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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十二章 星盘之外

“哟！两位嫩崽子面善得很，是刚滚穴的雏儿么！火烫北斗三里热，不漏黄泉一寸钉。矿烫手，穴难走，就找我一寸钉帮着拔钉啊！包你……”
果然，没多久衣着有些怪异的林律二人被jīng明的明道神棍闻出了盗墓者的气息，那自称一寸钉的神棍遥遥招徕着两人，同时带着戏弄生手的语气调谑，然后就是一阵猥琐的笑声。林律是一句听不懂那些诡异的术语，转眼看表弟，周序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表情。

又行了一两里，途中被多次招呼的林律似乎更加烦躁了，因为他完全听不懂那些神棍在说什么，各式各样貌似都很厉害的样子，聚在一起三两成群地鄙视林律的“嫩”，林律打从心眼里回鄙他们——“全部欠抽！要是把弟牵出去，你们和他比起来连渣渣都不是！”

“这位公子好本事。”

林律循声见人，发现是一个也穿着长袍的中年人，拉碴的胡须在jīng瘦的脸上随意地糊着，长袍磨出了白边却也算齐整，不算讨厌但也没多余好感——因为他没有正眼看林律，很显然只是在和周序说话。

周序没有停步只是礼xìng回了两字：“过奖。”

看表弟表情如此淡定，林律知道那也该是一个神棍，不倒卖文物不卖地图不卖怪异宠物，也不是介绍土夫子组团刷穴的中介人，貌似比之前的要稍微高端那么一点点。

“内家大学《一目经》有言，男子凤骨可匿经络，是川内暗涌而不惊风云。水容玉冷不得染着，必为阁中天子。公子淡眉敛锋而有煞铭于中庭，龙准杉直而浅息靖xìng——凡此种种皆是冥王之蛰，此命独孤。咦……公子留步，且听老夫直言啊……”

“观公子作行无风自洁，玉楼甚窄且举足慎步，必是天井独坐，富贵人家，而高堂惨淡。老夫不才，略通堪星之术，可禳栝公子命格。只要公子……”

“啊……受不了了！你就不能说一句人话么！”林律终于爆发，周序一直无视那神棍，神棍却还能贴着脸过去无视自己，还说着一口流利的鸟语，是个有着正常虚荣的人类都无法忍受的。

“兄，冷静点。”周序对林律说话，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自然也没有注目神棍的可能。在神棍充满期待和不断投来的惊异目光中周序终于开口道：“未知先生的堪星术是几分野？”

一听果然是个中行家，神棍知道生意必然临门，得意回答：“正宗四方七分野，二十八天宿环rì。要知道，一般的外家子都学的五行阵数，那种幻阵轻飘的自我假设自我确立实在是太肤浅了，哪能和我学的天体唯物主义比。我敢说，这条道兴许还有我这般的分野，却再也找不到我这级别的了。”

听神棍自卖自夸直往自己脸上贴金，周序不作反应只说：“那你且看我兄长命中主星宿落于何处？”周序伸手把神棍的目光请到林律身上，林律对此神棍已经爱理不理了，一脸不悦就偏过了头。而神棍也只看了林律一眼就定道：“踩道石自居东位，向阳木折枝难攀，晷影在足下，步态用心燥难以印迹，只一线腾挪如蛇痕，龙尾而已……”

“什么叫而已！而已！”林律虽不知那神棍在说什么，不过那“而已”两字倒是很刺激他神经，他冷哼了一声也不抓狂了，他终于觉得这样只是伤风度，他就该学习表弟那种玩得起淡定的人。

“哦，先生好眼力，洞察甚微。然而先生定然知道，一目之距不过寸光，楚叶之遮便可不见天下。先生一目，究竟是急了点，不如先生再看一眼。”周序看着林律道。而随着周序的目光，神棍竟然发现，眼前那人的命格竟然瞬刻全部隐匿了，混乱得一片漆黑，天地间倒是除了他再不见周围物化，自己的星盘再无法凝聚出。

“这……这竟然！破星势！怎么可能！”

周序收回目光，浅着目光去看惶恐的神棍道：“一目之力，尚且至此，先生何以自诩可勘定人生，檃栝天命。他之命格，我之命数，岂是如此宵小玩弄之器物。便纵是吾辈为一粟蜉蝣，然，敢定吾辈此生弱质者为谁，可能是先生么。”

周序面不着sè地说道，同样隐藏了眼神的情绪，淡然地说着话，明明是反问的字眼却能说得不惊波澜，仿佛和他对话的人根本不存在。神棍望着周序漆黑的眸子，骇然不知所以，刚才一眼看林律他还只能见人不见星盘，不知站位，而此时见周序只觉眼前全是黑暗，竟如瞎了一般所遇皆是空洞，真正像永远地坠入了冥幽之内。

他立即明白了，这人是以一眼便已经破掉他的目力，将他用了一生目力营造的星盘一瞬全然打碎。这个人远超他多少他无力计算，真是天下之于一叶的无垠。只恨不得此生不该踏入这条道，更怨自己自矜非凡反倒是班门弄斧了，否则也不至于落得今rì废盘盲目的境地。

神棍痛极失魂，一声不响地从林律身边颓唐飘过，真如孤魂野鬼般脚不沾地似的。

林律被两人量了半天，奇怪道：“他怎么了？”

“瞎了。”

“不会吧？我见他还是看得到路的。”

“是看不了星盘了。”

“哦……”林律是听不懂的，不过还是很在意地问了一句：“他说我，龙尾是什么？和吊车尾是近义词么？”

“他的意思是，兄的命格落在青龙尾宿上。听不懂没关系，因为那只是他造出的星盘，太狭小，结论自然是错误的。”

“星盘又是什么？”

“像是罗盘般寻星定位的工具，用于堪命。他可以在一定空间内创造一个完整的星盘，以观测者和被观测者之间的位置划定黄道，而身边任何的物体则可作为黄道参照，合上自己校准的星盘数据组成一个封闭小系统便可以堪命了。他的星盘太小，自然不能听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星，对于山外人，只能寻位到模糊的星座，比如黄道十二宫，或者他用的二十八宿。你可知每一星座中包含了多少星？那里有多少人的主星被模糊成一个整体，这样的星盘太乱了，就像只能jīng确到你是生物，而非你是个体一样，太大而化之了。”

周序的解释算是明了，林律不得不承认其实那个神棍真的还是很有本事的，否则也不会碰到表弟……林律点点头问道：“那么我的那颗星星在哪里？”

周序看了看阳光灿烂的天空，说道：“它的光落在尾宿内部，却远离它，它并非是位于尾宿的。它隐藏了自己的一切，只有不可觉察的一丝光宣告它的存在。”

林律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嗯……这样啊……那说明我真的很挫？我看电视上的，都是什么客星乱入了，天命所归啦，都明亮得不行……我原来这么暗……”

“不。正因为兄是老林家嫡系，所以兄的主星才会如此遥远得不可牵动。离得越远，越难寻找，也越难被影响。几乎所有守山人的主星都很黯淡，嫡系更是远到淡不可寻。即使在坤山众中，能寻到兄的主星的眼睛，不上十双。”

“哇！”林律算是听出来了自己果然有料，同时也惊异着周序那top榜“十分之一”的能力。

林律赶紧问：“那弟呢？弟的主星在哪里？指给我看看！”

周序轻轻摇头，淡淡移过眼睛望向蓝天某处道：“所有yīn煞府人的主星，皆是死星。也就是那颗星已经死亡，但是光芒却还在宇宙间穿行，这象征着暗光。而我的星，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熄灭了。”

林律似乎明白了这一概念，在心中定义出：“绝对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