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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光机器

() 走上那让我咒怨过无数次的超高级台阶，我的脚跟已被鞋磕得左右摇晃了。而眼前，是一座无比巨大的球状建筑，外形设计成地球并无时不处于轻微的旋转。我想建造这样一个大型纪念馆的意义在于时刻提醒着我们，那些在世纪末rì浩劫中幸存的人们，要无比地珍惜生命和爱护地球。
“你好，周小姐，请出示您的证件。”门前那个美籍华人保安友好地冲我微笑。我低下头，从皮包中拉出我的证件卡，在左侧的读卡器上刷了一下，随即走进了这座金碧辉煌的联邦资料室。四下寻顾了一下，便找到了我要寻找的人。那位被层层jǐng力包围的老人正静静地将脑袋深深地埋在复杂的书堆中，摊开的部分全是画出来的各种复杂设计图。“您好，怀特博士。我是2012事件研究专员周辰颖。”我递上了名片，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

“姓名：周辰颖，xìng别女，出生年月：1988年10月，星座天枰，学历新南威尔士大学理工科毕业，职业：国际联邦调查局2012事件研究专员。嗯？周小姐，您确认照片上的是您本人？”他的声音有些发虚，颤颤地问。

我冲着那个邻座上，头发花白的老人点头。他穿着整洁的西装，看上去却显得格外瘦弱。他的话使我不悦，然而我时刻提醒自己，这个不善言语的老人，却是21世纪末伟大时光穿梭机的制造者，李·怀特先生。

“周小姐找我有什么事？”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斜斜地望着桌上的书，却并不正眼看我，我甚至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我真正要找的那个人。

“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他的眉头忽然紧皱，睁大眼睛看着我。

“就是他了。”我抽出皮包里那一份被我张贴过寻人启事的画单。

“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扫了一眼却并不在意，将画单回递给我。

我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根据我的资料和情报，那一年是我亲手将那封来历不明的信件交到陈瑞的手中，而他消失的时间，正是第二天。除非第二天陈瑞停留在学校，然而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排除了这种可能。滨海学院并未遭受地震余波的影响，未出现人员伤亡，而失踪一人，正是陈瑞。

显然他对于这个问题不愿意提及，只怕背后有隐情，于是我不再多问，话锋一转：“那么……关于时间机器，我有些问题想要咨询您。可以吗，李先生？”

“哼，你们联邦调查局不是早就已经冻结了研究室，我的一切成果，也不是早被你们代为接收了么！”

“那是没办法的！如果时光机器量产，那会造成多么大的恶劣影响，那些国际囚犯，那些恐怖分子会胡作非为。倘若时空裂缝如果出现大的变动和撕裂，那么整个地球都会遭遇到灭顶之灾。所以我们要将这项发明转入地下，而消息我们也已公之于众，李先生您不是已经获得两届世界**了么？”面前的这个男人显然对我敌意非常之浓，可是我的职业给了我一副好的耐心，我可以一直厚着面子问下去，直到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他沉默了，右手指尖已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开始微微颤动，他推了一下鼻尖的老花眼镜，怔怔地看着我。

我在纸上记载着我需要的资料和情报：“因此自从2015年李先生提出这个假说以来，我们一直按照您的公式，定期派遣专员制作档案备用时空代码，而时间胶囊的制作，只需要将这些代码制作成胶凝状的数据，将它送入时间机器的关口，我们可以模拟出一个黑洞将人类转送入真正的宇宙时空裂缝之中，如同信号一般将您的数据发送出去？可是这样？”

他点了点头，我继续问。

“那么目前人类破译的时空密码就只有？DX45系列和AFK系列的吗？”

“DX45系列是目前唯一一个过去时代的代码，然而存在危险xìng，等于是自杀。因为你知道在2012年之前，人类的科技，是无法达到这一切的，因此假如传送到了过去，你也就永远无法再回来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可怕的神sè，那一刻，我不禁感到心惊胆寒。

