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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匆匆过客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都市的夜变得格外的寒冷。我一个人裹紧了大衣，漫步在这个都市。寒夜里的空气，冲着自己的脖颈里灌。我站立在霓虹灯的天桥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来人往究竟都为了什么。如今自己站立在这里，如同世界中心，可是四周的灯光飞速旋转，我渐渐就要迷失了自己。头也渐渐有些晕眩，莫非自己真的老了？不知不觉我的视线已经偏移向了一旁的人行道，有个卖花的小女孩甜美地走到我身旁喊道：“叔叔，要给阿姨买花吗？”
我一愣，正待回头，身后却伸出一张大手，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叫姐姐的话叔叔就买花。”却是程志远。

“嗯，叔叔，要给这位漂亮姐姐买朵花吗？”她睁大着眼睛望着我。

“我全买了。”他取出钱包里的钱，抽出了好几张塞在小女孩的手中。

几秒钟后，我抱着一大捧玫瑰，在天桥上感动得一塌糊涂，我差点没哭出鼻子。“志远，你在我身边站了多久，喔，我都一直不知道你在……”

“说实话，很久，很久。生rì快乐，辰！”

“谢谢。”我轻轻将额头靠近他有力的臂弯，他轻轻地搂着我，低声地说，“刚才我去了趟总部，申请将你的时间提前，总部的指令已经传送下去，预计后天晚上能准时登机。”

“你？”我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有着说不出的感激，我忽然间十分释怀，一切的离愁别绪都不再冲滞在我的心头，我捧着玫瑰，一只手牵着他，开心地笑，“我们走走吧！”

那一晚，广场zhōng yāng的喷水池，两个大龄青年像个孩子一样在喷泉里跑来跑去，忘记了回家的时间，忘记了平rì里高高在上的身份。也许只有这种纪念，才能抚慰我和志远心中那不能被提及的伤。

“就在这里告别吧！”我舞过最后一段旋律，散开的长发轻舞飞扬。

他朝我挥了挥手，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中，却什么，都没有多说。陈瑞，若你知道有个男人对我如此恩惠，你也会为我高兴的吧。

自那一晚之后，直到我坐上时光机的这一刻，程志远就再没从我的视线中出现过。

做好了和这个世界的一切诀别之后，我将自己房间的被褥折叠整齐，沙发和餐具都盖上了厚厚的一层塑料纸，将阳台上的盆栽过继给我的邻居。“小周要远行啊？”邻居友好地问，“这些花儿我会替你照顾好的，可要提早完成任务赶紧回来哟！”我点了点头，习惯xìng地位自己整理好了行李箱，临行前却犹豫再三留了下来，我放在了客厅进门的位置。

公元2022年10月9rì，早晨天空便下起了绵绵的细雨，这种cháo湿的天气容易给人cháo湿的心情。我早早打车来到了联邦总局，和上司们进行最后一次的对话。

“周辰颖小姐，请问你做好了准备，为了完成总部的命令而前往2012年12月24rì，无论遇到各种可能的危险都无怨无悔吗？”

“是，无怨无悔。”说完这句，领导为我亲自佩戴上了徽章。

“希望你成功完成任务，早rì归来。”

我忽然从来没有过的放松与舒适，我点了点头，标准地敬了个礼。

“这枚徽章，兴许对你有帮助。这是我们2012年使用的紧急徽章，危难时刻出示这个，当地的地方jǐng力和公安厅都会协助你的。”领导轻轻在我耳边说，“你会是我们的骄傲的，孩子。为了你，也为了他。”

我一愣，顿时有些不自然，难道意图被他发觉了。他没有再多说，只是转身望着窗外嘀嗒拍打的雨帘。

一整天都是忙碌而充实地度过，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进行实战的恢复xìng训练，保持身体的健康协调，以及健康地饮食，最后就是安静地在休息室度过剩下的时间，听听音乐，保持身心的愉悦，也许领导如此安排是为了让我避免因为紧张而造成一些无法预计的损失。

那台像宇航飞机一样的机器就古老地安置在我的面前，周围都是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和我的一些同事前来道别，我仿佛想起了宇航员登机的那一幕，只是我坐在其中，友好地给他们挥手，心中却有些惆怅。他没有来吗？还是害怕离愁别绪呢，原来随着岁月和年龄的增长，我们都已经习惯了逃避和仓促来面对这一切。

