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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醒过来的才叫梦 1

() 1蹲下身体，轻轻地抚摸着那块不大的石碑，闭上眼，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沿着“51”这几个数的笔画慢慢地，慢慢地用心书写了一遍。
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岗岩，就和这青藏高原上无数块坚硬的石头一样的普通、毫不起眼，却因为背负了这么几个简单的数字，而成为了让人望而生畏的高度，成为了无数人心中的那一块圣地！

天空中还在飘着清凉凉地雪花，就那么zì yóu自在的随意的飘落着，刚才那驱赶着冰雹和雨水砸向我们的狂暴山风，此刻躲得无影无踪。

安静！四周是出奇的安静，我转过身，坐了下来，靠着刻着红sè数字的石碑，点上颗烟，笑呵呵地看着在山口坡顶上走来走去的兴奋的队友们。

海拔51公尺的山口，不单单是青藏线的最高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许就是他们这一辈子的制高点。

上坡的路算不上是漫长和陡峭的，甚至比我们走过的一些路段还要平坦的多，但对这座安静巍峨的大山，我们依然充满着最敬畏的景仰。

因为她的绝对高度赋予了这座山口对我们的特殊意义，为了“51”这几个数字，我们吃了多少的苦头，走了多少弯路！

这就像人生一样，有了理想，才有了为理想奋斗的过程，也许这个理想经历了千辛万苦实现了，也许这个理想不管吃多少苦忍受多少的挫折就是可望而不可及，但是它在我们的一生中都是我们能昂起头去活着的理由！

站在这个高度上，我们才是腰杆挺直的人，不再是卑躬屈膝的小公务员，不再是被生活煎熬的底层艺人，不再是于老婆、父母亲友、朋友同事眼中的窝囊废，不再是一事无成的败家子，不再是见了谁都要虚假问好的推销员，不再是白领、蓝领，不再是一群被世俗被生活麻木了的人。

今天站在唐古拉山口的是一群纯粹的人，一群恢复了血xìng和雄xìng的男人，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没有信仰学识的差异，这里只有一群有尊严有骨气有胆量的汉子！

雪还在宁静地下着，远远近近的山坡和谷地都变成了白茫茫一片，天空中在云朵缝隙中调皮地钻过来的阳光，把云团的影子丢在了雪地上，明暗交替的影像中，时间仿佛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还得走啊，路还没到尽头，就像生活，只要还没到最后咽气的时候，就得走下去。

招呼大家准备赶路，还有300多公里才能到今天预期的目标地——那曲。

理想就是那么梦幻，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呵呵，在山口上高兴感动激情了半天，这要接着开路了，车打不着火了！

我的老铁马就像一个快要病死的人，喘息的呻吟声渐渐的微弱下来，终于不管怎么折腾，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华子鼓捣半天，最后给的结论是，油嘴子估计积炭太严重了，加上两场雨下来，线路也出现问题，不知道什么部位连电造成全车没电。

最后的尝试也宣告失败，我直起身，心中无比的烦躁，雪这时候也停了，我想着难道这就是天意，注定活动到达这个最高点就要结束吗？种种的憋闷和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又气又急之下，我一脚把摩托车踹倒在路边，又疯了一样冲过去想把它掀到山坡下去.

老范和大胖他们赶紧过来把我拉住，小辫他们几个把车从坡下扶起来，挺费劲地推回到路上。

500多斤的车，先别说在这走路都喘的地方抬上后勤车是多痛苦的事情，就说把后勤车上腾出块地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了我半天，我刚才失去理智的大脑才算平静下来，想来想去，也只能召集大家把车抬上后勤车，到了那曲再修修看。

