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爱文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一章 李寻天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舒适，让人总忍不住想美美地睡上一觉。李寻天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克制住脑中冲涌而来的睡意，继续往前走去。
这是他来猎犬佣兵团工作的第十天，不过他什么都不会，所以每天的工作都只是站站岗、巡巡逻什么的。猎犬佣兵团并不大，总共才不过五十号人，属于佣兵团中的微小型佣兵团。人虽然不多，却也是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些人当中，李寻天只和一个人比较熟，那便是刘正风，一个年纪大他差不多十岁，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

“在看什么？”看着大槐树旁翘首张望的中年人，李寻天不禁轻声问道。

刘正风回过头来，看到是李寻天，顿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旋及又是忍不住将目光转了过去。

李寻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是一个低矮的禾坪，禾坪上，一个年约四五岁的小女孩正在欢快地地捡着石子。

“一，二，三，四……”

小女孩粉嘟嘟的小脸在阳光下显得极为可爱，她每次蹲下捡起一颗石子后都会先跳起来，然后再去捡另一颗石子，如此往复。

“那是我女儿芳芳……”刘正风眼中满是爱怜之意，看着远处的女孩在禾坪上蹦来蹦去。忽然，他似是想起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道：“她今年四岁了，只可惜我只给她过过一次生rì……”

李寻天微微惊诧：“你有多久没回家了？”

“应该有三年了吧……”刘正风从袋子里抽出一支旱烟，递给李寻天，见他摆了摆手，顿时捏到自己手中，点了起来。

“怎么那么久都不回家？”李寻天不解地问道。

“怕孩子他娘担心吧！”刘正风长长吸了一口旱烟，轻轻吐了出来，道：“做佣兵这一行，就像是在风口浪尖上生活，什么事情都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出事了……”

李寻天微微沉默，算是理解。

刘正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在眼前小心翼翼地展开了来。

那是一幅画。

一幅很拙劣的画。

至少在李寻天眼中看来是这样的。

画上画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不过轮廓很粗糙，五官也很模糊，除了能隐约看出那是人之外，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是我女儿画的……”刘正风一脸幸福的样子，将画往李寻天的方向移了一下，粗糙的手指在上面指着道，“这是她自己，这是我，这是孩子她娘……”

李寻天微微一笑，他忽然觉得这幅画变了，一点也没有拙劣的样子，反而充满了童真、可爱。

他看了一眼远处还在欢快地捡着石子的小女孩，将她的容貌暗暗记在心中：圆脸，单眼皮，大眼睛，粉红sè的外衣……

“去看看她吧……”李寻天拍了拍刘正风的肩膀，示意道。

“不了……”刘正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这次去的是zhōng yāng魔山，我怕孩子她娘担心……”

李寻天微微沉默，zhōng yāng魔山他有听说过，那是一个极度凶险的地方，普通的佣兵团根本不敢去那里。这次若不是有人愿意出高价买天蚕蛛的毒液，猎犬佣兵团也不会冒险去那种地方。

不过对于李寻天来说，他去zhōng yāng魔山的原因并不是贪图钱财，只是因为他没有更好的地方可去。一个连自己如何来到这个世上都不知道的人，去到哪里都一样，而且，他们是不会害怕危险的，因为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在这个世上。

“嗨，那边两个，该走了……”远处传来佣兵团团长猎犬的呼声。李寻天转头看了一眼禾坪上的小女孩，轻轻拍了一下刘正风的肩膀，站起身来，像是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向着远处的佣兵队伍走去。

“让他再多待一会儿吧！”李寻天对着猎犬说道。

猎犬看了一眼远处的刘正风，微微思忖了两秒，似是明白了什么。只见他转过头来，对着其他人道：“大家先走吧，不用等他了……”

李寻天自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他回过头，看着大槐树旁犹自静静守望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些矛盾。若是刘正风真的从此留在这里，他以后在佣兵团的生活将会更加单调，但若是让这样一个心怀牵挂的人去zhōng yāng魔山那样的“死地“冒险，李寻天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作为一个佣兵，应该是了无牵挂的。因为他们随时都可能遭遇危险，甚至死亡。

