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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决意的巾帼

() 离开鄱阳大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她去了哪儿，我不知道她过得怎样，陪在谁的身旁。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她。我以为自己没有离开她的勇气，事实上，那天我本可以留住她，不过后来经历的事让我明白，有些事真的不能强求。遗憾才是残缺的美。可能她和我一样，都不该属于这个时代。所以我更加坚信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
——七、决意的巾帼

“随便你吧。”花琴沉默了，背过身去朝向暗影。而我决心跟她说完最后的心里话，然后慷慨赴死。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你说吧……”她扭过头，冰冷的眼眸中丝毫感觉不到任何表情。

我勉强着站起身，她没有来扶我，我有些生气，高声道：“你不明白我的，你真的不明白。我来自一个不属于这里的时代，莫名其妙被人拽到这个时代，我失去了多少，失去了家人、亲人和朋友，也有我喜欢过的女孩，可我来到这里，遇到你我就没有打算过要回去。我也没有想过要过上一天没有你的rì子。当你第一次丢下我肚子里去后我才发现自己那么痛苦，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加入我活在这个没有花琴的天下，或者未来那个没有你的世界里，要我怎么去生活，要我如何独自一人去面对？”

牢房的冷窗透入一股寒冷的雾气，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侧目望见天空中悬挂着的月光也被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雾纱，我幻想着外面军营中的景sè，捕捉着任何能够传入这囚室的声音。小心牵着马儿夜行的士兵、悬挂在腰间长剑的轻微磕碰声。这无比美好的夜晚，或许将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的美丽月光。

花琴没在黑暗中，yīn影和沉默吞噬了她。我叹了口气，像在自言自语似地继续说道：“第一眼看到你起，你就像一个谜，将所有的悲伤、孤独和痛苦一个人分享。而我，只是一个可怜想要进入你的世界的小丑，我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因为那样的rì子是那么地快乐，我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我也不在乎你曾经是谁的妻子，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无论我说的有多好，人就是这样可悲的是吧？可是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希望她过得比自己更好，加入我们今天困在这里只有够一个人吃的食物，我会给你，而选择自己不吃，如果有一次生的机会，我会选择让你生，而我死。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这就是所谓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你以为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比这更宝贵的？我想不出来，如果我活着连喜欢你都无法察觉，那我宁愿现在就去死。宁愿让周围的一切都陪我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

“陈瑞！”她忽然叫了我的名字，“师父说过，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既然有缘，我也不该去回避和你的相遇是多么的美好和珍贵。我会记住你的。”

她喃喃地低语着，我看不见她的任何神情。

我说完了所有的话，挥了挥手：“你出去罢，来世再见。”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或许只是不想让我感觉到悲伤，所以这么决绝？

我忽然想起了师父。

她迈着步子，一点一点走出牢房，我发誓我会记住这离别的一幕，还有她离开时的背影。

“再见了，陈瑞。”她哭了，哭的声音都变了，“师父早就说过，我始终无法修习上乘的道法，因为我的心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我已答应师父此生不会再入凡尘，人世间的情情爱爱已与我无缘。我无法抑制心中对爱的渴望，而我的所作所为会让我遭受到更大的惩罚，那就是失去你……对不起，陈瑞，再见。”

她咚咚咚快步跑了出去，留下我。

万念俱灰。

安静了很一阵子，我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她了。

花琴，再见了。

我的心在滴血，感觉身体在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撕扯，随时会裂成两半。

当夜，窗外吹起一阵西风，屋内的烛台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吹得远处的树木沙沙作响。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脚步突兀地回响在牢房的长廊中，听上去并不像是一个人。

脚步声一点点在加剧，这脚步声唤醒了我，我仿佛被灌入了强心针似地大喊一声，冲到牢门前，是她？是她！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骏马的奋力嘶鸣声。这个夜晚的宁静被彻底地撕破。

“有刺客！”军中有人高声疾呼，随意一阵兵荒马乱。

扑朔的烛光下，两个蒙面人出现在我面前，身形与瘠弱的花琴差距甚远。

“快走！”其中一人拉开牢门，强行拽过我。

力气并不大，倒像个女人。

“我不走！”我愤怒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回到yīn影里。

“陈大哥，休得胡来！赶紧走！”另一人的声音更似曾相识，让我愣在那儿。

无数的影像和回忆在我的脑海里闪烁，难道是……他们？

窗外有人朗声呼喝：“传大都督命令，遇敌劫囚先杀陈瑞——传大都督命令，遇敌先杀陈瑞！”一连数人高声呼喊，更多的脚步声和兵器磕碰声正在朝这儿快速奔来。

顷刻间，几支长枪就撕破长夜，从窗外飞掷而来。我大惊，忙一把将拽我的那人拉到身旁，她一惊，蒙面的黑巾滑落，露出一张水灵的大眼睛，惊愕地眨了几下。

“郡主！？”我失声道，“你们？”

另一人也拽下面巾，果然是陆伯言。竟然是他们二人孤身前来救我？

火光中浓黑sè的人影在窗外闪烁，似乎还有别的支援，我听见短兵交接的声音。

我一把拉过孙尚香，怒道：“胡闹，还不回去？”

“你放开我，跟我快走！”孙尚香发了急，一只脚抵住牢门，另一只手拽我，高声道，“你不要管我，快走！”

“我这算什么英雄好汉，要你们二人前来救我，我死也不走！”

“再不走，只怕乱军冲进来，反害了郡主xìng命！”陆伯言焦急地催我道。

我绝望地“哎”大喊了一声，高声道：“罢了罢了！我陈瑞反了！”

孙大喜，将一把柳叶刀递到我的手中，重新戴好面巾，拉着我快步奔了起来。

“快，这边！”陆逊也戴好面巾，匆忙地引路，“晚了谁也走不了了！”