做这个决定还真难为情，如果是为别的队友做这个决定，我是一定要第一个挽袖子上去抬的，可今天偏偏是我得车要麻烦大家，心里不是个滋味。

刚要宣布这个决定，自从被拿掉队长后就不怎么爱说话的大胖先发言了。大胖的意思是从山口南下到安多基本都是下坡路，干脆蹬车走，这样既不用抬车费劲，也能出个行进速度。

别的队员也都赞同这个决定，毕竟蹬车走，是玩车人司空见惯的事情，老玩家轻车熟路地都会这一手。

山口又开始飘起雪花，不能再耽误下去，我同意了蹬车走的建议，除了车况自身难保的小辉和开着动力严重不足美人鱼的小胖以外，其他人两两搭组，轮换着蹬车，目标是90公里外的安多城。

第一组是大胖和小马，一左一右地蹬着我得车，开始了90公里的跋涉。

刚翻过山口，漫天的雪花停留在了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迷蒙的细雨，国道湿滑又是下坡路，没有动力的摩托车非常不好掌控，我自己尚且在凄风冷雨中大汗淋漓，带着我一起赶路的弟兄们的辛苦就可想而知了。

弟兄们就这样替换着，一脚踩着自己车的踏板，一脚蹬着沉重的铁马带着我向安多赶去。我不敢转脸或者从后视镜里看他们，5000多米高度，走路还要大喘的情况下，弟兄们无怨无悔带着我赶路，肝胆相照！

人生总是这样，幸福总是短暂无多，磨难却总是没有尽头。车坏了，风雨也联袂而至，夹杂着小冰雹。我和大胖的头盔面罩在XIN疆一路被热浪烤花了，要看清路况必须把面罩掀起。雨水和冰雹肆意打在脸上，真疼！那可是种无处躲藏的刺痛。

本来想着路过“天下第一道班”的时候，去给人家养护工人递颗烟，表达下咱对能在这么高海拔的地方做着异常艰苦的工作的人们的一点敬意，可车坏了，又是无边无际的风雪雨雹的紧紧相随，只能在路过道班的时候，给路边的工人们挥了挥手，以表寸心。

翻越头二九山（号称小唐古拉山，海拔5167米）的路程是那么的漫长，其实30公里的路在平时也就是半小时的光景就能跑完，可带着我这样连人带车快700斤的累赘，爬坡确实是超乎想象的困难。

因为面罩花了，掀开面罩迎着风雨赶路的后果是冰冷的雨水一点点地从领口渗透进来，里面的摩托服和内衣基本都被水浸透，身上一阵阵地打冷战。身上冷，手也就越来越僵硬，眼看就要握不住把了。

正好头顶这片雨云退场，新的雨云还没有飘过来，我示意车队在坡道半途停下，让大家伙歇一下，抽颗烟喘口气，我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向前慢慢的走去。

必须活动下身体，不然手脚僵硬后不听指挥又要出问题的，这样推着车，累是累点，热汗出来，把寒气逼一逼，才不会得最可怕的感冒。

推着异乎寻常沉重的摩托车，走了也就一百多米，就再也推不动了，身体虚脱的就想躺在地上，头脑还算清醒，坚决不能躺，躺下再想起来就难了，靠在车身上，头盔还不敢摘下来，怕刚出的汗被山风一吹，激坏了身体。

这种冷热交替的感觉快把人折磨疯了！我掏出两袋速溶咖啡，撕开后直接倒在嘴里，捧了一捧路边水坑里积存的雨水，一仰脖咽了下去，管他什么滋味呢，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清醒。

小辫和老范先帮我在后面推车，让车子滑行起来有个初速度，涛子和华子再开动摩托车过来蹬车。

快接近山口时，停歇了片刻的风雨如同摆脱不掉的影子一样，再次降临，我都想起不来这是今天遇见的第几场雨了。

在山口，考虑到我得体重是160多斤，而华子才100斤，在这高原蹬车，那是能省点劲就省点，我就和华子换车开，他上铁马蹬着走，我开他的老怪和涛子结对蹬车。

连翻两座5000米以上的山口，还是在风雨冰雹的如影相随下，蹬着一台机车爬坡30公里，体力都被消耗殆尽。

总算是给挣扎中的车队带来一点希望的，就是翻过头二九山口后，国道进入了羌塘高原，公路两边是雪山和草地相映，弯弯曲曲地河水在如茵的湿地上流淌，成群的牛羊安静地在蓝天和白云下吃草。

