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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廉价的尊严

五天后，吴鳞捧着三套做好的战袍站在大小姐面前。
大小姐不置可否地翻弄着吴鳞的作品，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可是近在眼前的吴鳞能够觉察到她眼中压抑不住的欣喜。

女人见了漂亮的衣服会是怎么一幅熊样，各位看官不会不明白吧？嘿嘿。

大小姐对伺候在一旁的书生说了句话，书生把头转向吴鳞，“大小姐问，你自己最得意的是哪一套？”

吴鳞在心里直骂娘：这丫头要向我老人家请教，却连正眼都不看老子，真可气。

“我觉得最满意的是这件黑红相间的。”吴鳞恭敬地回答道。

鬼书生转过头去，向大小姐传达了吴鳞的意见。

“这个鬼书生也讨厌得很，老子辛辛苦苦地给心上人做了几件衣服，要你丫的在这里当什么电灯泡？冲这个，老子也要尽快学会金人的鬼话。”吴鳞又在骂娘，当然，还是在心里。

大小姐拿起红黑相间的那件战袍，挥了挥手，鬼书生连忙拉着吴鳞退出了房门。

想必是大小姐要换衣服了?

这次不要老子帮着看看长短合不合适？吴鳞流出了口水，当然，仍是在心里。

吴鳞心有不甘地跟着鬼书生来到客厅，等候大小姐的评分。

“看得出来，我家大小姐挺满意的。”鬼书生笑吟吟地说。

不满意才怪，那件战袍可是老子按德国国家队队服调配的颜sè，按英雄无敌片头女骑士的穿戴设计出的样式，其中大小图案均由名满京城的天下第一裁周小线周大裁缝也就是老子我亲自cāo针……你们这个土得掉渣的时代还有谁能跟老子在设计时装上一拼高下？吴鳞心中得意洋洋。

吴鳞在客厅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一个漂亮的丫环走下来跟鬼书生一番叽里咕噜，鬼书生笑着点头，捻着胡子把脸转向了吴鳞。

“小哥，大小姐对那件战袍很满意。”他说：“你时来运转了。”

时来运转？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吴鳞疑惑地看着他。

“不要着急，以后你自然会知道。”鬼书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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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作坊的食物又变回了稀粥。

不过，能连吃五天的荤菜，大家已经很满意了，谁都知道能有这样的造化当然是托了吴鳞的洪福，这让吴鳞在作坊的地位大大地得到了提升。

可是吴鳞隐约发现就连卫兵现在也对自己颇为友善，吴鳞猜想那位大小姐家一定很有权势。

可是很多天过去了，鬼书生说的“时来运转”并没有光临。

天气越来越冷，吴鳞实在无法守株待兔似的等着天上掉馅饼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去争取一些“时来运转”以解决温饱问题。

于是，有一天，吃午饭，不，是喝午粥的时候，吴鳞趁着姑nǎinǎi没留意，溜到楼下对负责看管他们的卫兵头目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天太冷了，如果大金国不想看到裁缝们被活活冻死的话，就请给大家发些衣服和被子，实在不行，让大家把这里的工作服穿回家也行。

“‘大家’是指哪些人？”卫兵头目手按住刀柄瞪着吴鳞问，他的汉语说得很差，但还算通顺。

“‘大家’就是指坐在你面前的这些正在喝粥的人们。”吴鳞指着正在埋头喝粥的男裁缝们说：“还有，楼上的那些女人。”

“你是在为他们说话？”卫兵头目问。

“为他们，也为我自己。”吴鳞说。

“他说的，是你们的意思？”卫兵头目转向其他的男裁缝。

没有人回答。

“你们，也想跟着这个人讨衣服、讨被子？”卫兵头目厉声问道。

还是没有人回答，裁缝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回答！”卫兵头目暴喝道。

裁缝们惊慌失措地拼命摇头。

卫兵头目再一次把头转向了吴鳞，目光冰冷。

“那好吧，”吴鳞说：“我不再为他们说话，我只说自己的事情，我想要两套衣服和被子。”

“将军别怪罪，他傻，不懂事……”姑nǎinǎi慌慌张张地从楼上跑了下来，拉住吴鳞的胳膊把吴鳞拽到了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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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姑nǎinǎi把吴鳞骂了个狗血喷头，吴鳞没有说什么，只是闷头练他的飞针。

门外传来脚步声，姑nǎinǎi停止了谩骂，吴鳞停止了练习。

两名金兵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两套棉衣、两套棉被。

他们毫不理会吴鳞和姑nǎinǎi惊奇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扬长而去。

姑nǎinǎi张大了嘴，看着吴鳞。

吴鳞拿起一件棉衣披在她的身上。

披上了棉衣的她反而开始瑟瑟发抖。

吴鳞把她搂在怀里，泪水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

“不就是一套衣服吗？值得哭吗？”吴鳞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一套衣服?不对，孩子，”姑nǎinǎi抬起头来看着吴鳞一字一顿地说：“这不是一件衣服，这是一套人的尊严。”

吴鳞半晌无语。

“孩子，你得想个法子逃出去。”姑nǎinǎi轻轻地说。

吴鳞点了点头，说：“我发誓，我一定会带着你逃出去。”

吴鳞从此结束了赤身露体的生活。

虽然他并没有因此而真正赢得“人的尊严”，但，从那段没有衣服穿的rì子里，吴鳞真正地体会到了乱世里人们需要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