刚走出地牢的门，又一阵狂风袭面，似乎夹杂着漫天的风沙，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马厩在这边，都准备好了，快来！”陆伯言在前方引路，指着前方马厩里的小白马高声笑道，“起得好一阵妖风！陈大哥，天不让你死。”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光shè来，孙大惊道：“伯言小心。”、

陆伯言感到身后有人，急忙躲闪，只听“刺啦”一声响，一柄长枪将陆伯言整个人掀了出去。

孙尚香吓得捂住了嘴，那人从帐篷后现出真身，挺步上前，正是梨花三探枪的“百花齐放”，这一枪扎下去，陆伯言只怕是浑身都要被扎出数个血窟窿。

“当啷”一声，我劈开了那杆枪，那人果然是凌统。

“你这畜生！”我怒骂道，“我为你父亲报仇落到如此地步，你还要对我等痛下杀手？”

“哼，世人皆知你是为我父报仇，我自然逃脱不了干系，唯有提着你的人头去见大都督。我凌家一门世代忠良，公绩决不能背负这个罪名！”

“我自然感激涕零，只是，等来世在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吧！”他说罢，枪出如龙，快步冲了过来。

我眼睛本来就有伤，又在夜幕中看不真切，勉强只用刀护住自己，挡过几枪。

“你快上马，我来拖住他！”孙尚香挺步护在我身前。

凌公绩鄙夷地瞪了她一眼，丝毫不惧怕，继续快步攻了过来。

梨花三探枪是威力很大的枪法，我因为熟悉它的套路因此不占下风，孙尚香原本力气就不如我，几下就吃了亏，武器被凌公绩给卸了，又一记横扫鞭打在腿上，顿时有些踉跄。

“来人！”凌公绩高声喝道，转眼间，黄盖领着一队轻骑奔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孙尚香扯下面巾，厉声喝道，“我是吴国的郡主，你们谁敢动我？！”

一时间狂风散去，越来越多的士兵聚集了过来，将我们围得水泄不通。四周举来了火把，将每个人的面孔映照得清晰可见。营门突然一阵喧哗，几匹骏马高声嘶鸣，士兵渐渐散开一条道路，几人策马上前，迎住了我。为首那人正是周瑜，他朱唇玉面，脸sè看上去却十分可怕。

“郡主，此人是吴国的叛贼，你还护着他做什么？”一旁的吕蒙高声道。

“您快过来，让我一刀劈了这逆贼！”黄盖是看着郡主长大的，自然心疼得高喝。

“给我闪开，我要放他们走！”孙尚香柳叶眉一挑，怒目瞪着他们。

“郡主，军令如山！请不要为难我们！”周瑜笑着翻身下马，伸手道，“你先到我这来。”

“姐姐，下来吧！”孙尚香丝毫不理睬他，高声朝马厩顶上高喊道。

我一愣，那阵妖风？

“嘿哟！”一道红光跃下，张鹿鸣宛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她将头发英武地扎成一簇，手中倒提一口长刀。

我的白马也顷刻间奔到我的身前。

“快上马！”孙尚香将手中的长弓递到我手中，“送给你，希望以后你能记住我和伯言。”

“郡主……你。”我惊疑地望着她。

“陈大哥，收下它，这把长弓是我父亲留给她的，也是我们东吴的宝器。我想拿它跟你换个东西。”孙尚香猛地抬了抬手中的武器，竟然是古锭刀。

“这把刀留给我……我会记得你。”她看着我，惨然一笑。

“郡主一直很喜欢这把弓，到哪都会带着，你就收下吧！”陆伯言捂着流血的伤口走了过来。

孙尚香关切地扭头看了他一眼，问：“伯言，这次跟我出来，你可后悔？也许会影响你一辈子的仕途。”

陆逊淡淡一笑：“怕甚么？伯言打小就是跟着郡主的，现在会，以后也会。”

“那就好。”她又惨然一笑，将刀锋倒转，贴在自己白净的脖颈上。

众人大骇，几匹准备突击的骑兵也猛然勒马，险些跌下马来。

“郡主！”我高喝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走吧，陈大哥！”张鹿鸣从黄鬃马上掷来一柄长枪，虎头，银鬃，虎头梨花枪。

“陈大哥……保重！”孙尚香含着泪光，猛地拍打了一下白雪的屁股。

白雪一阵嘶鸣，我无法勒住马，奔了许久回头望去，但见一片火光渐渐地远了，那一群人影，也渐渐地离开了视线。

此刻，我丝毫不担心会再次落在他们手中，只是想起那孙尚香与陆逊的命运，心中便越发地不安。

“放心吧，吴国怎么都只有这一个郡主，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张鹿鸣不敢大意，见我心神不定，说了这么一句也不再多言，黄鬃马撒开蹄子，仿佛踏着雷电一般，飞速地在前面引路。而背负着两人的我的白马，也似乎比上次更加强壮，四蹄有力地迈着节奏，飞也似地跟了上去。

转眼便到了江边，天也越发地黑了，天空中倒是挂着一轮明月，我们借着光，也能依稀辨别前方的道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低声问。

“那张燕投了曹cāo，我便再不想去见他。如今新野正在开战，我们一路往西进荆州吧！我久闻荆州牧刘表为汉室之后，虽然这人没什么大气候，却也不爱称雄争霸，我们暂且去那荆州避避风头吧。鄱阳湖目前被吴国水师控制，目前我们所属仍算在吴国境内，我们可走陆路，过了柴桑，便是江夏。”

这一刻，我望着张鹿鸣，才真正意识到我们都是太平道弟子。只是花琴也曾是个道士，而如今，一切和过去相比，已是恍然如梦了。

花琴……花琴……永别了。我在心中默默地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