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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十五章 君之名

鲁小榫拆房的技术到底有多一流林律是没有机会看到了。昨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睡眠质量极好近乎于晕厥过去。当他从几片长木板上醒来的时候，鲁小榫已经把拆下来的大部分木头埋入地里了，并且还洒上一些水，听说那能让这些木头重新生长。
一秒钟都不想多呆的林律翻身起床，立即拉着正在无火“微波”山鸡的表弟对鲁小榫告辞道：“多谢昨夜款待，我们要上路了。”

“好的。我马上就来。”鲁小榫不断变化手势，拆房剩下的一些木料自己便遁入了泥土中。

“不用送，你忙你的。”

“嗯。等着，我这就来。”

“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你有听明白我说什么吗？我们分道扬镳了！”林律气愤大喊，却因为自己跑出一个成语而后感觉好多了，并且默念：“不是保镖的镳，不是保镖的镳，不是表表的表……啊，舌头好累。”

鲁小榫停下手中的动作，走到周序跟前要了一个鸡腿，坐在说他身边说道：“我们慢慢吃，一会儿进了墓里估计可能一时是吃不得东西了。”

“听出来了！这闲得要度假的小姑娘这回是追星到底了！”林律立即明白，看了一眼表弟，周序且微笑点头。

“对不起！鲁小姐。我们要赶路，尽快！”

“快？”鲁小榫睥睨了林律一眼，满嘴是油的笑竟然有种水彩灵动的感觉，让林律心头一颤，感觉受到了从皮相到灵魂的洞穿，又不敢说话了。

周序说道：“兄，先吃东西。赶路的事情，先不急。”

一顿小心的早餐过后，林律知道这句“先不急”意味着什么了。鲁小榫慢条斯理地吃完两个鸡腿，用满是油的手稍微动作，方才林律还睡着的木板立即不断折叠组合。鲁小榫淡定地做出虚折的手势，而隔空那头，几层木板如同折纸一般被轻松塑形，一会儿便形成了一只足以载上三人的小型木鸟。力求完美的鲁小榫还用指甲悬空雕刻上了很多jīng致的羽翼。木鸟自动飞到三人面前，活鸟般用巨大的喙蹭着鲁小榫的手，似乎在感谢它赋予了自己生命。

“哇！好煞！真是羽羽如生！”学着鲁小榫的口气，林律又得意地用上了一个成语。

“对不起，是栩栩如生。而且，很明显你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它并不是那样的，不过赶时间要紧。”鲁小榫纠正他。

比起林律的私人直升机，这只木鸟有过之无不及。轻便低噪无污染，速度极快零耗能，而且它还有很强的记忆能力，只看了周序的地图一眼便准确向目的地飞去。坐在上面除了感受自然柔软的风声，还能欣赏低空穿梭于山林之间的优美，林律只能感叹：“先进！太高科技了！不对，是太煞了！”

“当然，最炫的智能导航，GPS什么的全部暴弱了。”

鲁小榫拿出手袋里的漫画书看着，当然眼光却总是不经意地瞥着身旁的周序。她庆幸周序是闭着眼的，绝对看不到自己有失大家风范地偷窥。山林间的晨风掠过他额前的发，让开几缕空间去拂他长长的睫毛，那俊挺的鼻梁jīng准分割光影——不管是那附在边缘跳动着的金光还是yīn影处的静止，都如此动人。一个人不以jīng致的美倾倒乾坤，却以俊气修持煞动天机，他就是一处草书的笔锋，散淡却也在骨子里缀连着jīng气扈扬。他现在就这么天高云淡地吐纳，静静地将一世天才的傲骨收束，不争风月又雅致参天。于是和所有少女一样鲁小榫也开始了“如果”级别的脑补——如果有一天能看到他在自己枕边醒来，阳光如他的睡容一般静好，她会趴在他身边想象他耳朵的温度，因为那里面会回环着自己轻唤他之名时的暖意。

“太煞了！”鲁小榫发出这句内心感言的时候下意识地将目光躲入书页，生怕周序能听到她，看穿她，笑话她甚至是究极形态的笑而不语，脸也不觉越发的红起来。

真正看穿鲁小榫的是一直就在光明正大看着她的林律，即使这样鲁小榫也没注意到他投来的目光，这使得林律自尊严重受挫。林律心中有些吃味，怨念地不屑：“想我一介律王子……”

不过林律也迅速心理平衡了，因为他知道鲁小榫偷偷看着周序的时候，周序一定也在看着她——“那家伙看东西根本不用眼睛的啊！”只是她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的少女情怀被人看得jīng光。不过能对鲁小榫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的爱慕保持如此淡漠的态度，可见他的境界已经直逼xìng取向偏差的人士了。林律不仅对鲁小榫，也对表弟——笑而不语。

“对了，表弟也一定是看着自己的……”

