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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三章 所谓盗墓

“盗墓……并非盗取，而是一种自愿的解除。”
爷爷摇摇头解释道：“我刚才不是说，坤山之气养灵，这些yīn灵会将人间的阳间之物都排除出去。你想想，那些陪葬品，哪一样不是阳间的东西？刚开始还好，可时间一久，坤山养出了yīn灵，灵就要对阳间的物品进行排除。有些陵墓占气不足，陪葬品很难染上多的坤山之气——这个过程叫做染yīn，无法染yīn的阳间之物会被灵当做废品给排除。通常yīn灵会在墓地上做出些标记征兆，让人间的盗墓贼们知道里面有宝贝，从而把它们不需要的东西给搬出去。我们守山人也一样，只不过我们不会用人间的钱来衡量这些东西，我们把它们屯着是有特殊用途的。你从小也看到了，我们家宅里面屯的，加上地下室的古董宝贝，可都是你二叔和我从那些墓里帮忙挪出来的。这宅子镇守着坤山口，那漫上来的坤气可比一般的陵墓还能染yīn，里面的东西也逐渐成为宅灵的一部分。为了不让这些别家的东西成为老林家宅灵的累赘，那些每隔几十上百年就能成为yīn物的物件都要被搬到外面去，成为坤山的一部分，就算是定期给坤山吃些灵气，以弥补那些因为无法守住而散落在阳间的能量。所以，也不能说我们守山人是专门盗墓的，这干的可都是让yīn灵高兴，坤山满意的正职。”

听完这番叙述，林律觉得这世界太神奇了。一直以来，人们都有厚葬的习惯，希望把阳间的一切也能带到yīn间去，却反而不知道yīn阳不两立，一方的存在势必让另一方无立锥之地，人们一直干的不过是弄出些yīn阳合体的怪物来。而那坤山养出的yīn灵也够有个xìng的，染yīn成sè好的，哪怕是一坨狗屎也留下来成为我的一部分，一番我与狗屎合体又共存亡的海誓山盟；不好的，哪怕你珠宝玉器也像狗屎一样巴不得甩到十万八千里远，还心心念念地把盗墓者给招过来，大门一炸就大敞开机关全部氧化生锈失灵，一脸好气地说道：“亲，盗墓哟。这里有陶瓷书卷古籍珠玉价值倾城哟亲。量大质优获取难度又小哟亲。左边是裸睡的死鬼右边的东西才值钱哟亲。注意机关、小心地滑、小心轻放别闪了腰哟亲。盗墓有利于繁荣国家文物市场，传承中华文明传统文化高尚又高雅哟亲。包你盗墓一次幸福一生，从此脱贫财源滚滚家宅幸福阖家平安升官发财妹子正点三年抱俩哟亲。亲，给人家来一炮哟，好人一生平安条子退散哟亲。亲，扔到，不对是运到海外还包邮哟。亲，欢迎再来哟。给好评哟。要介绍给朋友哟。”

想到这里，林律不觉心里吐槽定xìng：“这灵太没节cāo了！完全无视主人的存在还勾搭外贼真是人尽可夫风流倜傥红杏出墙啊。”林律对于自己别致的用词，尤其是四字的成语典故什么的，总是引以为豪的。

林律觉得yīn灵对于盗墓这件事情视为胜客光临，而守山人在此的作用又相当于把这些“粪土”收集起来沤成农家肥最终施还给坤山，怎么看盗墓可都是“一人盗墓，全家光荣”的积德行善之事，可究竟二叔干了什么才致得自己被灵诅咒了，想来，盗墓还是有危险的。

“那盗墓，什么情况下会很危险？”

“不是明摆着的么。动了染yīn成sè好的陪葬品，动了yīn灵的气脉，或者打扰了脾气暴戾的厉鬼坟主，等等等等，都会受到诅咒。以后，只要你小心行事，遵照灵的意思，它们若专门请你盗墓你就去，它们会给你很多的福报的。如果技术好，为它们排忧解难，人被它们喜欢，说不定它们还和你订立契约，供你使役。”爷爷笑着说道，似乎开始美好的展望，转而补充道：“不过那是你能干之后才能有的事情了。现在，从小事做起吧。”

“这么说来，二叔的墙头怕是还是不少的了。”林律问：“二叔的福报和订下契约的yīn灵，怕也是不少吧。”

爷爷难得流露出了为二叔自豪的表情：“封这混小子，年轻时候身手利落，人又俊得很，朋友是很多的。”

林律赶紧问：“那这么多的墙头，不，朋友都没有阻止老宅墙体的倒塌，让他因诅咒而伤了么。”

