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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燕山秋

燕山里的秋风,苍劲而冷冽,它呼啸着从山顶残破的烽火桩上掠过,将荒墟里积年的陈灰旧土吹得飞飞扬扬,飘满了整个山谷,沿着山道北上的马帮刚翻过山梁,就被这股黄风撞了个正着,厚重的土瘴夹在过山风里,刮得押队的伙计们一个个都缩着头、弯着腰,十多口人马被扯成了长长的三四段。
骑着骡子,混在队伍中间马帮翻垛金三德冷不防,被逆风吹得连打了几个喷嚏,颌下蓄的几缕山羊胡被震得乱飞,心疼得他连说了几句晦气,赶忙转身背风把缠在脖子上的rì本围巾拉起来,小心翼翼地遮盖住捋顺的胡子。

忙完这些,他才想起自己的活计,连忙抬头观望天sè,发现天上风云滚滚,山林摇曳,

显是一番山雨yù来的景象,他双手一拢,手指在袖中掐算了下脚程,扭头对身旁的掌柜薛贤说:“掌柜的,俗话说‘眼前风尘扑地,老天必有雨意’,您瞧这天sèyīn沉,风雨旋即即来,咱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避避,等雨头过了再上路?”

薛贤本来还心存着几分侥幸,听他这么一说,四方的脸盘黑成了锅底,眼看着还有十来里路就能赶到预定的打尖地了,结果遇上这股急雨。想起后面可能碰到的波折,他禁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和金三德他们这些土根商贩不一样,他本来是北平城里的jǐng察,后来因为包庇抗rì犯,被rì本人押到东郊的乱葬岗里挨了枪子,不过他命大,身上挨了七八枪,整个人都差点被打成筛子了,可胸腔里憋着的那口气硬是没断。

后来被几个捡煤球的小孩从死人堆里捡回去养好伤后,他就跑到燕山里做了私货贩子。因为平rì里为人仗义,又明事理,他很快就在道上闯出了“薛驮子”的名号,有些跑单帮的干不下去,就干脆拜他做大哥,入伙当伙计。

不过焦躁归焦躁,他望着远处山上乌压压的积雨云,略略思量了下,提缰纵马站到上风口,嘴里打了个唿哨,大声吆喝着道:“天气要变了,弟兄们腿脚麻溜点,把能骑的骡子、马都腾出来,让客人们骑着,过了前面的山头就是邓二狗的炮楼,咱得赶在雨珠子接地前赶到地头上。”

被过山风吹成大虾米的马帮伙计们,一听掌柜开口说要打尖,jīng神立时抖擞三分,他们在账房先生关道员的指挥下,手脚利索地把牲口腾了几匹出来。

看着和马帮搭伙的客人都能分到坐骑,薛贤又从挂在鞍子后的马包里摸出两捆十块装的银元包,递给身后的伙计,吩咐道:“栓子,你骑着马先过去,让邓二狗他们把炮楼一层都腾出来,盯紧点,别让那帮孙子光顾着玩牌,耽误了咱的正事。”

栓子接过银元先一愣。和伪军借住炮楼,常例都是十个大洋,怎么掌柜的给了两捆二十个?他有些摸不准:“大哥,这是不是给多了?那些家伙都是属狼的,这次喂得太饱,下次就不能给少半毫。”

站在旁边的金三德瞧见他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掏出旱烟杆,凑上去就是一下:“闲吃萝卜淡cāo心,屁大的小子,还真当自己长chéng rén类,掌柜的让你做事,别多说话乖乖去做,把事情办妥了比什么都强。”

栓子头上挨了一烟锅,感觉挺委屈的,不过他更不满被人当成小孩训,揉揉脑门上被敲起的肿包,他气乎乎地把银元往怀里一揣,扭头对着金三德哼了声:“掌柜的,您放心,我赵栓子绝对把这事办得妥妥帖帖,让某些老小子挑不出半点错。”

瞅着栓子牛气冲冲地打马跑了,金三德哈哈一笑,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星子,笑骂道:“臭小子,人还没长大,火气倒是长了不少。”

他嘴里骂着,回头一瞧薛贤拉着张黑脸,眼角眉尾绷得和粘了浆糊似的,还以为他在担心栓子办不成事情,嘿嘿笑着说:“掌柜的,您也别把脸拉那么长,邓二狗那帮孙子是挺jiān懒的,但只要有钱,那不管谁去都是爷。”

薛贤提着马鞭正在想心事,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咧嘴苦笑了下。他侧过身,用辫梢暗暗地指了指正在上马的客人们:“邓二狗他们算个屁,我是在发愁那几位爷,这次和他们搭上关系,以后咱们就没什么安生rì子过了。”

他说着拍拍衣服,检查了下腰上别的盒子炮:“老金,过会进了炮楼,估计还会有些波折,你让德悟、德通两个注意着些,家伙都放到顺手的位置上。”

吩咐完,他也没细说为啥,一抽马,就跑到前面去巡队了。

金三德没想到他会吩咐这事,想到进去有可能会火拼,他忍不住嘟囔着骂了句:“这什么狗屁世道啊!”