一想到这里，林律开始对着闭着眼的周序挤眉弄眼，鬼脸扮尽……面部神经都抽了，周序的表情依旧淡定……

林律刹住了抽搐的脸，腹诽道：“算你狠……不过我还真……真无聊……”

鲁小榫抬眼盯了林律一下，看他那夸张的表情不屑道：“白痴……”

林律笑着还她：“彼此彼此而已……”

林律不再玩笑，转而把目光放在他的私家产业上，无限远也无限寂静，时间在这种广阔中是失效的。过目处皆是老林家的坤山，苍茫蓊郁中埋藏着无数机缘，也许那下面的每一棵树都认识林律的先辈。过往的守山人世代轮转，yīn灵们也在无聊中玩着“鬼jīng养成计划”，年岁流速的单位量在人和坤山之物间是迥异的，不过这似乎不妨碍两者之间的契阔盟誓。似乎任何的名字在这里都被括约成一个姓氏，yīn灵或许并不是那么在乎和它们订约的人有着怎样的本事，无涯是不会对有涯吹毛求疵，只要姓“林”就好。林律应该认识不了这点，他现在处于律王子的自恋时期，“林”的家族图腾还没有湮灭他的自我荣耀。

吹着风，深浅不一的青sè款款过隙，林律心中无比爽：“这片……那片……都是我的！哇哈哈！我叫林律！你们好吗！”

山在风中呼应：“好！”——当然这仅仅是林律在心中自答。

当鲁小榫翻完一话漫画，木鸟已经停在了目的地。而此时，周序手上的地图也随之焚毁。

“你超煞煞煞啦！”明显还没有过足瘾的林律抱着木鸟的头赞道。而相比主人对周序的崇拜，这只木鸟更喜欢不带煞气的林律，它低着头嘤嘤叫唤着回应林律的抚摩。

“鲁小姐，你太厉害了。我真的要开始崇拜你了！啊，我早就崇拜你了！”林律对鲁小榫的才华毫不质疑，就像对赫敏的崇拜那样。“你们老鲁家都这么jīng通把木头变活的么。”

“不是啊，老鲁家可是厌胜师，厌胜的术法包罗是极广的。像我们家三个后辈中，我专攻的是木工厌胜，对建筑很在行。胞弟小卯爱好和我相似，不过jīng通机械厌胜，他尤其喜欢做木偶，他的木偶已经到了以假乱真人的程度。而我们的大哥，则是全能的，凡诸厌胜，必可贯通——他才是我们家最煞的人啊。”

“哦？你哥哥叫什么？早晚认识认识。”

“这……”鲁小榫看了以疑惑的眼神看着周序，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来解释下。”周序对林律说：“对于yīn煞府人，名字很重要。作为最强的言灵符咒的形式之一，它蕴含着一个人的灵魂，被叫名字有被盗魂施咒的危险，而名字的所有者会通过在名字上持煞以化解这种被害的可能。所以平时交往时名字也一般是视为禁忌用语不能被随便叫的。yīn煞府人的交际里，一个人的能力远不如另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更是不能叫出那人的名字，不论多远，都会被那人的煞气反制受难。小榫不能叫她哥哥名字，便是基于两人实力的差距。同时，煞气较强的人也不能随意叫别人的名字，否则也会对能力相对较弱的一方带来灾祸。”

“而且是在束煞的情况下，也不能随便叫的哦！”鲁小榫打击着林律，虽然后者显然不明白束煞是什么。

“我很弱很弱，弱到你从来不曾叫我的名……”林律悲观地认识到了两人的差距已经到了周序举手投足都要jīng心计划才不让自己受伤害的程度，比婴儿还要低一级，自己仿佛是水上的影子，被人当面咳嗽一声的力道都有骨折变形的危险。

“哦！所以，你才要让我叫你弟！而不让我叫你序！”林律气着吼完，木鸟的头就已经砸到林律头上，鲁小榫的术法已经失效了。

周序尴尬道：“对。就像这样。”

“那我要怎么才能叫你呢？”林律嘘起嘴，嘘嘘的吹，一旦接受了自己无能的设定，反而让他心情好转，开始用些小动作来解嘲了。

“如果你是yīn煞府人，可以用签名来融煞。如果是守山人，那么就要强到可以镇煞。你和我有血缘联系，可以通过rì常相处慢慢融煞，当我的煞开始与你相熟，便任你唤我之名了。”

“麻烦。人设太复杂会让人从心眼里鄙视的！”林律接着笑道：“我还有一招。这招准行！你们俩都给我听着！Sequence！Little－damage！”才说完，木鸟全部散架，将林律埋在了里面。

“你还真够弱的，连damage差这么远的错别字都能压住你。要是你说‘Little－tenon’肯定会更糟。”鲁小榫叹息，指尖一动，将散架的木板遁入了地底。

“肯定是那句瑟昆shi……的威力。”说完，林律再次滑倒。

“别挣扎了。我理解你不能叫自己兄弟名字的痛苦。”鲁小榫感同身受，牵起了林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