这是李寻天来到猎犬佣兵团的第一天，刘正风对他说过的话。

而现在，他自己却是恰恰处于这样一个境地。

佣兵队伍在血红sè的暮sè中前行着，李寻天走在最后，时不时会回头看上一眼，却见那一个身影依然站在那棵大槐树后，静静地守望着。

夜sè渐渐漫了下来……

远处的山峦，近处的树景，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放眼望去，仿佛都透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

佣兵队伍在平静的大山中行走着，已经渐渐接近zhōng yāng魔山的边缘地带。这是一个寂静的夜晚，只有如银的月光在头顶皎皎地照着，一路行来，李寻天看到的鸟兽虫豸越来越少，动物们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预示着前方的危险xìng将越来越高。其实，只要干过佣兵这一行的人，都会有听说过zhōng yāng魔山这个地方，因为这是中州大陆上最凶险的“死地”之一，山中丛林密布，魔兽横行，越往深处，魔兽的等阶越高，纵然是人类的绝顶高手，没有特殊原因也不敢贸然进入这一片死地的深处。曾经有不少的佣兵团来过zhōng yāng魔山猎杀魔兽夺取魔核，但大多却是埋骨于此。这次若不是有人出高价购买天蚕蛛的毒液，而天蚕蛛不过是普通的二阶魔兽，生活在zhōng yāng魔山的外围，猎犬佣兵团也不会冒死在这zhōng yāng魔山的边缘走上一遭。

佣兵队伍在距离zhōng yāng魔山约十公里的地方驻扎了下来。这是猎犬佣兵团第一次来zhōng yāng魔山捕猎，自然凡事都得小心翼翼。天蚕蛛虽然只是普通的一阶魔兽，但佣兵团还不敢就这样贸然进入zhōng yāng魔山。

一个个帐蓬在夜sè中扎了起来，围成一个大圈，佣兵们在zhōng yāng燃起篝火，再用大的帐篷盖在顶部，如此便可安然地在帐篷中休息，而不用担心火光会招来魔兽的袭扰了。

佣兵团是一个很奇怪的团队，纵然他们每rì朝夕相处，彼此间也不会有太多话题。寂静的夜晚，熊熊的篝火，一张张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佣兵们都在各自擦拭着自己的武器，彼此间没有说一句话。

李寻天初来乍道，而且功夫微浅，自然没有什么合手的武器，他索xìng便在一旁撩着火堆，一边看着其他人。佣兵们用的武器各自不一，有八百斤的青铜槌，五百斤的宣花斧，还有一丈八的偃月刀，冰冷yīn森的血滴子……李寻天的目光一个个看过去，最后落在角落里的刘正风身上。

他用的是一把年代久远的青铜古剑，是那种重六七十公斤，就算砍不死人也能斫死人，斫不死人也能压死人的那种。从刘正风柔和的目光中，李寻天可以猜出这把剑至少已经陪了他不少年了，而且定然还无数次帮助过他死里逃生。

当一个剑客有心事的时候，他就会翻来覆去只做一件事情——

擦剑！

擦了又擦，擦了再擦，擦完还擦。

刘正风现在正是如此。

对于明天的zhōng yāng魔山之行，他心中总有某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自己真的会一去不返。是以今rì佣兵团路过刘家庄，他才忍不住想要回家看看，但他又怕自己会怯懦退缩，所以只在远处远远地看上一眼。

人都是怕死的，刘正风亦是如此。纵然当了十几年佣兵，纵然在刀尖火口上已经走了成百上千次，他依然还是害怕死亡。

“有心事？”李寻天仿若无事地在刘正风身前的篝火旁蹲了下来，拾起一根快烧断的干柴，在火堆里小心地拨弄着，把火撩得更旺。

刘正风先是一怔，继而像是回过神来，转头瞧了李寻天一眼，微微笑道：“算是吧……”

那笑容却俨然是苦涩的，就像是一朵乌云，凝在他紧蹙的眉间。只见他把擦拭了良久的青铜古剑轻轻放在一旁，随手解下腰间的酒壶，递给李寻天道：“喝酒吗？”

李寻天微微摇了摇头，道：“不会。”

