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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游击的厢兵（一）

第二天一大早，赵长安他们甚至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被命令立刻前去领取干粮盔甲武器，即刻出发。
“龟儿子的，这就是分给我们的盔甲？”穿着一身奇怪的白sè盔甲，再看看手里的手弩，贾大方忍不住又骂了起来。

“就是，他血姐姐的，这算啥玩意盔甲，指头一抠就掉一块下来的东西，咋能穿在身上当前锋？这个太监脖子上顶的，到底是不是人头？”众配军嘴里当然骂不什么好话来。

“都头，让清哥去仓库领一架水龙来吧，吵也没用，咱这些人，本来就是挡在阵前送死的。”刘天宁低声对赵长安说道。

赵长安也在摸着身上的盔甲。说实在的，以他的知识水平，还真的不知道这套白sè轻甲是什么东西做的，只是摸上去感觉有些怪。

“别摸了都头，咱这一身盔甲，是纸做的！不信你把头盔拿下来用指甲一抠就知道了。”刘天宁低声道。

赵长安有些不敢相信，哪怕是把咱当成肉盾炮灰吧，也不可能这么不负责任对不对？前天在山谷中打仗，身上的盔甲有些破损的，回来的路上，张虞候还说过，让自己今天再领盔甲武器时，直接向保捷军看齐。但怎么这个罗大英一来，自己的盔甲就变成了纸做的呢？赵长安当即便要去找那罗太监理论。

“算了都头，你争不过他的。在罗太监眼里，咱这些人反正是送死的，把好的武器盔甲给咱们使用，等咱死后多半都被西夏人拾了去，白白资敌，所以你就是告到皇上那里，他照样有理！”

赵长安再次默然。rì他妈的，这都什么样儿的军队，什么样儿的官呀！打仗的时候，优先考虑的不是士兵的死活，竟是士兵死了以后，少给敌人送点东西，果然是未虑胜，先虑败呀！

不一会儿，李清把水龙取来了，赵长安当即下令，本都人员跑步前进，到阵前集合！

刘天宁不亏曾是天武军官，这喷水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将纸盔甲打湿了一大半，但最后数层纸却没有湿透，因此身上的衣服倒也还是干的。

然而在这隆冬季节，穿着一身喷了水的纸盔甲站在风地里，那滋味也并不好受。

“来了！都头，你和李清往我们背后站站！”听着远处雷鸣般的马蹄声，刘天宁脸sè凝重，指挥当过禁军的两个兄弟把李清和赵长安挡在了身后。

西夏人这次出动的，乃是他们最jīng锐的铁骑。嵬名阿山一改往常西夏部队从小河上强渡过来，跟宋军打攻坚战的做法，带着部队从小河上游绕过，依靠铁骑部队的机动能力，从侧面绕过，前来攻打米脂寨。

不过罗大英布下的斥候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罗大英当即面对西夏部队排下了阵势。

前面和西夏人打的两仗，校阅厢军第一都的士卒们，都是依托有利地形进行狙击，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直接面对西夏人的铁骑。

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场景，没有见过的人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出它的冲击力有多大，看着西夏人著名的“铁鹞子”部队朝自己扑来，第一都的士兵个个脸sè惨白。

“兄弟们不用怕，那些西夏人一样是爹生娘养的，怕他甚么？来，听我的口令，上弦！”赵长安尽力压下心头的恐惧，对着众军发令道。

在恐惧的时候，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其实也是一种很不错的消除恐惧的方法，听到赵长安的口令，士兵们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只听一片上弦声，这些注定成为炮灰的士兵们，为了自己的命运，开始了新一轮搏杀。

马蹄声越来越紧，西夏骑兵那剃得趣青的头皮已经能够看清了。

“兄弟们，平弩！”赵长安说着，自己也把弩箭举了起来。

然而说实话，对于自己手里这把手弩的杀伤力有多大，赵长安心里真是不抱任何希望。和自己身上的纸盔甲不同，人家西夏人身上的盔甲，全都反shè着冷冷的光芒，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冷锻出来的上等铁甲。

不但如此，就连马身上，也穿着一层皮甲。就自己手里这柄小弩，除非正好从他们盔甲的缝隙里穿过，否则纯粹是白费，但据赵长安估计，敌人在高速运动当中，自己这一都人，能有三四个shè中敌人的，就算是不错了。