“哎。封太过邪火了，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连祖灵都不能保他。”爷爷语重心长，一副心痛的酸楚道：“其实，这事情还是怪我。当初为了留下你爹，急着把当家之位给他，教他好些东西，希望以此拴住他，可他最后还不留情地离开了。可惜他那身招摇的天赋了！想我老林家本是守山界天上的星星，奈何当家都弃走不干了，一时成为同僚的笑谈。你二叔自小气不过我偏心，怨我不教他要紧绝学，离家出走拜了旁门，也的确干了不少漂亮事。后来你爹弃山走了，为了重新确立老林家的至高地位，你二叔瞒着我动了这坤山上一环古诸侯陵墓。他以为他可以像他那jīng通旁门左道的师父那般出入zì yóu，一般的陵墓尚可，然而那种西周诸侯陵怎能轻视。结果不想反而被阙灵诅咒，落得今rì模样……”

爷爷哽咽住了，拉紧林律说道：“律，你是抟的儿子，他不做当家我和你二叔封都只得认栽。而点睛过后的你，如今便是我们老林家的少当家了，我今天就把这消息散出去。守山的绝学我必倾囊指教，不求你为生养你的老林家挣回我们原本的荣耀，但求你好好守坤山，这事关yīn阳天道，比什么都要紧啊。”

一时间，一直处于打听传奇志怪心思的林律被说得动情，一股豪情涌起，心中念道定要继守祖志。他一凡胎倒确实不关心什么天道大事的，只觉得对得起自己的姓，为这二叔用命来护的东西，他自觉下个决心要去守承，至于能不能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虽然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过了热度就减轻了好多，否则他现在已经朝着祖宗牌位大声喊“我一定要成为守山王”了。不过有冲动也算是好事，毕竟他之前对这种事情早被老爹驯化得极端回避和感觉扯淡。

热过头后的林律清醒过来，掂量着完成这活儿的技术难度应该不太难，毕竟按照一般的小说套路来讲，嫡系的潜力可是很不小的，而且一到关键时刻必定外挂加载，秒杀神佛那是毫不含糊的，更何况是拿着个铲子去盗墓。

林律越想越开心，连忙问道：“那，我现在该干嘛？”

“不急。我带你去宅里拖一些染yīn好的物件，埋到坤山里去。我只管带路提点，你要亲自挖坑填坑，让坤山记得你这新晋少当家的好。”

“那二叔怎么办。要是施工方不让，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死一个**的瘸子，最多赔钱，受舆论说个几天，危机公关搞一搞不就了事了。”

“你真当你爹舍得让他死？他搞房地产这么多年，也算是有些门道，这事情我倒不担心。”

“我担心啊。他恨透了这老宅，说不定就是他起的这事。”这句担心是真的，从现在开始，尤其是那“少当家”的头衔安上后，林律就觉得他和这个老宅的关系已经完全不同。更为隐秘的情感共鸣，那不是属于真正拥有彼此的感动，更多是出于把这处当成了开辟新世界的津渡，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津渡是他从此远离父亲冰冷遥控的起点。

“不会。他是当家，再恨再怨也知道祖宅对他在阳间会有什么影响。他会解决妥当的。”

说话之间，走到林盘的爷孙二人听到了天空传来的轰鸣声，抬眼一看，致密的竹叶在强风中剧烈摇晃，露出空中一辆悬停的直升机。

“是老爹！”林律说话的声音都颤了，赶紧抓紧了爷爷，说道：“我进yīn祠去躲。”

“不用，他知道你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你已点过睛，他肯定感应到了。生米煮成熟饭，他必须得认了。”

果然，林律的父亲林抟丝毫不管平rì在他面前保留的“正常人”体格，直接从几十米高的空中跳了下来，又轻又稳地落在爷孙俩面前。还未等林律吓得叫出身来，一耳光扇来，打得他眼睛一黑。然后嗡嗡的脑袋传来老爹愤怒而强作镇定的声音：“谁叫你背着我，跨过这竹林的。”

这句话是训斥林律，却也是对老父的责问。林抟是当家，自然能有这样的权限和脾气。

爷爷也不恼怒，只是淡淡说话：“他已经点过睛，现在毕竟是少当家了，在老宅里与你同受宅灵庇佑。你伤他不得。”

“哦。点睛……”林抟看着父亲，冷冷洞悉：“你为他点睛的方式，很特别。让我想起了某些令府一贯的龌龊做法。这样一来，倒分不清，是我做得更绝，还是你了。”

爷爷只是皱着眉头不语。

林抟又笑着说道：“少当家？没我这当家的首肯，配么？就凭他？一具……”林抟睥睨着林律，透露一种预言般的蔑视和cāo纵者特有的怜悯，定定地补充道：“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