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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二十九章 阴祠之钥

三人作别叔考后，转身走了几步，便在yīn灵的cāo作中出了墓。呼吸着无比纯粹的坤山气息，林律和鲁小榫的心情都大好，而周序则轻轻冷着眉，偶尔看着林律，又在他的对视中淡然笑过。
鲁小榫从地里唤出散架的木板重新组合出了木鸟，待三人乘上去后她问两人：“接下来你们想去哪里？”

“最好能逛逛！沿着整条坤山飞一个来回多好！”林律jīng力充沛，像地主那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的地产博物——虽然他并不直道自己守的坤山到底有多长多广，不过现在他看所有的山中似乎总觉得埋着无数的纬线，白晃晃地向自己招手。

周序沉默着，低头在废纸鬼递来的纸上指指点点，然后把地图飘在木鸟眼前说道：“兄，我们还是回老林家宅吧。离家太久会让外公担心的，而且，兄初行之后也该回去向祖灵敬香。”

林律只好点头：“好嘛。听你的。那就劳教您了！路易。”

“是劳驾，不是劳教！”鲁小榫无奈摇了摇头，又对周序道：“序帅，我可以拜访一下老林家么。要是以厌胜老鲁家的名义去，应该没问题的吧。”

“外公和二舅会很欢迎你的。”

“那就好。”完全无视林律有无意见的鲁小榫轻松地拍了拍木鸟，木鸟便展翅向坤山口飞去。

为了表示尊重，鲁小榫把木鸟埋好之后又跟着林律周序走了三里路才“见”到老林家的宅子——她眼里，那更像是一个虚无的像，足以淹没在群山的背景里。作为一个jīng通木工的厌胜师，她能从建筑的外观上看出内部构造，哪怕一砖一瓦的摆放，然而在宅灵的强大施压下，鲁小榫竟如眼盲般对眼前实在无比的巨大建筑毫无可视度。直到走到大门不远处，鲁小榫一直睁眼瞎的状况才好转。

不得不承认，虽然最近十多年来老林家在坤山众的言传中已经没落了，但是那厚植数千年的根基依旧牢牢地把持着不移的至高地位，并不高入寒云的老宅却因为站的位置而拥有凌绝之姿，云麓绣在它的衣襟上裹挟仙姿。几千年光华和几十年黯比起来，后者就像小憩一般，既不能作为昏迷去无礼对待，也不能当常态那样去判定能耐。更让鲁小榫讶然不已的是，她竟然无法看透这座宅子的具体构造，连脚踩上的地方都感觉是虚的，但她肯定一件事，这座宅子，远比她以为的面积要大上数百倍不止。而此刻，那高傲无比的宅灵就站在门口，不惊风云地看着自己庇佑的家人回归，并用轻蔑的余光审视着厌胜师，鲁小榫急忙把自己的厌胜钱取下来，恭敬地呈给它代为保管，这才终于看清了这老宅大致的模样。

周序向宅灵微微点头示意，而看不清它存在的林律则无视眼前那一片似有若无的白影，揉着揉眼迈入大门，最后进去的鲁小榫做足了揖礼，才敢进入。

见林律回来，爷爷高兴地从摇椅上跃起，停在他身边看着他道：“我发现你的纬线，突然长了一大截，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林律自豪道：“一个自称和物生叔考的墓主人，变成了鬼jīng返阳了，我没难为它，它的两个yīn灵给了我很宽一截纬线。”

“和物生？”爷爷欣喜的眼神迅速平静，那求证的眼光没有落在周序身上，而是直接停在了鲁小榫身上，不用介绍他也知道那一身老鲁家的服饰代表的含义。

“见过老林家当家。晚辈是厌胜老鲁家嫡亲，鲁小榫。贵府少当家所言无误，那墓主人确实是和物生家门嫡系。”

一句权威人士的话，终于让老头子笑烂了脸，他拉着林律往后院走去并说：“快去yīn祠上香。”

进入yīn祠不论多少次，都觉得新奇和些许兴奋的畏惧。那不是内部复杂而幽玄深奥的空间感给人以生理上的印象，而是从血液里冒出来的崇敬，要林律深沉铭记它的分量和一次次认清它的象征。林律感觉自己就像一株小苗，看着落下自己的那株大树，那里面藏着自己的起源和必然的归宿。

恭敬而虔诚地敬上高香，三绦未曾间断的烟渺渺向极高处攀升，贯通yīn阳的把关，布控无极的阵仗。林律望了那轻烟一阵，才从思绪神游中缓过来。他于是问爷爷：“和物生，到底有多厉害呢？”

爷爷笑着眯眼道：“世间造墓的巅峰年代在chūn秋之前，chūn秋及其之后的墓，就……”

林律通过鲁小榫的吐槽自然接道：“泛着一股山寨手机播着的《最炫民族风》味！”

“哈。此言虽然小气，想来却是如此。”

