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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官兵屠村

傍晚时分，一少年手持竹竿，挥来舞去，前方赶着一群鸭，鸭子肥嘟嘟的，左摆右晃，边走边呱呱地叫。少年16岁光景，臂膀结实，身穿灰sè布卦。再有几百米就到东河村村口了，少年感到些许饥饿，念想爹娘已于家中饭菜已备，只等待他聚齐来吃。这十几只鸭子，他四季轮回，早出晚归地放养，如今个个硕大，滚得全身都是肉块。
明亮的月光下，一缕黄sè的影子窜进了鸭群，中间的一只鸭子倏地一下头没了，下身还依然保持着姿势行走，却走不了几步，便趔趄倒下，后方的鸭子大摇大摆地踏着它的尸体过去，继续前行。黄sè的影子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个鸭头，呆头呆脑，原来是只黄鼠狼。少年觑个明白，大为气愤，将竹竿摔下去胡乱敲打，那家伙竟箭一般溜了。

少年无奈地提起倒下的鸭子，很是伤感，鸭的脖子顺势耷拉下来，顶端血液淋漓。少年边走边恼恨，不觉已到村口。

村口的树桩上坐着一位少女，少女目光迷离，东瞧瞧西望望，神情含怨带痴，接着又看向前方，见是少年放鸭归来，兴奋地从树桩上跳了起来，道：“徐东哥，今晚怎么回来地这么迟？该不会隔村哪个狐狸jīng拉着你不放呢？”徐东：“哪有，白天鸭子都只管睡觉，晚上一个一个jīng神，在水里窜进窜出，捉起鱼虾来没完没了。我想每rì鸭子都因回来的过早，半饱半饥，岂不是白白放养它们一天，所以今天不急着赶回。君燕，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刚才在这坐着干嘛？小心树桩cháoxìng大，冰坏了你屁股。”君燕白了一眼道：“你诅咒我呢，我屁股坏了，你往后岂不是有个由头能抓着不放，正好嫌弃我，与我干脆断了姻缘之约。人家好心好意在这等了两个时辰，倒轻巧抱怨我坐坏了屁股，真个好命苦！”徐东笑道：“我也没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你。现在总连累你等我那么久，不如以后跟我一起出去放鸭子，这样你也不必天天嘴角挂个醋瓶子，蹦跶个没止尽。”君燕笑道：“谁是醋瓶子了？谁跟你蹦跶了？不是不想跟你一起，只是我爹不让我出村，说这兵荒马乱的，容易碰了个坏人。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被人胡乱非礼了，等于让我去死！怪就怪我身边没有能保护我的人，不然去个天涯海角，也是安然无恙的。”徐东将手里的死鸭子在君燕眼前晃了晃，唬得君燕叫骂：“什么血肉东西，竟拿来吓我！”徐东叹气道：“我连只鸭子都保护不了，又如何保护你？碰上个力大的兵，自己手无寸铁，又没武功，还没叫唤两声，早就像只蚂蚁被踩死了。你爹说得对，如今世道这么乱，你个女孩子家还是不要出村的好。”君燕凑近鸭子，诧异道：“这只鸭子怎么头没了？”徐东道：“路上走得好好的，一只黄鼠狼趁人不备，把鸭头给叼跑了。”君燕安慰道：“既然鸭子死了就死了罢，回去煮了，给伯父伯母养身子，也是不吃亏的。”徐东点头道：“我们回去吧，这么晚了，别教老人家等得心焦。”

徐东和君燕在村口牵手拥抱了一会，便分开各自回家。君燕虽然和徐东已定下姻缘，然毕竟还未过门，晚上就这么冠冕堂皇地跟着去，邻里明眼人瞧见，闹个闲言碎语，反而不好。徐东家离村口远些，就先走了。因而君燕望着徐东赶着鸭子，去了百米远，差不多迈开脚步，也回了自个家。

徐东到家，爹娘已在桌前摆好了饭菜，唠嗑儿等着他。见徐东进门，他爹帮忙着将鸭子关进了后院笼子里，他娘让他洗把手好吃饭。他娘注意到没了头的死鸭子，便疑惑道：“好好的鸭子，怎么掉了脑袋？”徐东将死鸭子丢在地上，边洗手边回头答话：“路上不小心，让黄鼠狼趁机给叼跑了。”徐东爹道：“赶明儿拔了毛，煮熟了给徐东吃掉，他这时也是长身体，上膘子。”

