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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里,已经九点多,王亮妈听到拖拉机的响动,知道人回来了。
帮忙把父亲安顿在炕上,把炕烧热,这才回去。
“邪琴,去,把钱给你王叔拿去。”
“好嘞。”
跑到王亮家时,王亮爸正在吃饭,“邪琴来了啊,来吃点。”
“不吃了,我爸让我给你们送钱。”说完把钱放在饭桌上,准备离去。
“这孩子。”王亮妈看着这五百块钱,边吃边笑。
“孩儿他爸,你多吃点。”
哪个女人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能赚钱。
“哎,叔,王亮呢?”
我这才发现,没看见王亮闹腾,就说怎么缺点什么。
“他啊,一回来说头疼,估计是受寒了,睡下了。”
“哦,这样啊。”往卧室的瞅了一眼,离开王家。
刚才就感觉王亮好像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也许是我多心了。
终于回家了,我真的好累啊,从来没有像这样累过。
父亲不知道还起不起的来,我们这个家算不算个家?
站在窗子旁,凝视天空。
只见那半圆的月亮里,一片亮,一片暗。月亮周围紧紧地绕着一个蓝色晕圈。目光离开明月,才发现在远离明月的天空上还有数不尽的星星。它们象熠熠放光的钻石,有的放射着耀眼的金辉,有的发出微微的白光。它们有的疏散在各方,有的密集做一簇,天空被它们装饰得多么美丽、壮观啊!月光为大地铺上了一层银色,我静默站立的身影显得高大了。
是啊,我的身影高大了,那是我长大了,我仿佛听见当年母亲离开时对父亲说的话,“我不想再为下一个刻碑匠提心吊胆下半生。”
想着想着,也困了,再去看父亲,他睡的舒服,他也有在睡着的时候能够忘记痛苦。
王亮家的灯早已熄灭,王亮爸从王亮妈的身上下来,大汗淋漓,弓着腰子像根黄瓜似的打起呼声。
王亮妈抱怨的骂了句,“死鬼,完事倒头就睡,跟猪一样。”
隔壁的王亮迷迷糊糊醒来,炕头坐了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在唱歌正在唱歌。
她的衣服好美好美,红色的连衣裙绣着花边,还有一双红色的小皮靴,村里的女孩是不会有这样的打扮。
边唱边缕着自己的小辫子,歌声好凄惨,王亮想哭,越听越想哭。
不过,那个女孩为什么一直偏着头,看不见面容。
王亮想说话,想问那个女孩到底是谁,突然发现自己无论怎样用力都动不了。
女孩仿佛也发现了王亮的举动,缓缓转过脑袋。
啊!
她没有脸!
脑袋上光秃秃一片,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就连耳朵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王亮傻了。
这个夜晚,大家都睡的很舒服,除了王亮。
河边升起一片轻柔的雾霭,山峦被涂抹上一层柔和的乳白色,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
王亮爸多睡一会儿,王亮妈开始做早饭了。
今天周日,学校不上课,王亮妈也懒得搭理王亮,这小子一起来就闹腾,跟打了鸡血似的,还是老老实实睡着的好。
可怪了,往常饭一熟,这小子跟狗一样,立刻就爬起来,可今天怪了。
“王亮没起啊?”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饭都熟了,还不爬起来吃饭?”
“别搭理他,估计是昨儿跟我跑了趟城里跑累了,别说他,我都还困。”
吃完就下地了。
走前还不忘提醒,“王亮,饭在锅里,起来自己吃,我和你爸去打除草剂了,你在家老实点,听见没。”
中午,村里各家烟囱徐徐冒起青烟,王亮家也不例外,王亮妈回家洗了把脸,赶紧去做饭。
把后锅盖拉开,奇怪了,这小子没吃饭啊,这饭老老实实锅里放着。
要不说儿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母亲和儿子都是心灵相通的,在地里王亮妈老感觉有些心慌,看见这锅里的饭就知道坏了。
“老王,快来。”
王亮爸还在修喷雾剂,“咋地啦?”
“快来,王亮病了。”
听到王亮妈迫切的声音,就知道肯定病的不轻。
自己的儿子自己能不知道,这小子体质好着呢,别看他一天脏兮兮的,干什么也没个谱,一年到头无非冻得流鼻涕而已,有病也都是三两颗阿莫西林解决问题。
这次可不同,王亮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眼皮上像撒了一层霜,嘴皮发紫,怎么叫也叫不醒。
王亮爸一看急了,一拍大腿,“还等什么,快往镇卫生所送啊。”
说着,拎着摇把去发拖拉机,王亮妈赶紧准备一床被褥扔在车厢,刚好昨天载了我们,车厢里的麦草还没下。
赶忙把王亮抱上车厢,王亮妈从柜子底下拿出存折上了镇卫生所。
在家就听见拖拉机发动机的轰鸣声,王亮家出村要经过我家。
“这王亮爸又要去哪啊?”
边和面边寻思。
从这天开始,我的生活彻底改变,本该这个年龄,正是为难父母,要这要那的时候,可我却像个大人一样,照顾起父亲来。
本来我也是可以的,可命运偏偏摊到我身上,难道真的是那句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乏其身,苦其心志。
农村孩子,加上我又是一个单亲,跟父亲生活这么多年,这种环境下,当然会做一些简单的饭食。
只不过,有了父亲这个靠山,他总会操这份心,现在则不然,得我来操这份心。
好汉家难当,我从这一刻起逐渐明白。
浑身上下被面粉染的不像样子却浑然不觉,一个小人站在高不了多少的案板前,糅合着面团。
直到一碗粘合成不像样子的面条送到父亲面前,喂进父亲嘴里。
王亮爸管不了那么多,拖拉机开的还要飞起来,王亮妈抱着儿子哭哭啼啼,“亮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昨儿还好好的。”
紧赶慢赶到了镇卫生所,几乎全医院的人都出来。
院长一看这情况,也吓了一跳,“哎呀,快往县里转,我们这条件不够哇。”
王亮妈急了,扑通跪在院长面前,“救救我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哎呀,你快别添乱了,现在往城里转来得及,再耽搁恐怕真来不及了。”
94年,西北山区,过来人都知道,那时候有车的人少啊,我记得最后拉王亮去县城的是镇里合作社的拉货面包车。
“小王,把氧气瓶拿来放车里。”几个人合伙把氧气瓶抬到面包车内,王亮也转移到面包车,脸色已经逐渐开始发青。
氧气管通到王亮的鼻孔,才稍稍缓和一点。
镇卫生所给县医院打了电话,县医院已经做好接待准备。
车子开的飞速,这其中可谓是度日如年,王亮爸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言不发,王亮妈不停念叨着,快到了,快到了,再挺一会儿。
母爱是这世间最伟大的感情,没有之一。
好在,经过一番抢救,王亮的小命拉了回来。
检查结果是只受了风寒,县里能上的仪器全上了,目前没有查出什么特别的病症,所以只能按感冒来看。
可这风寒受的也太严重了,一直身体很好的王亮突然变成这样。
在县里观察两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回家。
“亮儿,你感觉咋样,你爸出去给你买你最喜欢吃的油糕和麻花。”
王亮妈这个农村妇女,这辈子最令她自豪的就是这个儿子,虽然日子过的紧紧张张,但娃儿只要没事,一切都好。
病床旁有个好心的老奶奶提醒王亮妈。“娃儿病刚好,让他吃点清淡的,这油糕麻花食重。”
王亮妈点点头,笑了笑,“我会嘱咐他少吃点。”
接着,旁边的大妈在一块拉起家常。
农村人实在,没几下王亮妈也加入进去,一块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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