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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耀兵上京（二）

程方明说出自己的看法，道：“皇上所虑虽是有道理，只是方明以为定国者重在武略，治天下者务在文治，有此二者则天下可平。皇上自御极以来推贤举能，启用了一大批才智非凡的能人，是以大周rì渐强盛。方明文无理世之具，武不能杀敌于战场，就凭手中一枝笔怎能收幽云之民心呢？”
黄俊哈哈一笑，反驳道：“平天下靠武略，治天下靠文治这点没错，只是这笔的威力不容小觑，用好了可比千军万马管用。长卿一篇《谕巴蜀檄》收服巴蜀，汉武帝未动一兵一卒，未耗一粮一粟而拓地千里，这可是千古佳话。”

程方明点头道：“长卿一文巴蜀震恐，纳表称臣，诚文苑佳话，承蒙皇上眷顾方明本该尽力，只是方明无长卿之才，不敢冒然动笔，还请皇上见谅。以皇上之雄材，不仅能折冲万军之中，草诏一道必然天下归心，方明实在是不敢献丑。”

黄俊摇头道：“先生过谦了。汉武帝《元封五年求贤诏》堪称佳文，其中有言‘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驾之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千年以来，此句仍常为人们所念诵，诚名句也。然，以汉武帝之才尚不敢亲制檄文，不得不假手于长卿，究其原因在于檄文非同一般文章，写得好可收不战而屈人之效，若写得不好贻笑方家倒是小事，弄巧成拙反而树敌。若是一般诏书，朕还能对付，这等华采文章朕还有自知之明，差之远矣。”

黄俊是个文学青年，唐诗宋词张嘴还能来，只是这等文章没有上佳文才不敢动笔，黄俊深知其中厉害这才想要程方明来写。

黄俊接着道：“朕观程老爷子答萧思温书弥足可观，行文清奇，不落俗套，声情并茂，堪称佳文，是以萧思温谢罪不说，还下令契丹人不得打扰程老爷子清静，凡骑马过程府者都得下马。老爷子如此之才，若不能为朕写此文章的话，老爷子这身学问难道想带到黄泉路？

“老爷子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朕这篇文章的用意，不仅仅是要收拾幽云之地的民心，还要收天下士人之心。杜子美有诗‘自胡之反持干戈，天下学士亦奔波。叹彼幽栖载典籍，萧然暴露依山阿’，自从安史之乱后，唐室衰落，天下嚣嚣，难以安宁，士人们远离都市隐居在山林之中。一百年过去了，他们在山林间读书传道，必有不少人才，朕是想启用这些人才，为匡复华夏出力。”

当时的读书人要是用我们现代的观点去看的话，固然有很多问题，但是他们仍然有很多可贵之处，再者当时条件下黄俊是不用也得用，用得也用，黄俊才有此等想法。

程方明默然良久，长叹一声，道：“方明听闻自皇上御极以来延揽天下士，多方收集典籍，翻修嵩阳书院，赏赐典籍，今rì得聆皇上训示方知远过传言。既如此，方明就献丑一回，接下这差事。只是，方明行文迟，恐需数rì之功，还请皇上见谅。”

黄俊欣然道：“长卿行文缓而枚皋捷，是以长卿胜在词工，后世多称长卿之赋少言枚皋之作，程老爷子诚今rì之长卿，必得佳文，朕就等着观赏您的大作了。”

“皇上过奖了，方明哪能比得了长卿呢，方明一定尽力。”程方明颇是高兴。

黄俊抱拳道：“程老爷子，您是知道的，幽州新复，百事待举，朕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这就先告辞了。”

程方明虽有心挽留黄俊，心想黄俊说的是实话，新复之地必有很多军国之事要处理，只得道：“方明恭送皇上。”

送走黄俊，程方明回到厅里，只见自己那宝贝女儿程娇娥俏生生地站在厅里，问道：“爹，你真打算写？”

程方明点头道：“爹原本不想掺入军国之事，这才坚拒，可皇上用心如此深远，爹要是再拒绝，岂不是有愧于华夏？”

程娇娥问道：“爹，您可知道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程方明略一沉思，道：“这能有什么主意，当然是借爹这篇文章收幽云民心士子之心。”

程娇娥螓首微摇，道：“爹，您说错了，皇上是在打你的主意。爹，您隐居在幽州，当知幽云的典故吧？燕昭王当年在易水之滨建黄金台，以此来招揽天下之士。太白有诗‘燕昭延郭隗，遂筑黄金台。剧辛方赵至，邹衍复齐来’，当然啦最厉害的乐毅也就来到了燕国，为燕昭王所用，这才有燕昭王忍辱二十余年终复齐耻，几灭齐国之事。”

“你是说皇上拿爹做马骨了？”程方明有点难以置信。

燕昭王为了复齐耻决心提拔人才，可他又没有人才，就去问国中老臣郭隗，郭隗就给他讲了“千金市马骨”的故事，于是燕昭王拜郭隗为贤才，并在易水之滨恐黄金台，置千金于其上，以此来招揽人才。没多久，剧辛，邹衍，乐毅先后到来，燕国也就强大起来，终得所愿雪了齐耻。

程娇娥摇头道：“那倒也不是。爹，您请想，要是这篇文章出自您的手，您说这幽云之地的士子，还有那些隐居不出的读书人会怎么想呢？他们肯定会认为连爹都为皇上效力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好顾忌的，还不纷纷出山，效命于朝廷？”

程方明点头道：“这结局爹也是意料到的，这是好事啊。”

程娇娥笑道：“到时，皇上请您出山，您还能推辞吗？到那时，这里的清散地就不复存在了，爹您想一辈子终老林泉的想法也就不能实现了。”

程方明轻拍额头道：“要真如此，爹也这把年纪了，晚年出仕，为华夏做点事，也不枉活了一遭。以前皇上之事多有耳闻，今rì一晤远过传闻，皇上才思机敏，非一般帝王所能比，更难得的是心雄万夫，深谋远虑，很让人心折，必成大业！”

程娇娥轻笑一声，取笑道：“爹，您成了另一个李明德了吧？当年，皇上进攻南唐，打得南唐束手无策，这就派李明德去游说皇上。李明德说以纵横之术，尽说皇上撤军的好处，可以得到天下人的赞誉。可皇上根本就不为所动，反说他不是战国时代山东六国那些无知的君王，把李明德给说得哑口无言。人呀，还真是奇怪，李明德对皇上反而服气了，逢人就说皇上英明神武，不知道他不清不清楚自己是南唐的官？”

程方明也笑了，道：“这你就不用为他cāo心了，李明德肯定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适才皇上引用了杜子美《寄柏学士林居》里的诗，这诗的最后两句是‘几时高议排金门，各使苍生有环堵’，爹就来回答杜子美：不久的将来就可以高议排金门了，苍生有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