我忽然有些疲惫，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我轻轻地将头倚在座椅上，手中紧紧攒着徽章。那些工作人员又开始了工作，真是没有一丝闲暇的时候呢。主研究员朝我挥挥手，示意准备完毕，一旁的大钟上已经开始倒计时。我看到那个像钢笔一样大小的时间胶囊被设置在一旁的灰sè小格子里。我看到哗，一道红光闪过，整个机舱仿佛开始运作。我渐渐觉得身体开始摇晃，眼前渐渐出现一个闪耀的光电，而下一个瞬间，我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我隐隐觉得身体在被人移动，脖颈处一阵剧痛，发现有人扯住我脖颈间的铭牌唤道：“小姐？小姐？周小姐？”耳边有个声音愈来愈响亮，直到将我朦胧的双眼震开，耳膜还在隐隐作痛。

“太好了，救过来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子取下听诊器，朝着我身旁的另一个担架走去，“下一位。”

我左右回顾，却见一片红光和蓝光的交替闪烁，耳边还有隐隐的jǐng笛声。我顿时一惊，我看到了老校区已经被拆迁了的图书馆，巨大的石雕模型，cāo场旁古老的红漆教学楼，尽管周围黑漆漆一片。“嚓”一阵强光闪过，一个黑漆漆的话筒探到了我的面前。“我们可以看到，此次的迫降是平安而成功的，两名昏迷的乘客已经被救醒，我们可以来采访一下这位女士……小姐，您好。小姐小姐？”那记者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有些仓促，“我们可以看到，现场医务人员的压力颇大，这位小姐看来又是晕了过去。马上将会有医务人员对其进行抢救工作。这是XX记者现场发回的报道。”

“并无大碍。抬进车里！”一旁的医务人员抚了下我的额头，吩咐着，于是我被两个消防队员抬进了白sè的救护车厢中。

见鬼，我怎么进这儿了。白sè的救护车，是我们执行任务中最不愿意见到的车辆之一，因为白sè就意味着有人伤亡。我见周遭渐渐安静下来，周身似乎也并无异样，于是悄然起身，拉紧大衣，名目地从一旁走了出去。只是我手腕上的手表已然失去了功能，时针和分针在快速地旋转，如同遭遇了狂乱的磁极。淡水湖边，有些许情侣在漫步。天空中繁星点点，周围变得很安静，而那些闪着红蓝sè灯光的车辆一路嘶鸣着跑下山去。我不禁找到一对漫步的情侣：“同学，请问今天是？”

“星期一晚上，圣诞节啊。”

我心中一阵暗喜，却又要抓紧确认：“是2012年12月24rì吗？”

“是啊。”

“现在几点？我的手表坏了。”我哀求道。

“哦，8点整。”男生倒是一副好耐心。

女生显然失去了耐心，拉着男朋友的手快速跑开。

8点，我重新旋好自己的手表，想必它已经适应了时空错位的时差，如今已经不再错走了。滴答滴答恢复了运作。8点，我暗自告诉自己，得赶紧去图书馆找到陈瑞。

“圣诞快乐！”走到教学楼边，一个穿戴着粉红sè礼服的校友热情地招呼我。

“圣诞快乐！”我友好地回应，却一下子找不到图书馆的大门，毕竟许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

我一路摸索着狂奔，渐渐地也有些气喘不上来，我喘着粗气。突然只一个瞬间，就让我愣在了那里，甚至忘记了呼吸。

图书馆的灯光下，安静地折shè出两个人的影子。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禁不住轻轻地吸气，生怕这一刻惊扰到了这里的任何人。我知道自己不是属于这里，我也知道，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自己只是个匆匆过客，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的眉目有些忧郁，在我的记忆中他似乎时常带着这种神态，还时不时地瞥向图书室的一角。突然我的脑海中电光一闪，忽然想起那封来历不明奇怪的信，只是这里有些远，我想再靠近一些，却又怕届时被人发现引起弊端，转念一想我只要盯住陈瑞，一切谜底就能从此解开。于是我决定从此刻开始目光便要开始锁定陈瑞，不可以被任何的事物转移。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书，坐在图书馆的一角，一般我的座位在中心的位置。果然，顺着方向看去，我找到了那个最喜欢看书戴着MP3和红sè帽子的纤瘦背影。那就应该是我了，我暗自想，天气尽管严寒，但是一股暖意从心头涌起，我甚至这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加速在跳动，不知是兴奋还是喜悦。人的一生，有多少人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呢？陈瑞忽然起身，他的手中却似乎依稀捏了一封什么。