自从民国二十年,张少帅没放一枪一炮,把东三省让给rì本人后,这关外的老百姓那可是倒了血霉。表面上,满洲国的皇帝是溥仪,各省的要员都是中国人,但真正管事的是rì本人,满洲**里有rì本顾问,地方首长里有rì籍高官,现在的关外俨然是另一个朝鲜了。

民国的时候,关内的报纸提到关外,就会夸着说:关外是好地方啊,黑土肥得能攥出油来。年头岁尾,乡里的庄稼户最不行也能吃几顿,城里的商户人家手里攒的闲钱,也要给家里的大人小孩置办身新衣服。

可现在,十年过去了,号称“皇道乐土”的满洲国是连老百姓都养活不了。大家都知道东洋穷,但没想到穷成那样,自打占了东三省,那不管是林子里的木材,还是山里的矿产,只要是值钱的东西rì本人都会打着rì满亲善的旗号,使劲地往东洋搬。那搜山刮海的劲头,是恨不得连耗子窝都掏一遍。

至于地里产的庄稼,rì本人搜刮得更过分,康德五年的时候,rì本的太上皇让满洲zhèng fǔ颁布了一个《米谷管理法》。

照里面的规定,稻谷、小麦属于甲等粮,只有rì本人和做狗腿的高丽棒子才能吃。中国人只配吃玉米、高粱这类乙等梁,农村凡是耕种庄稼的,种出的粮食都要折税上缴,胆敢私下吃点白面大米,那可是犯了‘经济罪’。

当然,碰到年节,rì本人给每个人会施舍一斤白面,就那点配额每过一层,就要盘剥一次,等落到手里,连喂鸟都不够。碰到年节红白喜事,普通家户要置办桌细粮饭,都要找薛贤他们这样的走私马帮鼓捣鼓捣。

走私马帮一般都是做往关外贩运粮食、油盐的生意,他们从平谷或者密云驮上粮食、布匹、海盐,北上燕山,翻过长城,把这些关外稀缺的东西运到热河,然后再驮着收来的毛皮山货回到河北。

从河北到热河来回七八天,这路上要是被满洲国的jǐng察、特务抓住,不管是“密输犯”,还是“经济犯”的罪名,都得赔上一大笔钱,有时候运气不好,被rì本宪兵逮住,更会被挂上“国事犯”的牌子,活活吊死在城门楼面。

不过那些jǐng察什么的都是抓跑单帮的,碰到薛贤这样的马帮,那就是给点买路钱的事,像这长城内外的炮楼,十来斤烟土就能抵上买路钱。

山风越来越大,清楚山里天气的伙计们顾不得体恤牲口,鞭花甩得“啪啪”直响,十几口人紧走慢走的朝前走,等赶到炮楼时,天就变成了乌漆麻黑的一片,什么看不清楚,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就翻缸一样地往下倒了。

薛贤刚吩咐完伙计们把驮的货架都卸到棚子里,守炮楼的满洲**排长,大名叫邓富安邓二狗就一脸贱笑着贴上来:“薛掌柜真是贵人难遇啊,兄弟有好些rì子没见您了,谁想这一见面,才知道您开始做大买卖了。”

“得、得、得,我这点小买卖啥时候居然能入你老哥的眼里了?”薛贤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桌子边坐下,接过毛巾擦擦脸:“你老哥是闻见箱子里的膏子香了吧?栓子,把那鸦片膏给弟兄们分一下。”

“呵呵,这怎么好意思啊!”邓二狗接过栓子单独递过来,约莫有仈jiǔ两重的烟膏,借着桌上的马灯光用刺刀挑了点,用舌头尝了尝:“薛掌柜就是高义,一出手就是坝上产的好烟土,单这分量,换您这十几口人马过去是绰绰有余。”

薛贤听他这么说,脸上禁不住一僵,他抬手端起茶碗喝了口,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微微一挪,把别在腰带上的盒子炮挪到顺手的位置上。听着话茬不对,金三德和几个事先知会过的伙计也慢慢围上来。

邓二狗抬眼瞧了瞧,用刺刀指了指夹杂在伙计里的几个生面孔:“掌柜的,你们要过路好说,但也只能是您的手下,至于他们几个,就恕兄弟我官小,胆更小。呵呵,您看呐?”

