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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四十八章 木风楼

“那就是老林家这一代的少年翘楚么。”塔顶高势，俯瞰周围山地毫无死角，自然也能将方才隳山的动作尽收眼底。鲁小榫对身边浅然笑意的周序道：“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不好惹。不过脾气还是和五年前那样傲娇。”
“他这么骄傲的孩子，对此才这么点愤怒也算是成熟不少了。”

“哎，我都觉得这嫡庶的运气真是太过悬殊。云泊这个地方有着充沛的坤气和强大的yīn灵，还有一个传说中的五爵之一。结果一夜之间全部被乱入的路飞收入囊中，反倒是让天才少年吹了一夜的冷风。”

“这里拥有丰富资源，yīn灵们都有着曾经沧海的高傲，yīn灵的生态则受制于强大力量而显得整洁秩序。这里是完全自治的区域，其实从构造上来看就已经拒绝了所有的守山人的进入。若不是它首肯，不管它们再怎么想，也不会有任何的yīn灵和守山人订约的。”

“你是说它们等的从来就不是守山人，而是嫡系？”

周序垂下睫毛，微弱的天光折下些许yīn影，他道：“它，也许等的只是兄吧。”灵，有时候会比坤山上的人更能洞悉局势，它们记忆的年轮总是提醒它们时代的反复。人类的本能是向生，而已然往生或者非生的灵的本能却是指向于存在，哪怕是灭绝现有秩序，它们也要延伸存在的维度。也就是因为灵的嚣张，敢于违抗天道的禁锢，这个世界才会有无数类似坤山般神奇的造物。人类善于在混沌中找寻秩序，灵不惧把秩序变为混沌——同样面对坤山，人会将之名状定xìng，灵则不断开拓混沌的领域，花样繁复得令人观止。灵的可怕和可敬之处，也就在于它们无名无道。周序或然直觉某种力量正扭转起坤山众的信仰，也即将灭亡世界的秩序。但唯有直觉可以如此无序无端，否则他无法将未来数年的战斗和更深厚的谋篇联系起来。林律虽然是战斗的关键所在，然而隐匿在战斗后的一切大化的颠倒整合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不该是自己承担一切的么？父母赐的名，序——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解析的言灵。

鲁小榫见周序又陷入了深沉的思考，灵魂似乎潜入另一个世界。毫无疑义，他是坤山上最难懂的存在。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肯定少于他活在自己世界的时间。也许一个人能从能力上向他靠近，但灵魂的深度绝不能与之骈行，他的灵魂是被神注定的，而其余人的只不过是随机抽选的。他灵魂中蕴含的气息如同黑洞，危险和引力都强悍到无以复加——“太煞了！”鲁小榫脸一红，破晓的金光掩盖了内心澎湃不止的血息。

周序自然感受到身边的血息微微沉吟，他立即收束游思，自己先尴尬一阵，然后重新把话题放在天才少年身上道：“看，那被破坏的山体，只是他的吹刃而已。”

鲁小榫也回神：“啊，是啊……那个……嗯，吹刃。只靠意念凝化出来的无形杀伤，和有形之刃破空，全息之刃弥界，乃至创世之刃虚子比起来，算是温柔一刀了。”温柔——从些微慌乱中拉回来的鲁小榫虽然有些照本宣科，不过还是皱了皱眉：“他的xìng子还真不可爱。”

“老林家有这么优秀天赋的孩子，不是很好么。天才该有天才值得傲世的秉xìng。不过他虽然xìng情乖戾，但轻重自然明了。无端之造作，与他更不可能发生，不过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脾气罢了。”

“他的小脾气杀伤还真重。倒是想让人知道他的大脾气能如何运作这山中的气运流转了。”

“五年前的那场守山测试，他全程仅以一招破空便杀入决赛。最后要不是你大哥亲自上去与他对决，他的实力恐怕场内之人都不可探底。你大哥对他的评价是——他的刃，该是无懈可击的。就剑术来说，若是在坤山上，我和他胜算各半吧。”

