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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破产了!
这是东宫侍读郎士通刚踏进蜀中后,便听到的消息。震惊之下,连忙向那些传播这个消息的人打听,几番周折后,终于是渐渐搞明白事情的始末。
谢展为了拿下当日那两宗生意,以自家众多产业做抵押,向几处钱庄筹款。
但是正当各地生意火爆之时,那些钱庄忽然先后涌上门去,宁肯赔付一些本金,也要撕毁契约。
结果,谢展将所有的钱都投在了生产上,唯一剩下的点盈利,又拿出来抢了后来的水车。这样一来,除了手里一大堆的鞭炮和风扇的材料外,再无其他。
于是,那些钱庄当即翻脸,按照合约规定,将谢家的产业尽数变现。
而那些订货的商人们,在拿不到货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也顿时哗然,纷纷向当地府衙递了状子,状告谢家诈骗。
鉴于受众太多,影响已是不可遏止,官府方面也不敢偏袒,只得按律判处。
结果便是,谢家所有的产业没有了不说,连各处生产的材料,也被作价赔付了众商家。
往昔一个庞大的谢家,便在顷刻间,就这么如风云般流散了。听闻谢家当今的主事人,老三谢展因此事一病不起,至今躺在榻上昏沉不能理事。
而那个老二谢晋,也很奇怪的不见踪影,不知在搞什么。
郎士通弄清了所有状况后,不由一阵的气馁。他满怀雄心而来,发誓要为太子殿下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却哪料到,还不等到前线,自家这边的将军已然被人斩首,大军整个已溃散了。
躲在客栈的房间里,左思右想一番,终是定下了主意。眼下,聚财已不是最重要的事儿。水车,水车才是决定能否翻盘的关键!
谢家败了就败了吧,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姜子牙复生,孙武再世也是束手无策了。
而水车一事,因为启动较晚,又不像那两宗生意一样,牵扯广泛,如今反倒成了谢家手中唯一保留下来的东西。而正好这个,才是太子最为重视的。
只要自己能把此事顺利展开,为太子在朝堂之上挣到分,那便是底定乾坤之功了。所以,眼下要做的就是,立刻赶到谢家,将水车一事接过来,免得让那个愚蠢的谢三再搞砸了。
定下计议,当即便退了房,直往谢家而去。
谢家如今已然破落的不成样子,待郎士通到了大门前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门口也不见什么门房之类的人守着,随意敞开的门,似乎由得人随便进出。
迟疑着走了进去,入目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残枝败叶,显然有好几天没人打扫了。
谢家虽说此次败了,但好歹也是个大家族啊。怎么会成了眼前这个局面?难道那些个下人也落井下石,欺主人无力理事而偷懒?
他心中疑惑着,直到快进了后院,才在门口处见到一个老家人。老家人正端着一个药罐儿,显然是出来倒药渣的。猛不丁看到一个陌生人出现,惊的差点将药罐子扔了。
郎士通忙做出一副温和的面孔,只说自己是谢元在京里的朋友,此番入蜀办事,特意来看望他的。不想一到成都,便听说故友逝去,这才前来祭奠一番云云。
老家人这才惊惶稍定,这些天来,好多人登门,个个如狼似虎一般,老家人心里都有阴影了。
“….唉,若是咱们大老爷还在的话,何至于到此地步?如今二爷不知去了哪里,三爷又病倒了,这谢家啊………唉。”
一边招呼着郎士通往偏厅里去坐,老头儿一边长吁短叹的唠叨着。郎士通左右看着,一路行来,却仍是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忍不住问道:“老丈,怎么这府里不见其他人呢?”
老头儿闻言,脸上的皱褶更深了几分,叹气道:“跑了,都跑了。这阵子,每天都有许多人来讨债,府里又没个主事的,他们被惊吓了几日,便都散了……..这些个白眼狼,忘恩负义,就不想想,当初大老爷在的时候,是如何对他们的,都是些养不熟的狼崽子、畜生!”
老头儿说起这个,越说越是激动,最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郎士通听的头大,连忙拦住道:“就算是下人们逃了,可这偌大的谢府,总还应该有些你们老爷的家眷吧,怎么……”
老头儿脸上闪过黯然,叹气道:“又有什么家眷了。大夫人去的早,大爷便一直未再续弦。二老爷和三老爷倒是有几房妾室,可前些日子,大老爷去后,两位爷忽然也翻了脸,二老爷当日便只带着天豪少爷走了,那些个小妾自然没了留下的由头,便陆续也都打发出去了。后来这府上,便只剩下三爷一房。可是三爷这一倒下,官府又定了案,那些女人担心受牵连,便也都走的走逃的逃,临走之际,还卷了不少的家当,如今这府里,除了老儿之外,便只有三爷了,唉,世道人心啊………”
老头儿叹着气,领着郎士通在一间看上去还算整齐的屋子里坐了,又去后面拎了把壶,给他添上一杯热水,满面歉然的道:“贵客包涵,如今这府里实在……唉,只能奉上清水一杯了。”
郎士通心中也觉凄然,摆摆手道:“无妨,清水便可。”
顿了顿,又道:“你家三爷现在怎样了?我这次来,拜祭完你们大老爷,还有些事儿想和你三爷说说,都是当日你们大老爷留下的一些手尾,今日既然来了,总要交待给他的。”
老家人闻言一愕,惊疑不定的看他一眼,犹豫了下,这才点头道:“那…..便请贵客稍坐,小老儿先去回禀一声。三爷今日倒是有些清醒了,说不定肯见您的。”
郎士通微微一笑,从袖中滑出几个大钱递过去,颔首道:“如此,有劳了。这个便请老丈帮着去办些香烛之物,待会儿也好拜祭谢兄所用。”
老家人慌忙接了,连连应着出去了。
待他去了,郎士通站起身来打量四周,但见墙壁上有几处明显颜色跟别处不同的印痕,显然原本那儿应是挂着一些字画的。听那老家人所言,如今这些字画,必然是被那些家人妻妾的卷了去了。
谢家竟然颓败的一至于此,眼下看来,除了那水车外,真是再也没半分可用之处了。此番回去,定要和殿下说说,这谢家是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了。
心中暗暗想着,外面脚步声响起,抬眼看去,那个老家人正匆匆进来,满脸惊奇的看着他,恭敬的道:“贵客,我家三爷有请。”
顿了顿,腰又低了几分,说道:“我家三爷说,实在起不了身,无法亲迎,还请贵客恕罪则个。”
他方才去回报谢展,眼见病的似乎随时都能死去的谢三爷,听到自己说京中来人,立刻如打了鸡血一般精神起来。而且一再的叮嘱自己要小心伺候,那神态,简直如同朝圣一般。
老头儿老于世故,立刻便猜到这位郎先生,绝不是什么普通人了。所以,此时再见郎士通,便多了几分拘谨,不似先前那般随意。
郎士通心下了然,也不多说,只点头伸伸手,示意他前面带路。
两人出了偏厅,一路往后绕去,不多时,便在一间散着浓郁药味儿的房前停住。老头儿歉意的回头看看,抢上一步将门打开,躬身在旁请他入内。
郎士通以手掩鼻,微微皱了皱眉,这才举步而入。房中密不透风,只有一支火烛点着,显得极为阴暗。
明灭不定的烛火下,他目光移到东侧的一张榻上时,却不由的一阵毛骨悚然。
榻上,一个瘦的如同骷髅般的男人正两眼放光的看着自己,那人脸色灰败,发髻打开着,便那么凌乱的随意披下,乍一看去,简直如同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一般,浑没半点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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