“都头，一会儿咱shè过一轮后，西夏人就会冲进火阵，他们一出火阵，你就立刻招呼咱都中兄弟们往侧面闪开，让后面这些禁军对付西夏人去！”刘天宁说道。

“好！”赵长安答应道。以西夏骑兵的冲刺速度，自己这些业务极不熟练的新晋前锋，现行炮灰，恐怕也只有发出一箭的机会了。

“都头，记得一会儿到了阵侧，就赶快把身上的盔甲给脱掉！”刘天宁又叮嘱道。

“好，全都都有了，听我口令，瞄准，放！”见西夏人已经进入shè程，赵长安大声发令道。

经过两次战斗的士兵们，发弩时手臂显然已经比原来稳定了许多，只见一轮箭雨过后，十余个西夏人摔下马来，眼看是不活了。

然而西夏铁骑仿佛铁流，这一轮弩箭并没有对他们起到任何阻挡作用，只听他们嗷嗷叫着，依然向前滚滚冲来。

西夏人的弓箭shè程，比宋兵的小手弩弱了大约三十步。

然而在平地上冲锋，三十步不过眨几下眼睛的时间。西夏人手里的弓弦已经全部拉开，只要再往前冲上十来步，赵长安这些人就得暴露在西夏人的shè程之中了！

就在此时，只听飕的一声，两枚火箭同时被shè出。不过它们却不是冲着西夏人去的，而是一头栽到了西夏人前面的沙土之中。

看着正手忙脚乱上弦的厢兵们，西夏人哈哈大笑，跃马猛冲过来。

然而就在此时，那两枝火箭点燃了赵长安早就铺好的油脂，地面上“轰”的一声，燃起了熊熊大火！

王铁汉伸手从背后拿出一个装满了猛火油的猪尿泡，猛的投向了火堆之中，接着众军力气大的纷纷将手里装满了猛火油的陶瓶扔向火堆，那火更是炎腾腾的冲起来足有三四丈高。

“是时候了，都头，快走！”刘大宁叫道。

“兄弟们，左边，退！”赵长安大喝一声。

刘天宁顾不得说话，一把将旁边两个士兵手里，尚没来得及发shè的手弩抢了过来，飕飕两箭，把两个跑得最快的西夏人shè下马来。

“李清，快带都头走！”刘天宁又喝道。

那个火阵虽然出其不意，但毕竟火带不宽，只烧死了几十个人。那些西夏人甚是勇悍，用刀枪将自己伙伴的尸身推拔过去，压住火头，后面的人便纷纷纵马从那些烧焦的尸身上纵了过来。

但赵长安布这个火阵的目的，根本不在乎能杀伤多少敌人。对于牛马脾xìng极为了解的赵长安知道，哪怕是再训练有素的战马，也是怕火的。冲锋陷阵的马匹，当然不可能蒙上眼睛，所以遇到火阵，必然是要惊恐扰乱的。

趁着西夏人的队形出现暂时的混乱带领兄弟们逃命，这才是赵长安真正的目的。

罗太监布阵的时候，赵长安这个都的九十多号人，本来就是准备全部牺牲，以图稍稍阻拦一下西夏人的冲锋，好让后面的禁军多shè一轮的。

正因为如此，后面的正规禁军，距离赵长安等人正好是弩箭的“一箭之地”。

赵长安估计，如果自己这些人站在原地，傻乎乎当炮灰的话，那恐怕不等自己这些人死完，后面的禁军就会发弩shè击，连同“校阅厢军第一指挥第一都”的所有官兵一起，shè杀。

然而有了这个火阵，纵使这些西夏人都是jīng兵，却也需要时间来控制马匹，重列阵形。

正是这多争取来的几分钟时间，让排在阵前当炮灰的厢军士兵们，有了朝两侧逃命的机会，而不至于站在中间，承受西夏人和自己人两方面的箭雨。

“王大哥，这边，这边！”王铁汉的位置更靠中间些，眼看西夏人已经进了shè程，赵长安大叫。

“天宁，接应王大哥！”赵长安在刘天宁的护持下，已经退到了侧面，但看见王铁汉距离还差得远，连忙叫刘天宁道。

此时，西夏人的箭矢已经如飞蝗般shè了过来。亲眼所见，赵长安才算领教了这草原民族弓箭的厉害之处。

要说起来，西夏人的弓箭威力并不算大，他们的弓常常都只拉半圆，shè程甚至比宋军最弱的手弩还要近三十步。然而他们从小便骑马shè箭，仈jiǔ岁时便开始shè猎草原上的狐兔，这shè箭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和吃饭睡觉一样的事情，因此shè箭的速度极快。

据赵长安估计，自己如果用弩箭的话，从上弦装箭再到瞄准shè出，人家西夏人用弓能shè出五六箭！

眼见西夏人的箭已经能shè到自己，王铁汉距离自己却还有一段距离，刘天宁大喝一声，将身上的纸盔甲整个剥了下来，然后用手把那纸盔甲抡开，顿时如同舞动了一个大盾牌般，将自己的全身都护在后面。

王铁汉见状，也如法炮制，这才和刘天宁会合，急忙奔向赵长安处。

但别的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这纸做的盔甲沾水之后，防护能力确实很强，西夏人的箭矢根本shè不透。然而西夏人并非只擅长弓箭，等他们冲到跟前时，劈下来的就成了钢刀。

厢兵们纷纷逃开，而西夏人则将弓箭收到身后，掣出朴刀，嘴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叫声，朝前猛扑。

西夏人的劈刺自上而下，并且借助了马力，那些逃避不及的厢兵，既无武器格挡，又无盾牌招架，纷纷被劈倒在地，这道由厢兵组成的薄薄的防线，瞬间便被击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