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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北伐幽州（三）

一位须发俱白的年届古稀的老者，jīng神矍烁，身着便装坐在帅案前，埋头处理公务。
一个身材高大的亲兵手捧一个卷成筒状的公文进来，禀道：“启禀大人，驿传皇上圣旨。”

在古代，传达圣旨有两种途役，一种就是我们熟悉的派出钦差大臣去传达，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有重大事情不得不派人去，相当于现在zhōng yāng派出工作组。另一种情况就是通过驿站传达皇上的圣旨，这种情况一般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需要传达一下意图就行。

老者姓王名景，后周西面行营都部署，凤州大战的策划者。周世宗委他以西事，在他的组织策划下发起了凤州大战，斩杀蜀国数万jīng锐军队，一举收复关中之地，把蜀国赶到秦岭以南，稳固了关中。

王景忙放下公文，站起身，从亲兵手里接过圣旨，展开略一浏览，道：“快，去请监军潘大人。”

话音刚落，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大步而入，施礼道：“王大人不必费心了，潘美不请自到。”

王景哈哈一笑，声若洪钟，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仲询赶得真是时候啊，老夫就省心省力了。”

潘美字仲询，时任引进使，监陕州军，呵呵一笑，道：“王将军过奖了。潘美琢磨着皇上的圣旨也快到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碰上了。”

王景侧身相邀道：“仲询请坐。仲询好算计，连这都算得到，诸葛亮也不这如此嘛，王景可是甘拜下风了。”

潘美摇手道：“王将军过奖了，这事其实一点也不难猜。幽云之地大战在即，以皇上之英明神武岂有不安排陕州军务之理？皇上驿传圣旨，不是派钦差前来，是对王将军的信任。”

王景知道潘美才思敏捷，决定再考他一考，晃着圣旨，笑道：“仲询，你猜猜看，皇上要我们怎么做。”

潘美略一沉吟，道：“皇上是要我们监视蜀国动静，不使蜀国北上sāo扰关中，这是其一。其二是要我们稳定关中，再筹集一批粮食运往北方。三是要在延州驻兵，把延州的关塞修复。”

王景击掌称妙，哈哈大笑，他是个大嗓门，这一开怀大笑，震得人耳鼓嗡嗡直响，道：“潘大人，老夫看皇上这圣旨你就不用看了，一模一样。”把圣旨递给潘美道：“潘大人，你自个瞧瞧，一点偏差也没有。”

潘美接过略一浏览，笑道：“其实要猜中也不难，要是潘美没有料错的话，王将军不也猜到个仈jiǔ不离十。”

王景点头道：“老夫接到圣旨心里就有了谱，相差也不大。皇上北收幽云之地，蜀国也未必有那胆敢趁机北上，只是我们这监视的功夫还是要做。监视蜀军一直是我们的头等大事，不仅过去在监视，现在要监视，将来也会监视。

“自显德二年七月，你我率军西征以来，历经半载苦战，尽收关中之地。关中之地秦川八百里，自古就是华夏的粮仓，这几年下来，潘大人费尽心血恢复关中生机，虽然时rì短了点，筹集一批军粮还是做得到，这点老夫倒是不愁。”

周世宗登基之后，蜀国zhan有关中四州之地，对关中是虎视眈眈，要是任由蜀国在关中站稳脚跟，那么蜀国极有可能吞关整个关中，然后兵出函谷关争霸中原未必不可能。正是从这种战略上考虑，周世宗于显德二年果断地发起西征。

战事一开始进展得并不顺利，原因并不是将士们打得不好，而是在于粮秣供应困难，是以前线将士请求罢战，等筹集到足够的粮秣再打。自从唐末，关中屡经战乱，特别是黄巢入关中更是给关中带来了一场浩劫，毁掉的不仅仅是关中的农田屋舍，还有人口。

我们现在有人对黄巢很是赞赏，其实他是一个非常残暴的人，比起纣王来都要残暴，至少纣王没有吃过人，而他就吃过人。他吃人不说，他的军队也吃人，是成批成批地吃。当时的起义军到了关中以后没有军粮，就杀当地的老百姓来吃，这就是“腌人肉充军粮”的惨剧。

都知道关中的长安（现在的西安）从汉代开始一直是中国的都城，为什么自从唐朝以后就不再是都城了呢？这和黄巢的关系很大，就是他给关中来的浩劫，使得关中再也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地位骤降。

周世宗考虑到关中的重要xìng，没有采纳前线将领的意见，而是派赵匡胤前往关中进行考察，赵匡胤以其独到的眼光看到了关中的有利条件，周世宗这才于显德二年七月命王景西征，到了九月就攻下秦、成、阶三州，到了十一月又攻下凤州，把蜀国赶到秦岭以南。

没有了关中掣肘，周世宗这才果断地南征南唐，解除了南面的战略威胁，这才有现在北征幽云的战事。

潘美问道：“请问王将军，让你发愁的又是什么呢？”

王景在帅案上点点道：“皇上要我们加强延州的防御，是不是有点多虑了。自从皇上斥责李彞殷之后，李彝殷已经老实了许多，再加上我大周进军关中，他也没有那胆敢南下sāo扰延州了，这完全用不着啊。皇上何以如此布局，老夫还真有点想不透。”

定难李氏盘踞银夏之地已经近两百年了，这两百年里中原王朝由于实力削弱对定难军采用的多是安抚之策，这导致定难军越来越嚣张。直到周世宗继位之初，府州的折从阮到汴梁要经过定难军的防地，李彞殷狂妄地不准折从阮通过。

这事闹到汴梁，朝中大臣几乎是一致主张采取绥靖政策进行安抚。周世宗考虑到定难军的物资主要是靠和中原进行贸易获得，力排众议，派人以截断贸易为威胁，最终李彞殷怕了，只得上表谢罪。

这可是难得的一次，赵宋王朝以后采取的安抚之策，最终导致李元昊反叛，建立西夏王朝，严重威胁西北边陲。

潘美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正是皇上的高明之处。皇实的意思与其说是让我们防止定难军南下sāo扰关中，还不如说是让我们去延州牵制定难军更确切。李彞殷一直垂涎河套之地，只是因为府州麟州钉在那里，让他不能越雷池一步。皇上亲征幽蓟，要是李彞殷抓住机会去抢夺河套之地的话，问题就不好办了。”

王景捋着银须点头道：“潘大人一席话点醒了王景，延州就多派点人去，摆出一副北上之势，要李彞殷不敢乱动。”

潘美请令道：“王将军，潘美不才，想向你讨这一差使，还请你准允。”

王景摇手道：“这只是做姿态，又不是真打，用不着你出马，还是派别人去吧。”

潘美不同意，道：“定难军一直不服朝廷，渐成气候，迟早会成为华夏的心腹之患，要是有机会假作真，姿态变成行动，岂不更好？”

呵呵一笑，王景点头赞道：“还是潘大人看得远，老夫是老了，这事就依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