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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枕畔的眼泪

“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女孩儿问道。看来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小女孩儿，只要是女人，都会很在意别人对自己做饭手艺的评价。
吴鳞摇了摇头，说道：“很好吃，只是我没有胃口。我要等多久才可以走动？”

“你想走了，是吗?”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吴鳞说道。

“去找你的姑nǎinǎi？”小女孩儿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吴鳞诧异地看着小女孩儿。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姑nǎinǎi’、‘姑nǎinǎi’地叫个不停，真是没有出息。”

吴鳞低下头，又一次问道：“我要等多久才可以走动？一天？两天？”

女孩儿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不想落个残废，最好还是在这儿躺上八、九天。”

吴鳞摇头说道：“太长了，我不能等，还是明天就走吧。”

女孩儿气鼓鼓地说道：“那也由你。”

“别担心，”吴鳞笑着说：“我到了城里，会尽快找个大夫。”

“担心你？你是我什么人，要我来担心你？”女孩儿瞪了吴鳞一眼说：“可是别忘了你答应过要给我做衣服的。”

“我带你一起走。”吴鳞看着小女孩儿说：“到了城里自然会给你做衣服。你老一个人呆在这深山老林里怎么能行？”

“我可不跟你走。再说，我也不是一个人，有大黑陪着我呢，”

“你怕我到了外面把你卖了吗？”吴鳞笑着问。

“你笨嘴笨舌的，不象是坏人。”小女孩儿说：“可是我爹说过，让我千万不要从山里跑出来的。”

吴鳞哭笑不得，被别人骂“油嘴滑舌”骂了不下一千次，今天居然破天荒地被夸成了“笨嘴笨舌”。

“你爹什么时候说的？他说这话，一定有当时的理由，”吴鳞依旧微笑着说：“比如说，怕你淘气跑远了，怕你被汽车，咳，被马车撞了……”

“爹爹把我一个人扔在山里，让我哄着小黑别叫，那时候，大黑还是小黑呢，”小女孩儿面无表情地说：“爹爹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从山里出来，然后他就找妈妈去了。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好久，他们也不来，可是我不敢出去找他们，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听爹爹的话，爹爹一定会生气的。后来，山路上来了一队穿黑衣服的金国士兵，领头的一个举着一杆长枪，枪上串着爹爹妈妈的脑袋，就跟串糖葫芦一样。我想出去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的爹爹妈妈，可是我出去的话，爹爹一定会生气的，我想哭，可是爹爹说过，他不喜欢爱哭的女孩儿…”

笑容冻结在吴鳞的脸上。

小女孩儿瞪着大眼睛，但吴鳞知道她并没有在看自己，因为她的眼睛空洞无神。

吴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小女孩儿搂在胸前，柔声说道：“好孩子，哭吧，大哥哥喜欢爱哭的女孩儿。”

小女孩儿重重地推了吴鳞一把，往后闪了闪，冷冷地看着吴鳞。

吴鳞抓着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

“我都不哭，你为什么要哭？”小女孩儿问道。

“因为大哥哥难过，难过了就会哭。你难过的时候，不哭吗？”

“我不哭，爸爸会骂我不懂事儿。”

吴鳞再一次把小女孩儿拉到胸前，紧紧地搂着她，说道：“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你更懂事的孩子了。”

这一次，小女孩儿没有挣扎，她默默地趴在吴鳞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哭吧，孩子，”过了很久，吴鳞打破了寂静，他哽咽着说道：“大哥哥敢保证，你爹不会骂你的，他若是见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心疼还来不及呢。”

小女孩儿没有说话。

大黑溜了过来，吃惊地看着快要哭成泪人的吴鳞。

吴鳞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老子今天哭了几场了！瞧你那点儿出息！

肩膀上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吴鳞慢慢地将小女孩儿抱起，把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臂弯上。

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小女孩儿的脸滑进了吴鳞的臂弯之中。

有人说，高山上的湖水，是躺在地球表面上的，一颗眼泪。

那么说，你枕畔的眼泪，就是挂在我心头的，一面湖水。

“大哥哥，你唱的真好听。”半夜里，小女孩儿睁开眼来，笑着说了一句，闭上眼又睡着了。

大黑温顺地挤在吴鳞的脚边蹭个不停。

吴鳞抱着小女孩儿，轻轻地哼着歌儿，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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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小女孩儿从梦中醒来。

她勾住吴鳞的脖子，轻轻地亲了一下吴鳞的脸颊。

吴鳞面红耳赤。

“大哥哥，你是个好人。”小女孩儿跳了起来，动手准备早饭。

早饭当然还是那匹可怜的战马。

吴鳞有意哄小女孩儿开心，学着她昨晚的腔调说道：“我周小线名满天下，不吃无名之辈烤的马肉，你有名字吗？”

小女孩儿果然笑着说：“谁没有名字呢，我叫小娥。”

吴鳞看着盘子里的马肉，一本正经地又说道：“我周小线名满天下，不吃无名之马，这匹马，有名字吗？”

“爱吃不吃！”小女孩儿开心大笑，抓起一块肉塞进了吴鳞的嘴巴。

两人相视而笑。

“你多大了？”吴鳞边嚼边问。

“十二岁。”小娥边嚼边回答。

“那你在这山里住了几年了？”

“快两年了。”

“这两年都吃什么？总不会是老有笨嘴笨舌的人给你送马肉来吧？”

“世上有这么多笨人就好了。”小娥笑着说：“刚开始时，胡乱找些草根充饥，幸好我从小就常跟爹上山采药，倒也饿不死。后来大黑找到了这个山洞，锅碗瓢盆床铺被褥都齐全不说，还有弓箭，于是我就学着打猎，运气好的时候，也能跟大黑一起吃顿山珍呢。”

说这话的人，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

十二岁，是还要爷爷nǎinǎi接送上学的年龄。

吴鳞放下手中的马肉，抓住小娥的手说：“不管你以前姓什么，从今天起，你就叫周小娥，你就是我周小线的亲妹子。我周小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再不让你孤苦伶仃，若违此言，天打雷劈！”

小娥呆呆看着吴鳞，默不作声，终于，她拿开了吴鳞的手，轻轻地说道：“哥，你手上都是油，把小妹的手背都弄脏了。”

谁又能想到，这一声甜蜜温馨感人肺腑的“哥哥”，几年后，却会变成周小娥生命中刻骨铭心的无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