薛贤眉角一抽,正要摔杯动手,突然眼角扫见邓二狗手下的大头兵们都挤到大通铺上烧烟泡去了,明白这小子是想唬唬人。

他呵呵一笑,挥手让几个手下都退回去,吹了吹杯盏里的茶叶沫子:“邓老哥,瞅瞅你开的这玩笑,看把我这些伙计们吓的。”

邓二狗瞧着没蒙住人,嘿嘿一笑,腆着脸装出副苦相:“薛掌柜,我这还没开玩笑,这个月风声比较紧,前段时间靳杖子那一带的红枪会和神仙道开片,rì本人怕事情闹大,从承德那边抽调了十几个jǐng察讨伐队,弄得兴隆屁大点地方挤了七八千兄弟,到处都是卡子查路引。您瞅瞅这几位,细皮嫩肉的样子,咋看都不像跑马帮的伙计。您让我蒙着眼放他们过去,万一他们落到rì本宪兵队的手里,那我这二三十口人就要去盘锦城挖煤了。”

虽然清楚这小子是想诈点钱,但薛贤还是有点入套,他心里盘算了下后面的路程,敲敲桌子:“这几位老客的确不是伙计,他们都是我的贵客,这次我准备贩点貂皮子,特意到北平城请的师傅,咱兄弟俩也不用说什么别的,只要给我把事情办得漂亮,兄弟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邓二狗立时嘴巴都咧到耳朵边了,他翻手就从桌子下的弹药箱里拿出沓证件:“和薛老哥谈事情就是爽快,路引每条十个大洋,证明书每人五个大洋,您给rì本钱也行。”

他嘴里说着,接过薛贤递过来的照片,贴好相片,按了指纹,咔嚓咔嚓盖上守备队的关防大印,这几位就算是满洲国的国民了:“拿着这些东西,只要不随便惹事,在这满洲国的地界是横着走都没问题。”

事情都办妥,那就是一家人,马帮住一层,**住二层,两边连暗哨都不用设。在炮楼休息了一夜,担心误了形成的忙帮,第二天一大早就架好牲口上路了。

看着马帮走远了,邓二狗站在炮楼顶层的敌墙后面,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一个上哨的下兵把步枪当成拐杖斜靠在垛口旁,看他这幅样子,还以为是反悔了:“二哥,咱就这么放他们走了?我瞧那几个生眼人,那身上连硝皮子的味道都没,这薛驮子糊弄人,把人都当成傻子了。”

“人家糊弄咱们,咱们能咋地?难不成翻脸?”邓二狗扭头一看,是自己的本家兄弟,他抬手照那小子脖颈上就是一巴掌:“薛驮子是好惹的?年前仙人台从通化省调了个经济特务搜查班,那帮小子不开眼,抓了薛驮子的货不说,还把两个伙计抓住准备送宪兵队,结果当天晚上那搜查班的班长就被人从兴隆县城的姘头家绑了出来,那兴隆城里一半百号的rì本兵,还有仈jiǔ百号的jǐng察、国兵都没防住,你说咱们这小炮楼能留得住人家?”

说着,他又是一巴掌:“你小子可别有什么心思,要是想咱们这二十几口人的脑袋还能安安稳稳地扛在脖子上,就啥话都别乱说。”

嘴上虽然这么教训着手下,但眼看着老大的肥肉不能吃,这心里感觉还是有点不对,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银元,望望东边的天上,忍不住骂了句:“耗子管住猫,这什么狗屁世道啊。”

附录:历法的转换

民国元年是1911年,所以在计算民国年份时,只要将公元历减去11就能得到,即1931年是民国20年,1941年是民国30年,而1949年是民国38年。

伪满洲国皇帝溥仪登基虽然是1932年,但刚开始是大同纪年,它的使用主要是1932-1933年,康德纪年是1934年开始,它的计算方法是公元历减去33,即1938年是康德5年,1941年是康德8年,1945年是康德12年。

rì本当时的天皇是1926年继位的裕仁,他的年号是昭和,计算方法是公元历减去25,即1938年是昭和13年,1941年是昭和16年,1945年是昭和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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