他起身朝着中心的藏书室走去，逐渐有些卡住了我的视角，我在窗外保持了一点距离，因为太过于靠近，玻璃的折光便会暴露自己。渐渐地我看不清陈瑞的身影了，我慌忙挪动脚步贴着窗户走，却发现他径直走到曾经的我的身旁。

他想送我贺卡？可是我并不曾记得在哪个圣诞节收到过他的贺卡，或者任何来信。我依稀觉得这事有些蹊跷，目光睁大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和他手中的那封来历不明的信。他走到我身后忽然停下脚步，我看到那个我留意到了他，转身望着她。我看到曾经自己的眼眸，如痴如醉，那一刻，真是恍如隔世。

陈瑞愣了一下，侧身走了过去，那个女孩和我的反应一样，有些莫名奇妙，然而继续低下了头。看着他缓缓走了出去，我悄然跟了上去，但见他将那封信丢进了垃圾桶，随后转身朝图书馆里望了一眼，漫步走了出去。

我不禁叹了口气，四下打量了一番，准备将那封信拾起，却忽然见到一个人影径直奔了出去，再往图书馆内看去，我的座位竟然空了下来。只怕这一瞬间，便是解开一切谜底的时机。我大步走上前，从垃圾桶中抽出那封信，小心地塞进口袋，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陈瑞！”夜幕中有个声音惊起，我顺势追了上去，隔着湖水，我看见年轻的自己正贴着明媚的水光在奔跑。她跑到男孩身前，扬起一个宽大的信封，在说着些什么。

天哪，这封信是我交给他的。可这封信是怎么来的呢？

女孩朝他走出几步，转身说，“圣诞快乐。”

两人的身影僵持了片刻便继续逆向而行。

男孩走出很远，站在湖边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散，她也始终没有回过头。远处的天际隐隐传出几声惊雷，男孩叹了口气耸了耸肩，拾着信件一路走了回去，留下了绿地边弓着身子潜伏的我。天哪，这算怎么回事。我死命揉着自己的脑袋，完全想不出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这封信的来历我还是没能调查出来，难道要我现身去逼问过去的自己么。我望着陈瑞走入他们的男生宿舍，阳台上的灯光亮了起来，我才确认他平安无事。至少，当年的宿舍记录显示直到第二天的清晨，陈瑞都一直在自己的宿舍里，哪都没去。只是那封信，那份书写着研究所的信，确实是由我亲手交递到他手中的。

我忽然发现自己这个FBI做的很无力，我除了陷入回忆的痛楚，再无任何作为。不行，我必须整理好自己的思路，再开展调查。夜已经沉了，我在学校的老草坪中，隐藏在最深邃的黑暗中，我最好不希望任何人发现我，包括学校的探头。因为在这个不安宁的夜晚中，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大地隐隐发出闷闷的声响，草坪中昆虫们不安地躁动着，我知道这是大地震前的预jǐng。我忽然又想我是否能做些什么，去jǐng示他们？或许，我来到这里的使命已经结束，我必将空手而归。这一次申请的任务已经失败，然而，对于我的进一步使命而言，这一切，才只不过刚刚开始。

这是我近年来第一次最无助的夜晚，我不知该如何抉择，我甚至考虑到拿着jǐng徽前往当地jǐng署去通报第二天的灾难，可是在此时此刻，又有谁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呢。尽管我有紧急调用地方jǐng力的徽章，可这么唐突的决定又能劝服多少人呢，也许他们会说，大半夜的别闹，要报案请去隔壁登记。