看到草原和牧群，头顶上也换做了蓝天白云，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熬过来了。

40多公里下坡路跑到一个大的曲弯道时才结束，转过弯来，大片红红绿绿交叠的屋顶和层层的白墙猛然就出现在了视线里，狂喜啊！安多到了！这5个多小时的折磨到头了！

围坐在饭馆子的大火炉前，前胸都烤的暖洋洋地，可后背还是凉飕飕的，翻过来烤也不行。

不过毕竟是从格尔木出发以来进入的第一个县城，从窗户望出去，宽敞的街道上，有那么点人群熙熙囔囔的意思，这两天看习惯低矮的土坯房和凋零的村镇，这明媚阳光照耀下的城区看上去还真有点陌生。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可大家伙一个个都瘫在火炉旁的凳子上，没有开吃的意思，都太累了，这300公里的路和高原斗，和风雨斗，和自己斗，斗的是jīng疲力竭。有几个伙计都打上瞌睡了。

不想叫醒他们，可时间不等人，到那曲还有190公里的路，这么睡过去，天黑前到不了相对低海拔的那曲，高反不能有效的缓解，要比昨天夜里还危险。

挨个过去把他们都晃醒，把筷子和勺子塞到队员手里，吃吧，就算再没有胃口，再疲劳也要先吃饭。

糊弄着吃了一顿没什么滋味的饭，我得想法子给大家伙提提神，这样jīng神恍惚的接着赶路，我可不放心。

让大家伙先小憩着，又嘱咐老板给打点酥油茶，我拉上老李出了饭馆子，去找纯正的咖啡。

不大的县城，超市、酒楼、网吧等等还真是应有尽有，没走多远我们就在一家宾馆的茶楼找到了咖啡豆现磨制的咖啡，就是价钱贵点，论杯卖要40一杯。我挺豪气的说来20杯，不加糖和nǎi，打包带走，那服务员都傻了！没见过这么买咖啡喝的。

人家没有打包带走的那种一次xìng杯子！我和老李也没办法端着20个瓷杯子走回去，这可咋办？

还是藏族老板热情，看我们的架势就问我们是从哪来的？我告诉他，我们一路从HE北开摩托车，先去的XIN疆，这又下XI藏来了。今刚从沱沱河赶过来。

老板也是豪爽的汉子，一听这个，立刻就让两服务员拿着大铜壶，提着装着杯子的塑料桶，跟我们去饭馆子，在那现磨现煮着喝，而且说啥也不收全价，按半价给我们打的折扣。

藏族人不兴咱汉族握手拥抱那一套，我就双手合十给老板行了个礼，虽然高原冷酷，可人心还是热的！

让队员们起来喝了苦涩涩的咖啡，又续上酥油茶每人也喝了几大碗，酥油茶我特意让饭馆老板多放了些砖茶，为的也是提神。华子也趁这功夫去修我的铁马。

说来也是怪了！在唐古拉山口罢工的摩托车，在草原上的安多城里，啥也没鼓捣没修呢，一打火，突突突地排气筒里喷出一股股的黑烟，车好了！

我是又气又恨，使劲地拧着油门，铁马车声嘶力竭的吼叫着，那意思是，刚才罢工真不是故意的，俺错了！

队员们也都出来看热闹，吃饱了喝足了，火也烤的挺舒服，提神的饮料喝的个个脸上都泛着红晕，这状态不走更待何时，趁着我车恢复正常的好势头，招呼队员上路。

多做准备是没错的，咖啡和苦茶的功效很快就在出安多后的申格里贡山帮了大忙了！

青藏线上几乎所有的高海拔山口，都是绝对海拔高，并没有如内地山道那样的崎岖蜿蜒，都是连续起伏不大的路段后，几公里的缓坡就上到山口。

而申格里贡山就不一样了，出安多后一直在平缓的草原上向前延伸的国道，一下子就把一座险峻的高山带到了我们面前，抬头望着盘旋在山体上的弯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