虽然爷爷不知道什么是山寨手机和民族风味到底是什么菜系的，但是还是很仁慈地相信这一定是个绝妙的比喻，于是继续说道：“那时的墓主要以恒定的天象为准，不像后世以易变的风水为准，所以被同僚们无限憧憬。当然那时不光只是造墓的基准高，还有四个近乎神话般的造墓家族创造了历史制高点。第一个是柏chūn藤家族，他们不直接造墓，而是像藤蔓依附在墓旁的柏树那样，在修建好的墓中设置各种轻便的机关。在他们手中，不论多么平庸的土堆，都能抵御最疯狂的盗墓工具，是机械工事最jīng妙的存在。第二个是穴里禽家族，洞穴里蛰伏的猛禽。他们家族驯养各种生物作为守墓的武器，不论是有毒的蛊，强悍的巨兽，yīn狠的蛇，凶猛的鹰隼，都能听从于他们的号令，而它们的后代则千百年延续着同样命令不曾断绝，将盗墓者挡在任何可能渗透的地方，是零死角守墓家族。第三个，便是和物生家族了。共生之和，在一个封闭的系统内创造出自我循环的强大生态。他们利用生物之间的共生关系，制造一个又一个循环相连的场景，像锁链一样牢牢锁住墓，不管哪一个链结的掉落，随之而来的都会是轮番陷落的危机。这种墓相当难缠，一步踏入便是死刑加身。你能从那个墓出来，一定多亏你表弟，还有老鲁家的孩子吧。”

听了那么一大段，林律有些晕，摇头道：“哦，也不全是啊。因为叔考说他是临终时才想出来的，往墓中放虫子的该是他的那些半吊子的徒弟，所以肯定不比那些经过严密计划后的墓建得牢。而且他的目的不在防盗，在成jīng。总之有惊无险吧。”

“哎。真是祖宗保佑！祖灵福祚！”爷爷此刻也有些嫉妒地炫耀起自己当年的事迹：“我守山也遇到过和物生的墓。那是一个沼泽生态的墓。花了一天的时间，我才满身泥泞地把那叛逆的yīn灵给封印住。从那之后，再难的沼泽地，我都如履平地；再荒凉的浅滩，我都能一眼搜出一条肥鱼。”

“没让你去给红军带路真是委屈党国的抗战事业了。”林律心中吐槽，不过还是相当期待叔考能带给他更多的生态学知识。

被小小岔开话题，林律差点忘了问：“那最后一家是什么？”

爷爷沉默了，然后看了看面前一个还未写上名字的灵牌，缓缓对林律说道：“那，是你二叔的灵牌。它上面一个空位是我的，而它右边同样空着名字的是你爹的。你的灵牌还没有出现，不过早晚还是会有的。你的卷轴就在那里，不过你现在看不到它。”

林律先往自己卷轴处仔细盯着，似乎在心理作用下出现了一团白气。放弃的他又看了一眼二叔的灵牌，那下面有一卷焚烧过的卷轴，已经残缺不全了，跟老爹的比起来，显得痛苦很多，似乎一捧就碎了。不过让他吐槽的是：“为什么老爹的卷轴，那么薄呢？哈哈……果然这个家族要靠我来振兴啊！”

“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告诉你，摆在这里的不是真实的卷轴，上面写的是打开真实卷轴所需要的方法和资格，也就是钥匙般的存在。而以你现在的能力，连打开你爹灵牌下那张卷轴的力量都没有，更别说看他真正卷轴的内容了。我敢说，现在坤山的守山人，能打开你爹卷轴的人不出三个！”

“哦……那是钥匙啊。那你的呢？在那里？还有好多的先人们也没有把打开卷轴的钥匙摆上桌呢。”

“那些先人们是不想让后人获取他们曾经的守山经历，省得后辈偷取成果而不加实践来虚的。世界变化，每个人的守山之路都是唯一的，经纬缠绕在他们的守山之脉上与坤山共鸣出独一无二的音律。后辈不能被前辈的经验所绊，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而我的，你或许是能见到的。”

“其实我还对我那老爹的卷轴挺感兴趣的。”说完，林律就跑过去，因为是自己还未过世的老爹，所以敬畏心全部被偷窥的报复心理占据了。但他一旦接触到那卷轴，一股强烈的抗拒力竟将他狠狠地弹飞了。爷爷似乎有所预料，敏捷地跳身抱住了他。

林律吓坏了，yīn祠之上那些袅袅白气像是在隔岸观火，轻蔑地嘲笑这低级弱质的后辈。林律头晕一阵，这才面sè苍白地往外撞去。因为刚才那一瞬，卷轴上传达过来的信息，充满着怒火和恨意，灼伤人的心神还要诅咒人的魂魄，并且似乎只是针对自己的，让自己的血液都为之凝滞。

林律带着难以适从的羞愤逃开。他早该知道，无论是在言行上，还是在血液里，灵魂里，他都是被父亲憎恶诅咒的对象。真正的憎恨不需要理由来作为加持的借口，因为仅凭这恨就淹没了全部的人伦世故。

当林律狼狈撞出去后，爷爷才松了口气，看着林封的灵牌和那下面烧焦的卷轴叹息道：“我本该说只有三家的。”

入山篇第二十九章yīn祠之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