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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七章 阴阳穿

接下来还要还那串误拿出来的珠子。似乎周序知道那墓在哪儿，林律就跟着表弟往东走三里路，翻过一座土丘后又南行了五里路，最后在一方平坦的野草丛中停了下来。
乱草之间，一方破碎的石碑虚掩着一个小洞口，和狐狸洞一般大小，人是绝对不能钻进去的。林律看着表弟问道：“我们不是从这个洞口进去对么。”

周序点头，手指过去：“从那里。”

林律定睛一看，皱着眉心中吐槽：“喂，最新的冷笑话么。好像貌似是比那个洞还要小吧，那分明是个耗子洞，你以为我属鼠的么。”

周序看到林律的作态夷犹，指着眼睛提示他：“那是yīn阳穿。穿yīn之隧附着在阳间动物打通的洞口上。兄已经点过睛，只要仔细看，那个小洞窟的周边还扩开一个泛着虚白光芒的洞口。”

林律照做，果然并不十分费劲就看到了那个洞口，大得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轻松穿梭。不仅如此，这一片草丛里还有很多的yīn阳穿，连蚯蚓打的小洞都可能存在一个发光的小窟，而最大的那个狐狸洞，也有一个yīn阳穿，不过却比狐狸洞还要小一些。

“我看得到，我便能够穿过么？可总觉得那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是无法容下这身子的。”

“它本来就在，只是现实给它穿上了衣衫遮掩而已。人的自欺，有时候是最强的无知，能够拒绝一切真实的东西。yīn阳穿，连通的不止是空间，有时候也能连通时间和异界。”

林律点头道：“哦……这才是穿越牌照！原来，爱丽丝就是从yīn阳穿过去的啊！可爱的兔子洞……”

林律保持视力，跟在周序后面小心地从yīn阳穿中钻了进去。几步之后，洞中便无任何光亮，林律的眸子随即像猫瞳一样在不断扩大，在短暂的适应后看清了黑洞内的一切。隧道斜向下延伸了约十丈，两人才踩到坚实平整的地砖，面前是一条约三丈长且并无杂物的甬道，可见这是一个并不机心繁构但还算宽敞的陵墓。坤山特有的清冽气息浸满其间，像在老宅中一样，让第一次进入墓中的林律丝毫没有陌生恐惧之感。

身处其间，林律第一直觉是，这并非是墓本身的样子，就像是被废弃的门前石墩，只是一个地标，并无其他象征。

走在甬道内的林律看着墙体上的砖画，墙体剥落，还依稀辨别得出是一个女子站在河畔，身旁还有一株树。砖画本身的颜sè是不可能拼过时间的冲刷的，不过事实却是颜sè只是到了稀薄的地步，还镀上了一层坤山特有的釉质，染yīn的成sè已经很好了，反而比任何人为的艺术品更能显露天意的完美脱俗。

“弟，这是什么朝代的画了？”

周序头也不回道：“那等山外俗事，知道又能如何。坤山上的陵墓，可没有朝代时间之说，唯有yīn灵的修持，才是需要关心的问题。”

吃了闭门羹的林律只好顺着话问：“那么，这里面的灵到了什么级别了？”

周序缓缓细说道：“所谓的yīn灵，是指受到坤山滋养而诞生出的墓地本身的意志，这种意志中主要含有建造者的意图，墓主人对于死亡状态的意愿，以及染yīn之物携带过来的念力。有很多的yīn灵存在于陵墓的任何角落，将陵墓化为自己的身体，随意摆动和拼凑以迷惑擅闯者。并且——”周序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依旧是三丈长的甬道，补充道：“就像这个yīn灵一样！”

“咦？怪了。明明已经走过了。原来这就是通俗说法‘鬼打墙’么。”顿时林律觉得瘆人，仿佛才意识到yīn灵或许还有一种通俗的叫法——鬼。

林律抑制住胆寒，独自向前走了几步，jǐng觉地看着四周静止的空间，希望从空间的黏合中看出一些角度的偏差。然而甬道也随着他的步子延伸，变形，让他总不能走完这甬道。林律疑心那yīn灵是高次元的存在，否则不会在短瞬之间把超级工程随意弄好，不留一点推理成立与否的时间。终于放弃用自己以为的“天赋异禀”去攻克难关的林律只好求助表弟，然而当他回头时，已不见周序的踪影。

“啊！不会吧！被鬼盯上了啊！弟！你在哪里啊！啊啊！”这种无助的求救自然只能在心里吼吼，事实上，林律的表情还是极为淡定的。他从容地把手伸入口袋中拿出那串玉石珠，想着自己既然是来还东西的yīn灵肯定会很给面子。然而顷刻间原本温光散溢的珠子陡然聚光如烈rì，刺得整个甬道都亮白到无法视物。