“AFK系列是目前可以使用的，AFK的第一条代码就是西元2012年12月24rì晚20时，也是目前人类可以时光倒流的唯一截点。而之前，也许打乱代码便可以穿梭到过去，只是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又有谁会来冒这个生命的危险呢？毕竟目前的生活如此安逸，又有谁愿意离开现在的世界呢？这一切，我们人类，对于宇宙的认识还只是皮毛。也正是这些不安定因素，才会有了FBI的涉入吧！”

我懒得继续再跟他对话，因为大致已经问出我想要的资料，而唯独调查失踪人员这一件，我尚无法得知。不仅因为陈瑞是亲自从我身旁离开，不仅是因为我念及过去学生生涯他对我照顾，也不仅是因为我职业敏感告诉我陈瑞失踪这个案件另有蹊跷，也不仅因为我是2012事件的调查组，如果说陈瑞是因为那封信而失踪，那么，将这封信投递到他手上的我始终都存在一种罪责感。我会继续追查下去，如果他在2012的事件中死亡，那么我都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还没找到你的尸首，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您确认没有见过此人？”我再次将陈瑞的画单递给他。

“我要休息了。”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打扰了。”我起身鞠躬，大步朝着一侧的资料室走去。我心中暗暗告诉自己，无论你遭遇到了什么，我都要亲自将你找回来！

厚重大门的资料室被一个壮硕的美国黑人打开，他已然上了些年纪，却依旧力大如牛。“能帮我取下上面的资料吗？”我招呼他，若不是他，我绝不能一个人将勉强够及的三层资料取出。

“2012，嗯？”他眯缝着眼睛问。

“是！”

“要我帮忙搬到外面的空桌上吗？”

“不胜感激，先生！”我翻动那些资料的时候，他坐在资料室外的沙发上，悠闲地品着咖啡。

“这些资料还能派上用场吗？”他忽然问。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查阅资料。”我手忙脚乱的姿势估计被他看出很业余。

“这个世界已经近乎10年没有发生过大案了。往rì这儿总是jǐng督出没，可现在，这些书籍都成展览品了。”

“这样不好么？世界逐渐变得平静，人们和谐安逸地生活，共同建设自己的家园，人们没有资源和国境的争端，纷拥在这一片土地上。地球就是我们唯一的家园。”

“没，只是偶尔会想起从前。我在美国国会大楼担任保镖那会，这些平静的岁月，还真是让人不适应呢。”

“喔？”我忽然来了劲头，讨趣地问，“如果没有那次灾难，美国zhèng fǔ会如何？”

“毫无疑问小姑娘，我们是世界的老大。那时是，现在也是。”

“大叔您还真逗。”我打算不再打扰他的美国梦，也许每个西方人的血液里流淌着奋斗与激情的血液。和平与安逸的生活并不是他们所追求的，如同历史上他们的迁移，从dú lì战争到南北战争，到扛着火枪去西部冒险。如同《老人与海》里的硬汉，你可以击倒他，却永远无法被人击败。

渐渐地，摸索到了一些头绪，我查到了陈瑞的资料。陈瑞，男，1988年11月出生，学历是高中毕业，失踪于2012年12月25rì。除此之外，几乎他的生平，我都有所了解。众多的资料还是显示他是失踪于大地震开始的第一天。他究竟会去哪里，平白无故地消失了吗？

次rì，我向联邦调查局递交了关于时空穿越请求的正式申请，经过了层层审核，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审核关头。曾经号称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却如今成为明令禁止的知识产权。我相信若不是那一份怀特先生的笔记，人类对于时光空间的认识，还要倒退数十年。我也收到了最高层指挥的会面通知。穿着整齐的我被人领进了一件宽阔的大厅，四周的墙壁上倒映着各国最高领导人的残影。接下来的时间，我要使他们认可我，方能通过审核的最后一关。

“辰颖小姐，能说说你此次申请时光传送的动机吗？”

“作为一个公民，我无时不履行着公众的道德与准则。本着对科学的认识与看法，对于2012的事件，我一直以来有这样的疑问。倘若人们回到过去，让他们充分认识到2012的毁灭xìng，他们是否能顿然觉悟。重新彼此关怀，不再冷漠，不再破坏自然，为了一己之私yù而大肆征服，让这篇伤痕累累的土地重新焕发生机。”

“那么您的答案呢？”面试团队似乎对我的观点有些不感兴趣，“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好么?”