十年的改变使得我的模样和年轻时有了些许的改变，装扮也职业了许多，照理说不应有人会认出。于是我决定停止在这个荒唐的小绿地中度过这个夜晚，自从老校区被拆迁之后，我的读书生涯中的那些陈年旧梦始终无法释怀，如今我沿着古老的道路，清越的脚步声踏过老校园的石阶，这个伴随着我少年记忆的地方，河边的垂柳轻轻拂面而过，徐徐吹过林间的风。我一时沐在风中，久久沉醉，不能自已

忽然，从河的另一侧传出一个男子的高声呼喊，那声音中夹杂着一丝狂喜。

我吃了一惊，习惯xìng地躲在树后，悄悄望去却不由惊呆了。

这一幕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那一年的新南威尔士，他径直朝我奔来，手中敬礼高喊着：“恭喜你，MADAM”

是第一次出jǐng，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控制了局势后，他向我快速地跑来……

一瞬间，这个男人的名字充满了我全部脑海中残存的记忆。

“程志远？”一时间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我大声喝道，“你来干什么！”

“我跟阿SIR说你要经历地震，为了我们联邦调查局的使命必达，我就来啦！”他耸耸肩，一身黑sè的夹克衫在夜间闪着异样的光彩，他的神情甚至有些得意，“我询问过李怀特关于时光机的一些理论，所以我们同时搭乘时光机的话我会落在悉尼，而你会在这里，我就比你提前几天打报告申请从悉尼来到这里，刚看到飞机出事就跑过来帮忙，竟然一抬头看到记者在采访你，真是太幸运了，不然我都不知道去哪找你。”

“太胡来了！”我一股热血上涌，狠狠地骂他，“你是傻子吗？这种事也做得出来。我是来执行公务……”

一时我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从我那个时代穿越而来的熟悉而亲切的面孔。

“你这呆子。”我无力地骂道，

“我也是啊！”

我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就是你的母校啊？挺美的。还有啊，你小时候的样子真美。”他哈哈大笑，丝毫不顾矜持。

“什么！你见到了？”我又是一惊。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昨天就到了，然后在你们的校区实地考察，闲来无事就四处走走，也顺便问了问陈瑞的事。”

“哦，有什么进展吗？”我听到他聊到陈瑞，于是不再生气。

“我刚路过你们图书馆正好看到年轻的你啊，我上去搭讪问她认不认识我，她说不认识。我突然想起李怀特给陈瑞的那封信，就给她看。我把信给她了我喜爱那个反正也是十年前寄给陈瑞的嘛，我也算在十年前交还给他啦！”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殊不知我已经浑身乏力，感到阵阵寒冷，莫名地恐惧瞬间将我整个人吞噬，我惊讶地张大嘴，甚至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辰。”他扶住我，“怎么脸sè这么可怕。我是因为怕找不到你所以拿着那封信上的陈瑞的地址来找你。”

“你做了非常可怕的事。十年前这封信，原来是你交给我，再由我转交给陈瑞的。”

“怎么可能？十年前我还在雪梨（悉尼）做我的阿SIR呢。”

“那你现在呢？现在不正是十年前！”我不禁失声高叫，“你现在站立的这个位置，不就是十年前我的母校！”

他愣一下，似乎也意识到事态的可怕，他甚至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惊恐神sè：“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原原本本安排好的？在十年前，你和我就已经来过这里，而且……直接参与了你那位朋友的失踪案件。这一切都在历史的进程之中吗？你我十年前在这里认识然后十年后，再来到这里的吗？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太可怕了。”

“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怎么办？”我无助地抱头蹲在地上，一种空前的失落将我的信心完全摧垮。

“只有放手一搏了！”他点起烟，望着远方，嘴角吹落点点烟丝，随意另外一只大手按住我的肩，“辰，放轻松。我们只当自己仍在办案，其他什么都不要顾虑。如果你接到这个案子。除去那些不必要的顾虑，你会怎么办？”

“首先去找当事人。”

“没错，我们就去直接找当事人陈瑞。走！”他拉起我的手就往前走。

“等等。”我忽然陷入了会议，“我们应该去找另一个人。”

“谁？”

“周辰颖。”

他愣了下，吐出一口烟圈，摇滚似地甩了下头：“let’s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