林律赶紧从把玉石珠胡乱塞入怀中，睁眼后才发现自己的位置又腾挪了。他此时身处一个二十平米封闭石室中，面前空无一物，而刚才还在甬道一侧的砖画，已经贴在了地板上。这幅染yīn的巨画，慢慢褪去釉sè，越发颜sè如新，停止变化时，画中清晰可见一个衣着华丽的贵族女子，人物如生。

林律走进女子，蹲下身来看着她的容貌。她很漂亮，却给人一种死尸般的僵硬感。明明是画，样子却如入殓前为她化了很浓的尸妆。她眼睛是闭着的，面颊苍白的粉末让她看起来异常憔悴。林律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脸，白sè的粉末便沾到了他的指尖。他又抹了抹，白sè粉末如沙般被拂开，赫然露出了两行血泪。

以林律心中吐槽的内容来看，他认为这两行血泪并不比她刚才惨白而浓厚的妆容更吓人，反而有种“早就料到你会玩这一招”的自鸣得意。意外轻松起来的林律捏着画中女子的脸说道：“你可以出来么，我们谈谈。我是来还东西的。”说完把手往怀里掏。

然而即便是道明来意，林律也未见画中女子没有反应，他恍然大悟地重新说道：“出乎？谈乎？”结果拗口的话一说完，脚就有种湿冷的感觉，低头一看，女子所站的河畔，已经被淹没了，现在滚滚流水正在涌向四周。林律赶紧站起身，水已经漫过脚踝，而脚底的画中女子，全身已经泡在水中，乌黑的长发如水藻般在涌动的水波中晃荡。

“咦？乖乖！你这家伙还实体化了？千万别进化啊！”紧要关口，林律心中却冒出一句动漫的常用语，仿佛在解嘲。然而他却缄口不言，俯身拉住一束头发，把人从水中拽了出来。不过这实体化的美丽女子却是一具尸体，林律感觉她尚且肉质新鲜，冰冷的身体一动不动，而脸上的两行血泪还未被水冲融干净，于是又放手任它沉了下去。

密闭的空间中水位迅速上涨，转眼已经没了林律的胯部。林律开始贴住墙面，不断地敲打，希望触碰到什么机关，然后突然打开一扇墙，水都流了出去，尽头还站着拔剑出鞘的帅小伙周序。然而坚硬的墙体对林律的敲打毫无反应，连声音都是实心的浑厚，比城墙什么的还要厚得多，似乎是把墓中所有的砖石都围在了周身。他又喊了几声“弟”，却淹没在湍急的水流激荡中。

看着水漫过自己的胸口，林律心中大喊：“喂！这回是玩大了。坤山啊，我今天才给你施过肥，浇过水，你就这么整我？呃？”此话一毕，林律猛然想到到了脱困之机，他单手伸入湿透了的怀中，想掏出什么东西。

而就在这时，他发觉有某物在拉扯作着他，使劲儿地想把他拽倒。林律低头，看着水下，那具尸体活起来了，正抱着自己的腰，想把他拉入水中。水位越发的高了，已经漫到了嘴唇。林律用手解开女子的束缚，用脚狠狠蹬她，终于在鼻腔灌了些许水后身体浮了起来。

然而还未等林律喘口顺气，女子也同样半身冒出水面，掐住了林律的脖子，对着他发狂般的嚎叫，在大力掐脖的同时拼力要把他往水里按。林律一手拼命地敲打女子，一手紧紧想要撬开脖间女子的手指。然而女子的力气太大，林律的举动对她毫无影响。林律的脸已经被憋得通红，似乎只要一秒钟气喘不进去就要死一般的难受。终于，他在张嘴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沉入了水中。

女子也沉入水中，终于放开了他，在水下笑得狰狞，忽又无比凄厉，两行血泪又重新涌出，飘到林律的脸上，像一朵桃花般散开。然而林律并未放弃求生，身体得以动作的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了守山水，用牙齿将瓶盖掀开，把瓶中剩下的水全部倒入汹涌的波涛内。

守山水如轻烟般融入波光中，在沉入地面的瞬间，水面便凝冻不再涌动，片刻的宁静后，地面犹如出现了一个被镂空的地洞，迅速将所有的水都漏了下去，并刻出白sè的边缘。落入巨大漩涡的林律被甩得露出了水面，在旋转间得以短暂呼吸。他看到在剧烈的旋转中，女子的身体在离心运动中被撕扯开来，凄美得像被西风碾碎的秋叶，融入白光粼粼的水中消失不见。女子直到最后，都哭泣着看着他，眼睛冷得像冰刃，冻得林律心头一凛，竟然想要抱着她和她一起离开。无力动弹的林律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她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眼，一起化为水沫，而他自己也在坠落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