“我的答案是不会！”我丝毫不顾他们的震惊，“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各位都拜读过吧，也知道大致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吧。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了骑士jīng神向风车挑战却被打得伤痕累累，他一意孤行，却始终有自己的坚持和梦想，然而在死前，他幡然悔悟，将所有影响他的书籍烧毁并劝诫自己的后代不要学习他，不要走所谓的骑士jīng神。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倘若堂吉诃德还年轻，他是会幡然悔悟，还是会继续骑上马去探险？很多时候，往往只有死亡来临，他们才懂得珍惜，他们才明白生活的真实意义。而一旦给予他们时机，这个世界将会继续遭遇灾难。如同我们，目前的世界。”

他们沉默了，我也不再说话。这个曾经的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不知为何总让我感到如此悲伤。我本着这个重建的世界还会遭遇灭顶之灾的念头渴望回到过去，找到改变时代的方法申请了时光机器的使用。而他们沉默了许久，得出了结论。五大首脑，三票批准，两票拒绝。毫无疑问，我将会立刻折返，准备好资料，顶着这个我对全世界人民所撒的谎，回到陈瑞所在的2012，找到他，并想出一套方案，拯救他。

走出总部大楼，望着门前几个金发的小孩在嬉闹，脑海里不觉浮现出陈瑞和我的影子。明亮的石阶倒映出我的身影，我才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大龄了。反过来我问自己，为了一个十年没见的朋友，真的值得这么做么。陈瑞啊，陈瑞，不管你在哪里，你可知道这些年，当我坚持完自己的梦想，考入美国的世界大楼工作。回首往昔，才发觉身边竟然一直是孤孤单单，你曾说过茫茫人海，千山暮雪，当一个人为了名利而追逐一生之时，站在那个高度暮然回首找到过去的自己，就能发现自己生命中重要的部分，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倘若时光还能倒流，陈瑞，我想我不会再犯错，不会在茫茫人海中，丢失了你。也许你过得很好呢，也许，你跟本就忘记我了呢。十年了，或许，你会以为我在地震中死了呢，或许，我匆忙去找寻的，只是一个我无法接受的事实罢了。我不敢多想，惨然一笑，走下台阶。迎接我的却是我在大学里结识的朋友，直到后来跟着我一路进入安全局成为我的同事，一个帅气而强壮的华裔小伙子，程志远。他坐在台阶旁，身穿浅黄sè夹克衫，微微泛黄的自然卷发，看上去总是那么阳光和潇洒。当看到我走下来时，他走上来迎接我，拍拍裤管上的尘土，看来已经等我很久的样子。

“辰？嘿，很久不见你，在总部。”他习惯于称呼我名字中间的部分，总是爱用倒装，也许是国外待久了关系，给他养成了这种独特的习惯。

“是啊，我来调查一些……一些资料。”我耸耸肩，起步继续往下走。

“等一下！嘿，我说，吃过了吗？中式还是西式？”他眉飞sè舞地描述着，“十五大街有，我是说，新开了餐馆。我有吃过，上周……”

我习惯xìng地脱口而出，“谢谢，但是……”

他神sè有些沮丧，明显的失落挤上他的眉梢。我愣了一下，却忽然改口：“但是……走吧！”

“在这儿等我，我去拿车。”他吹了口哨，飞也似地向车库跑去，像个小孩。都市的午后阳光和煦，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宁静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