森林历练归来，心有所悟，借百兽之先天，补人寿之短暂，写就《白虎变》一篇，以供后人借鉴。虎者，百兽之王也。所谓登泰山而小天下，见兽王而百兽自散矣，一众宵小，何须我赘言？有一兽王足矣！

......

武神独孤破天于百兽之中取兽王之形，加以封印之术，练成“白虎变”，以白虎为引，专一修习，已达通灵。

但是独孤方却提倡博采众长。野兽存活，必有一长，人之学也无止境，当尝试各种“兽变”，突破身上所有禁锢，方为真正之“通灵”。《兽王诀》引用十几种野兽为例，如“猛虎下山式”、“游蛇式”、“狼突式”、“猿飞式”、“熊扒”、“犀角”、“马蹄”......

《兽王诀》最后有关于武神《白虎变》的一番讨论——

“传闻吾之先祖独孤破天前辈，为突破武体局限，创造出《武神三变》。“白虎变”为三变之首。

白虎者，兽王也。行如风，力无穷，硬爪獠牙令百兽惊恐。然静思之后，只觉以白虎为开篇有失妥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然而山之高，为何屹立百万年？只因积累之厚薄不同也。百川灌之方为海，一枝独秀不成chūn。想武神开创《武神三变》之时，人已不惑，其积累远非初学者可比。若我等开始便学《白虎变》，岂非舍近而求远，自绝前路耶？”

看罢最后一段，西岸逍遥方才明白，为何自己将这《武神三变》研习一年之久，却丝毫无所获，其原因大概就在于此了！

独孤方所言不虚。独孤破天领悟“白虎变”之时，已达不惑之年，阅历底蕴远非初学者可比，所以他能练成《武神三变》，而其他人却练一个废一个，尽皆走火入魔。武神殿三位长老正是因此葬送了一生前程。这道理很容易理解：一条小溪是不可能容纳一条江河的水容量的，只会泛滥成灾。

《武神三变》可以看做是《兽王诀》的提升和凝练，而《兽王诀》却是《武神三变》的指路灯，好似宫殿前的那一段台阶。

西岸逍遥默然良久，想不到同为独孤世家的两个人，领悟的差别是如此之大，同时也为独孤家那自力自强的jīng神深深折服。

一般而言，一个家族中倘若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天才，那么这个人将被写入史册，他的事迹，他的思想，被一代代长辈神话，最终成为一个模式。最后他的后代只知道继承模仿，从未想到过怀疑和超越，如果真是这样，这一个家族衰落就再所难免了。

也许只有如此开放的独孤家，才会诞生武神这样杰出的人物以及独孤方这样，虽然成就不高，但却依旧深受后人赞叹和衷心尊敬的人。

西岸逍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两本秘籍塞进怀里，准备起身回山洞找何玉香，商量走出山谷的办法。

忽然之间，天sè一下子暗了下来。

西岸逍遥抬头望去，只见层层云雾之外，原本清晰的太阳此刻居然缺了一角，好像被什么东西一口咬掉了。

天狗食rì。

身旁一声轰隆隆巨响，那块断龙石居然在逐渐沉入地下，片刻之间与地齐平。这情形就像是猛兽的笼子忽然被打开。

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一个黄sè的巨大影子从山谷内呼啸而来，所过之处树木摧折，乱石纷飞，卷起尘土漫天。

与此同时，大湖中也传来一声怒吼。湖水沸腾起来，一个硕大的头颅从水中冒出，小山一般巨大，眼睛就像是两间房子，头生瑞角，两颊长须飘飘，一条活生生的巨龙！

巨龙仰天又是一声狂吼，强大的音波宛如实体，席卷而来，西岸逍遥见机得快，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立马扑倒在地，勉强躲过一劫。

但是山洞内的何玉香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巨大的龙吟通过山洞岩壁回声作用，瞬间增强数倍，只一下就将她震得晕死过去。

山谷之内冲出的庞然大物，显然也是一条巨龙。一身金黄sè的鳞片闪闪发光，龙须飘飘，硕大的龙爪从西岸逍遥身边擦过落下，险些将他踏成肉酱。

一条蓝sè巨龙自湖中升腾而起，黄sè巨龙迎上厮杀。蓝龙喷出一道水枪，直直shè来，黄龙却口一张，黄光汇聚，一个黄蒙蒙的盾将水枪挡下，两者相持片刻，尽皆消散于无形。

再次发出一声怒吼，双龙同时朝对方扑去。

彷佛天崩地裂，大地在不停地颤抖，狂风骤起，湖中的水呈漫天之势盖来，山谷中忽然出现一阵磅礴的黄sè土流，悍然迎向巨浪。

轰然一声巨响，西岸逍遥简直已不知身在何处，到处灰蒙蒙的一片，身边是一股股肆虐的流风，天上不时洒下一阵阵倾盆大雨。耳边传来震魂摄魄的龙吟，提示着这场惊天动地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怒吼消失了，灰尘散去了，滂沱大雨不再袭来，风也不再乱叫，四周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山谷外，大湖边，满眼一片狼藉，好似遭了一场毁天灭地的飓风，三处山丘被推平，放眼望去，没有一棵树是挺直的。

一阵山摇地动，沉入地底的断龙石忽然抬升，最终恢复到原来的高度，像是一道栅栏将山谷与外面隔绝开来。

一声虚弱的怒吼自湖边传来。只见湖边地面上，两条巨龙身体纠缠在一起，浑身上下布满伤痕，鳞脱爪断，龙血流满了地面。蓝龙龙首被黄龙踩在脚下，一动不动，似已死去。

黄龙扭头看着升起的断龙石，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随即它抬起头，看天。

天上，乌云不知何时散开了，rì蚀已经结束，太阳又变成了一个满满的大圆。

“你们已经是这片大地上的霸主，为什么还要互相残杀？”少年走上前，带着一脸的茫然。

黄龙巨大的眼睛转了过来，忽然口吐人言：“生命不止，斗争不休。我们厮杀，是为得到对方的jīng元，吞噬了它，我们其中之一就能跨过生命的屏障。”

少年还是一片迷惘：“为了长生，什么代价都值得？”

黄龙缓缓闭上双眼，片刻后复又睁开。

“你身上有我们远祖的气息，你不属于人族。你叫什么名字？”

“西岸逍遥。”

巨龙的眼睛突然暴shè出两道强烈的光彩，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伤痕累累的龙躯居然挺立起来。

“西岸！嘿嘿......果然，远古十三族并没有消失。你是天命之一！”随后它把头看向倒地的蓝龙，“想不到你我争夺一世，却不知道真正的天命居然还在世间！可笑啊！可笑；可悲啊！可悲。”

“少年，我们把龙元交给你，希望你能代我们完成心愿，解开九州的封印。”

黄光和蓝光一点点飘出，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黄一蓝两颗拳头大的珠子。两龙的身躯渐渐变得模糊，最终消失于无形。

“武神当年种下的白虎封印之力，也一并交与你。别让我们失望。”

山谷寂静。断龙石默默耸立，像一个看守家园的卫士。

巨石下的那个少年，跌坐在地，手握着龙元，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

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语：“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可是山谷太深，没有人能够听到那一声声悲愤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