“哇，你们两个都给他如此高的评价，他是强到逆天啊！守山之刃啊，哎……”鲁小榫想到林律，他的刃气还没有出现，像这样的人参加守山测试，还真要动用不少jīng神去转圜。

周序摇头道：“无妨，我至少也有一半守山血脉，兄的守山刃气我自会慢慢培养的。只是他现在体内流经的守山之脉太特殊了，经不住强大的耗损，所以学些皮毛就好。”

“真不知道序帅所谓的皮毛要到什么地步……”鲁小榫又试探道：“序帅，老实说啊，你的一招吹刃，最强能够到什么地步？”

周序笑而不语，对于身上所负的守山秘技，他总是格外谦虚，从不将自己视为内行，他出声：“嗯……”

“好吧。”这在鲁小榫的意料中，她道：“我说我的推测——坤山之上嘛，十里之内，不存皮毛，废绝十尺，三年不生寸草。在山外面，则加三倍。我这是保守估计了。”

周序只是点头：“嗯。”也许他承认的只有那句“保守估计”。

鲁小榫高兴道：“现存的守山人中，能在剑术上达到这样地步的很少，几乎是老林家独擅胜场。那么说来，岂不是身为yīn煞府人的你，已然超过了守山人？序帅是第一名啊！”

“怎么会？”周序摇头否认，提醒鲁小榫：“我两个舅舅都比我厉害。大舅是我的守山剑术启蒙者。我虽然小时候没怎么见过二舅，不过据说他的剑术造诣也非常之深，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比剑，我绝对完败。”

“对啊。他们虽然没有存在感，但是不代表不存在啊！不过，林封在残疾之后应该和你再无交手的可能了吧。所以，你虽不能是第一，也是第二！”

“不，遗憾的是，我最多是第三。”

“谁？还有谁？不可能！”

“二舅的一个徒弟，也算是我的师兄。”

“他肯定不是守山人。”否则以老鲁家的情报设置，不可能没有听说这么恐怖的家伙。而且，能在老鲁家的情报网上消失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已经和公国的关系密切。

“不错。他只是一介剑术修行者，云游在世界各处。大舅出走和二舅残疾之后，是他来训练我的。事实上——他是个，叛逆天才。”

“叛逆天才”是一句隐语，鲁小榫略表惊讶：“哇，好煞啊！他竟然是木风楼成员？失敬失敬……”

木风楼这个组织有报复社会的一切动机和足够的能力，据说是由守山三家创立的特异存在。成员大多是守山人出身，有很多是因为叛逆而不入守山之门而变成了专业的盗墓者，或者憎恶家族以及愤世嫉俗成为秩序解构者。但是因为他们身具坤山众中不可或缺的才华，虽然只是叛逆但并不犯罪，于是这个让人头疼的组织还是被保留下来，成为战乱时期各方争取的势力。

按照一般的坤山众通识，木风楼里面集中了所有的中二翘楚，包括那些被家族不公正待遇的，觉得这个世界缺乏正义的，认为这个世界肮脏得要全部毁灭的，以及在诸多考试中落败的卢瑟们——他们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世的才华加上被极端不公正待遇的老二。很多庶族的，以及本家不受待见的老二们，都是这里面的成员。因此往往有不明真相的群众笑谈木风楼的楼训是：“老大和嫡系算个屁！”

对于木风楼这样自诩为“叛逆天才”的坤山隐形组织，老牌家族对它都有种“不予置评”的态度。虽然能够承认他们的本事简直出神入化，然而天才之名还是太张扬了些，更何况它还以叛逆标注，维稳的前提之下，即便是各种欣赏，但这也绝对属于“佛曰不可说”的范畴。鲁小榫十分清楚木风楼的真实水准，她身边有很多亲戚都是木风楼的成员——比如她的二叔，又比如她二叔的独生女，名副其实的图符怪才。木风楼的成员可不是什么自诩的天才，他们真的是太过有才。他们敢于犯禁发明各种不被世俗容忍的强大道具武器，建设各种稀奇的世界观。木风楼没有任何的规矩可言，zì yóu自在的楼阁文化以至于他们能够吸收更多才华出众的年轻人的进入。木风楼有着创造天才的气场，天才们似乎只有在这里才找得到归宿，进入木风楼已经成为天才鉴定最佳的方法。甚至还有说法，木风楼是唯一一个可以和内阁相抗衡的强大所在……

