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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七十七章 以菌养尸

停不下来的林律期待身体机能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最好能来不及感受疼痛就被僵尸们分尸了。淹没在这么强大的僵尸丛中，死得连渣都不剩吧——前提当然是这群僵尸是丧尸，是吃人肉的——残念的是它们却没有吃掉殊虎，那么林律兴许会被蹂躏致死。
“呃，大崽，也许我们高估了这个家伙。即便是被寄生后的僵尸，没有多余执行命令的智商，更丧失了食肉功能，加上御鬼师的气息护身，他也是胜不了的。”

“也许，他能拖到僵尸神经耗损脑死……但愿那群细菌们的战役能够获胜……”

静静蹲在一角倒悬的石头上，黑暗中兄弟俩默契地对视一下，同时叹气，异口同声：“哎，真是挫，这样的人值得我们押注么？”

就在林律怎么也停不下来麻木的机械对抗时，几束强光利剑一般刺瞎了他片刻。在短暂的失明中，他听到了无数的枪声在空荡的洞穴中颤抖回环，整个空间开始猛烈的摇晃，之后很浓烈的烧焦味和着某些从未闻过的不好受的味道湮灭了战斗的紧张。

终于停下来的林律立即拉开卷轴，这让他获得了专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供张望。他看见，明亮的光芒中，几个成年男子架着榴弹枪对自己所在的方位，剩下的三两个看起来斯文的男人没有枪，而是拿着一些怪异的瓶瓶罐罐，从中倒出了特殊味道的液体，僵尸的速度立即减缓了。

林律在战场目测，正是这些难闻的气味让僵尸们的行动麻木起来，好让他们霸道的火力能够有效击中。

那些男人在看到林律的时候愣了一下，一秒钟的沉默之后立即调转枪头投入自卫战。他们很快轰开密集的几处僵尸群，那些庞大的人皮堆也在他们玩命的火力中销毁了。林律趁乱跳到他们身边，还来不及寒暄招呼，那些被战火拨弄得情绪亢奋的男人们又换上一组冲锋枪狂扫相对零散的僵尸。

猛烈的枪战和洞穴内迅速升高的温度宣告了这个战场姓“人类”而不姓“僵尸”，甚至在火光滔天中，连这个陵墓都快因此卸下“穴里禽”的名号。这个墓可以说是被废得彻底，林律堵住耳朵，在火光中闪念间也觉得其实这群男人够野蛮的。如果他能有更强的力量，决不允许他们以这样的方式亵渎一个——艺术品。不过林律没有那样的力量，所以他现在可以心安理得地深呼吸，然后庆幸有人及时支援，多谢他们的强悍。

林律借着闪烁得眼睛生疼的光，终于看到了他一直以来战斗的对象是个什么模样。它们都没有了皮，看不到五官，只剩下几块脸部肌肉，那些枯肉脆得仿佛能一撕就裂开。黑sè的经络像是枯藤一般缠绕在崎岖不平的身板上，还能看清它们的几处肌肉黏在体表，干燥使得这些肌肉相互分离，倒像是挂在身上无关紧要的装饰品。此时，它们的动作越发僵化，在猛攻的火舌下像是水滴一般被榴弹溅开，摔碎成灰。

结束战斗后，几个战斗人员迅速撤离到隔壁洞穴中，而那些相对斯文一点的人则开始喷洒药剂。那气味极其不好受，林律也赶紧撤了出去。临走前还望了一眼殊虎所倒下的位置，那里已经没影儿了。待数人站定后，领头的中年男人对林律伸出手，林律赶紧握住那沁满汗液的手掌。

男人问：“你是山里面的人？”

“是的。”

林律的回答引起了几个男人互相交流的眼神一阵敬佩，之后又听他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林西洋的叔叔们吧，他现在在一处藏史的大厅内，应该很安全。”

男人们面面相觑，之后皆面露喜悦，林律听他们言语着“这小崽子运气太好”之类。领头男人赶紧对林律道谢：“多谢阁下告知小侄处境，小侄承蒙阁下关照，不胜感激。”

“不。他很厉害，帮了我不少忙。而且，你们的掌握的信息和知识都很强大，我很佩服你们。”

林律又看了看那几个男人，他们的包裹已经很满，应该是在墓中得了不少好东西，于是会意一笑。

看到林律的表情，其中一个带着夜视镜的jīng干男人问道：“小兄弟只身一人前来？”

“啊。是我一个人来的。”

“了不起。小兄弟来这里是要找什么东西呢？说不定，我们这里有。”男人没有谈价钱，不过出于对商人气息的熟悉，林律还是从他闪着黯光的绿sè镜片上看出他亮起了生意的jīng明。

为了不让自己引来无端的怀疑被排斥，林律只好说道：“我来找穴枭。”

果然一听这话，所有的男人都默不作声了，连收拾武器的动作都小了许多，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怪物，又像是不想因为这句话而得罪了穴枭。那领头的男人更是直截了当道：“你没那本事。有那本事的人也都不会捉穴枭。”

林律笑了：“我只是来找它，又不是捉它。看一眼就走还不行么？还有，为什么有那本事的人就不会捉它了呢？”

“因为那是对穴里禽家族的尊重。”