闻言，刘正风也不勉强，将酒壶兀自收了回去，仰口便是喝了一大口，口中还不忘啧啧赞道：“好酒！”

李寻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今夜的月格外的圆，明亮中还似是带着鲜红的血sè。

血月！

传说中定然会有血光之灾发生的夜晚。

“其实你不适合当佣兵……”刘正风忽然开口说道，那语气似是有些郑重，又似是有些轻浮，让人一时之间琢磨不透。

李寻天疑惑地朝他望去，却见他两手空空，腰间亦是空的，却不知那一个酒壶已经被他扔到了哪里。原来就刚才这一眼的瞬间，他已经喝光了酒壶里所有的酒。

李寻天看着眼前这个似是已经处在半醉半醒之间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刘正风接着道：“佣兵们是在不断的杀戮和死亡中寻求生存的人，而我看得出，你是一个心存怜悯的人，而且你不会轻意改变自己。纵然这些天你每天都在看着别人杀戮，但你的心中其实很抵触这些……”

李寻天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微微思考起来。虽然自己了无牵挂，但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当佣兵。这些rì子来，他跟随着佣兵团四处奔走，也曾看过几场冷血的杀戮，但他始终无法融入这样一个冷酷嗜血的团队。或许，正如刘正风所说，他的心里其实是深深地抵触这些的。

“其实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佣兵的，你也不必为了当佣兵而改变自己，只要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就行了……”

李寻天点了点头，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句熟悉的话来：“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勇敢地去做，哪怕灵魂痛苦得出血！”

李寻天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这句话熟悉，但心中就是有这样的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亘古存在，又仿佛自己曾在无数的梦境里看到过一个苍凉萧瑟的背影，对自己叮咛着这一句话，似yù回头又从未回头。

“不错，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就勇敢地去做，哪怕灵魂痛苦得出血……”一旁的刘正风赞同地道，仿佛意气风发。

李寻天看着他的样子，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去，伸手入怀，摸了片刻，才是将一张温热的草纸拿了出来，递给刘正风道：“看看，我画的……”

刘正风先是疑惑地看了李寻天一眼，继而伸手接了过来，入眼之时又是一怔，整个人霎时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幅画像，画上有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小孩。那小孩四五岁模样，看装扮应该是女孩，她正在禾坪上欢快地拾着石子。禾坪的边缘处，一个大人正坐在大槐树下，柔和的目光殷切地看着女孩。画上的两人，却是像极了刘正风和他那不满五岁的小女儿。

“这……”刘正风看着画像，目光再也移不开了，整个人亦是惊讶得张大了嘴。李寻天看着他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暖，像是得到了安慰。

刘正风确实没有想到李寻天还有这等绘画本领，这画笔的勾勒竟是如此匀称、纤细、恰到好处，仿佛再多一笔便显冗余，若少半点便是不足。

一会儿，刘正风从怀里掏出那张发黄的纸，把两幅画在眼前微微比对了一番，最后一齐放回了怀里，细细收好。

李寻天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忽然觉得他眼角像是有泪光在闪烁，不禁微微一惊，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的儿女情怀。

只见刘正风忽然正了正脸sè，抬起头来，用无比郑重的目光看着李寻天道：“兄弟，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李寻天微微一愣，片刻后，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刘正风欣慰似的笑笑，将那把跟随自己多年的青铜古剑从地上拔了出来，放到眼前细细看了一眼，这才递给李寻天，道：“若这次我真的遇上不幸，还望兄弟能够好好照顾我妻儿……这把‘战狼’跟随我多年，今rì就赠予兄弟，希望兄弟rì后能用得上！”

闻言，李寻天连忙摆了摆手，推辞道：“这可不行，我可不会照顾人，你的妻儿还是你自己回去照顾吧！这把剑如此珍贵，我更不能要……”

刘正风知他话中乃是好意，正yù再说，恰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隆隆”的轰鸣声。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去，就像是chūn雷炸开，震耳yù聋，让人先是一惊，继而忍不住想抬头一看究竟。

李寻天亦是抬头往夜空中看去，却见一团熊熊烈火，照亮了黑暗的天空，向着远处的zhōng yāng山脉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