“咦？难道说林封……”鲁小榫突然想起木风楼这样的高门槛社团实行的是师徒和长老引荐制度，那么说来，林封这个老二也该是木风楼成员了。

“是的，二舅早在十多岁时就加入了木风楼，成为里面的核心长老之一。顺便一提，那孩子也是木风楼成员，而且正是由我的师兄引荐的。”

“煞！木风楼一直在逆天，从未被超越。似乎只要和天才沾边，他们都不会放过啊。身为嫡系，压力山大。”嫡系主掌着内阁，木风楼显然是在野的威胁，无时无刻不在蔑视体制。他们不是没胆子宣战，只是他们不屑而已。出身嫡系的鲁小榫此时深感不悦，觉得木风楼很不可爱很欠扁。

“无妨。他们仅仅是xìng子有些偏激。其实多亏了这样不屑主流的存在，坤山众才能有更多见识广度。参差多态乃是持续发展的动因。我们保护生成的文明，他们则为生存不断开拓各种可能。对了，”周序讲到这里微微笑意酝酿开道，“你应该见见他们此代的楼主，一个绝对强大的年轻女子。就连我，也不敢轻易试探她那无视天下的锋芒。”

“哦……年轻……女子……啊……”鲁小榫立即从周序的言辞中听出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本能地清楚那个女子定然是有着倾山之才貌。于是鲁小榫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别有深意，并且回环三叹，这让周序立即感觉不妙。

“咳咳……我其实没有见过她，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这个答案勉强过关，说勉强是因为以周序缜密的心xìng，绝不可能有“道听途说”这样的乌龙存在。鲁小榫似乎对此释怀了，她明白自己深究下去的底气并不充足——她的聪明在于她会见好就收而不庸人自扰。

于是鲁小榫把话题慢慢荡开道：“有内阁，便有影子集团；有守山人，便有yīn煞府人。虽然秩序都是前者定下，不过似乎摆明了对决，双方的实力并无相差。”

周序道：“在坤山上，yīn煞府人是不能擅自动手的。守山人是坤山之王，而我们不过为佐相，领命方可破势动手。两者之间并无对决可能，就像木风楼也绝不会对我们内阁动手的，我们可以设局，他们亦能谋略。无论出身，但落点一致，我们同为坤山众，仰坤山鼻息存在。”

“不过更多同僚倒是说守山人为王，yīn煞府人为后的。”鲁小榫忍不住多脑补一下：“若是路飞为王，序帅就是后了。哦，身为yīn煞府人的帝王，‘女’帝万岁！嘿！”鲁小榫凑近了认真问周序，方才灼热的血息还未安分下去，全都簇在眸中闪着花sè的光芒：“在yīn煞府人中，老周家是王，老鲁家是后，那你的后该是谁呢？”

周序笑着移开了鲁小榫逼问的视线，看着升起的太阳，眼中晕开一sè感染天下的暖意——这个问题，这样的眼神逼问，倒是真让他有种如临chūn园的感觉，花粉入鼻微痒微醉。他闭眼，以毫不商榷的确信语气回道：“你大哥。”

“呃……意料之中……果然，你们才是yīn煞府中至圣的王道么。”鲁小榫在心中捶墙，把墙捶垮之后，一道参天黑影横在她面前，优雅拈花，眼中无畏天下所有人的敌意豪夺——“大哥就有摆平天下嫉妒的本事！包括我的！”鲁小榫心中稍有吃味，虽然她明白这纯属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