“尊重么……”林律故意不说，而是看了看几人满包满载的样子，笑而不语。

“这些东西不一样。”男人解释道：“这个墓已经要死了，内部的生态已经被严重破坏，我们只是把这些东西往外迁移，否则它们活不了不久。”

“哦。那么你们找到那个万人坑没？”

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林律，那男人面无表情道：“刚才那个就是。”

“哦。”林律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让人无语，这个答案还算在他的预料范围内。只是，皮和被剥皮的僵尸数量有些不成比，那里兴许有一万张皮，但是至多有十分之一的僵尸。

“那剩下的肉那里去了？”

“被吃了。或者说是化成了养料，养出了这些东西出来。一开始是造墓者选择一部分残缺的尸体进行分解，而后来养活之后，它们便开始缓慢地相食。”

林律又问：“它们不吃皮的么，所以才剩下这么多的皮？”

“不，按照文献记载，这个方国的丧葬习俗应该是要剥皮的，以此，死者的灵魂才能脱离皮肉的束缚而升天。”

“哇，真够野蛮的习俗。”

男人摇摇头道：“信仰没有野蛮文明之说。而且以他们处理尸体的技术来看，倒是挺让人佩服的。他们培养出了某种菌群可以主宰尸体的神经系统，从而导致尸变的可能。除此之外他们在剥下的人皮上植入了某种黏合力强的厌氧菌，并且随着这些菌群的发展，会增加物质的刚xìng，人皮会逐渐变得像墙壁一样僵硬，黏合得不留缝隙，严密地阻止外部的侵扰，给尸变留下充足的可能。而且那些厌氧菌还会内移，渗入尸体内，以它们的惰xìng控制僵尸蚕食同类的速度。它们对温度极其挑剔，一旦温度猛然升高一点，它们就会陷入休眠状态，从而刺激僵尸的活动。而且，这种菌群对二氧化碳极为敏感，一旦二氧化碳在空气含量有升高，它们都会休眠。”

“那岂不是只要有人或者更多的哺rǔ动物进来了，呼吸了，就能引出僵尸来？”

“很恐怖，不过是这样的。”

林律点点头，极端怀疑是自己把那些僵尸给放出来的，不过他显然不觉得他这样做是错了。因为这个墓，如他们所说，已经接近死亡。超过容积的哺rǔ动物已经进入，且温控逐渐受损，这群僵尸早晚是要集体诈尸的。如今可以集中解决倒也是件英明的事情。而且，这是殊虎的意思，自己更是没多大过错的。

林律又想了一会儿才道：“这些僵尸是被细菌控制的，是没有任何思维主动权的。它们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保卫上面的那个女教主。”

“上面？王墓？”那带着夜视镜的男人取下眼镜吃惊道：“你从上面下来的？只是路过？”

“如果通过的代价是灭掉那具女尸，那算是路过了吧。”

“天啊……”

林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懒得解释。还没等男人们惊赞出更多几声来，林律便问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一路上遇到了什么？”

领头的男人提了提枪，说道：“狠狠地干了一仗，那些守墓的动物太厉害了，路又太绕，没这些重型武器和前期的筹备，想要深入到这里完全是不可能的。都不知道那小崽子到底是怎么撞到大厅的。”

林律指了指上面道：“你们要上去？”

“当然。那个大厅中才有最值钱的东西。”眼镜男又转身对旁边的人说道：“小崽子用的是老爷子的地图，和我们的都不一样，是最安全的‘空道’，老爷子现在肯定已经到了那里。”

说话之间，那几个在为僵尸们做尸检扫尾工作的人也进入洞穴，对洞内几人做出一个搞定的手势，同时用眼光对林律打了个招呼。

领头男人拿出地图，展在林律面前用手比划着问道：“小兄弟可是从这条路上过来的？”

林律看了看那画满动物又用圈圈叉叉标注满的地图就头大，他对昏暗中行经的路程没有概念，只好说：“我也不清楚，那里太绕了，也不知道怎么绕进来的。但是，你们应该有食腐蚓吧，那气味太强悍了。跟着它，一定能到那上面……呕……”林律又反shèxìng干呕了一下：“好了别看我，太恶心了，让我缓口气……”

领头男人劝道：“小兄弟还是给个带路吧。靠近这里，食腐蚓也不起作用。它们是不会走的。而且小兄弟的来意是找穴枭，穴枭也不可能在低处，只可能在高地盘踞。”

其余男人们纷纷点头，林律笑了一下大气说道：“把食腐蚓拿出来，我跟它说。”

食腐蚓一倒出来，全身立即变红了，但是还来不及让它兴奋，林律的接近却让它如死了一般僵住了。林律笑着用报名的卷轴轻轻戳了戳那僵硬的食腐蚓道：“哟，这点气味你就变红了？口味真清淡啊！还有更好吃的，在上面，带我们上去啊。”

于是，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装死的食腐蚓赶紧爬起来，发了疯似的往外窜去，路过堆满僵尸残躯这样的美食时也停都不敢停。林律这招不由得让人怀疑他的身份，于是又在寒暄中被问道了姓名。

林律没那么多心机，老实道：“我姓林，和你们一样。”

“啊……原来是家门啊。”别的男人信不信林律没看到表情，不过那领头的男人多半是不信的，只是应酬一笑，不过林律没空多解释，他把卷轴横在鼻子下过滤那些即将铺面而来的臭气。

入山篇第七十七章以菌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