徐东娘正准备接话。只听外面马嘶兵喊，灯火明亮，门口尽是跑路的人，赶着要救命。徐东爹娘满脸惊恐，知是征兵抢劫，叫一声不好，慌里慌张地推着徐东往后院跑。到了后院，掀开后院右角一块木板，黑咕隆咚地显露地窖似的躲藏之处。老两口二话不说，按捺徐东钻了进去，伸头探入洞**待道：“爹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好让我们应付了当，官兵退了，你再出来。”徐东爹娘复又小心翼翼将木板盖上，拉了装柴草的竹筐压住上方，旁边又堆积上杂物做好掩饰，然后大摇大摆回到前屋桌子上，该吃吃该喝喝，平平静静，不慌不忙。

不过两三句家常话的功夫，进来五六个兵，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拿着大刀，在火光的照耀下，刀上流着鲜血，萦绕着微微的热气，试想刚刚砍死了许多人。徐东爹娘心里虽然紧张，也明白了个大概，仍上前陪笑道：“几位大爷突然造访寒舍，不胜荣幸，进来喝两杯如何？”为首的两个兵，一胖一瘦，骂道：“喝你大爷的！”把徐东爹娘推了一把，立马在墙角栽了个屁股蹲。胖子瘦子走到桌子前，打了个哈哈，分别跨在两边的凳子上，喝酒吃菜道：“听说你们家有个儿子，可有此事？”徐东爹娘叹气道：“回几位爷，我们家是有这么一个儿子，但不幸两年前，外出放鸭子，在河边玩耍，竟掉河里淹死了。”胖子猛地把酒碗摔在桌子上，把瘦子吓了一大跳，只见他跑过来照徐东爹娘脸上，一人一个耳刮子。瘦子骂道：“你丫的，这么快就喝醉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你逞什么能？”胖子气愤道：“这俩老不死的，忽悠咱们呢！”瘦子道：“他俩也不容易，你个小辈这样打老人的脸，也不羞得荒！”说完离开桌子，走近徐东娘跟前道：“老前辈，刚才那个兵，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活着跟死人没区别，一点人格没有。刚才您说您家孩子是放鸭掉河淹死的，如今鸭子还健在吗？”徐东娘见今天不是征兵，就是要抢东西，暗想一会官兵搜查屋子，啥捞不出来，不如现在趁势将鸭子送给他们，倒比他们自己抢去的好，自己还献了殷勤，说不定放了咱们这些可怜见的，一家子躲过此劫才是好，于是满脸堆笑道：“你这个官人真好说话，现在我们家还有十一只鸭，都放在笼子里，另外一只今天让黄鼠狼叼走了脑袋，鸭身子就躺在桌子底下。几位爷若要喜欢，都可以拿了去吃肉。”瘦子温柔道：“您二老的鸭子留着自个吃吧，咱们都是好兵，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我疑惑的是，这么多鸭子谁出去放养？”徐东爹插话道：“这一向我没事，就把鸭子赶出去放养，rì子就是闲，我都快闲出病来了。要不你们把我这老朽征去，我帮你们放放马什么的也好。”瘦子一刀扔过去，刺死了徐东爹，怒道：“需要打仗的，寻不到个壮实青年，没需要的，他一把老骨头硬要去钻，果真活得不耐烦。放马，哼，去阎王殿放吧。”胖子也就势一刀砍死了徐东娘，自言自语道：“你老太婆贪图替我们烧饭，也是没门！”说完，一胖一瘦带领士兵，举着火把，闯进后院，打开笼子，笑嘻嘻地赶鸭子走人了。

徐东在后院的窖子里，呆了多时，见许久没有了吵闹，猜度官兵已经走远。徐东慢慢推开洞口上的木板，将竹筐拨拉在一边，爬了上来，去前屋寻找爹娘。前屋的桌子上已经杯盘狼藉，四下看时，发现爹歪在墙根，满脸的堆笑，堆笑是死的，娘躺在墙角的地面上，眼睛惊愕的看着他爹，皆毫无动弹，全身流满了血。徐东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含泪把爹娘抱到了一块，接着放声大哭。他以后再也看不到爹娘了，残忍的兵，暴虐的皇帝，我徐东今生今世定要手刃他们，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