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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浮生若空

上一章说到，七剑离开之后，我被十年未见的连叔带到他的住所，他给了我一粒催眠药，我沉沉睡去。
当我被呐喊尖叫声惊醒的时候，窗外满是人影交错，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竟然全然不知。

但是即使是在这样的慌乱的情况下，我依然没有手足无措，我不懂自己的家族正在受着灭顶之灾，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我想起来才感到后怕。

“天天….”门外有人在叫我，我的rǔ名叫天天，是大哥给取的，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仲父赐我黑云这个名号的时候我偏偏不从然后执意要叫黑天的缘故。

叫我的是我母亲，她比父亲小二十多岁，和大哥差不多年纪，据说大娘是以身试毒而弥留的，所以在母亲进了江家门的好些rì子里大哥都不曾归家，直到四年前我的出生。母亲是个善良而且聪明的人，很多年之后我依旧觉得她是我生平见过的最为善良，最为聪明，最为美丽的女子。

母亲慌张地推开房门，她形容憔悴，衣衫未理，甚至有些不似以前的她了。她说：“天天，快，快躲起来。”

我不知道她的用意，但我明白，总是遇到危险她才让我躲。

我听闻她的话钻到床底下，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门外蜂拥进来几十号拿着大刀长剑的成年男子还有父亲，其中一人将大刀架在父亲的肩上凶神恶煞地对着母亲说：“江夫人，你是个聪明人，我最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做交易。”

母亲此时显得有点气定神闲了，我知道她是故作的镇静。她说：“你们枉为江湖名门正派没想到会为了一本小册子害我江家家破人亡！”

那男子放肆一笑，模样十分可憎，他说：“只要你今rì乖乖交出《百毒攻略》从此这整个江湖就是我们长安洛琼楼的，哪里还有你们的发言之rì，如果不交，那么，你们洛阳江家从此便会在江湖中烟消云散。”

他的样子凶狠之极，以至于我将长安洛琼楼记得格外深刻。

洛琼楼和江家一样也是以毒混迹于江湖，只是，他们洛琼楼的毒是用来害人，而江家的毒是用来救人。

母亲怎么也没有想到同行竟会因一本册子而自相残杀，母亲说：“江家从不争名夺利，只要你放了我相公，我自然把册子给你。”母亲说着作出从怀中掏册子的动作。可她掏出的是一把樱sè相思子。这相思子是父亲早年从南方带回来的，本是好药却因叶有剧毒，所以被划分为毒药，我亲眼见到过父亲用这毒药毒死过死囚，他们呼吸急促，腹痛难挡，接着皮肤变得青紫直至经脉纠缠而亡。

母亲到底是女流之辈，还没来得及使毒，几名男子便一刀向母亲砍来，母亲肩部受伤，瘫倒在地上，肩上有大片大片的鲜血流到我的脚边，那时候才感觉到害怕。原来这是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了。

父亲伤心yù绝，满面泪痕，在刀下痛苦地挣扎着。他是的确很难过，比我无意之中拔了他的曼陀罗还要难过。

可是，接下来我做了一件至今都悔恨的事情，我的啼哭使他们知道了我藏在床底下，我被拽了出来，母亲一边忍着疼痛一边求饶：“不要伤害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孩子。”

我的哭声响亮起来，那时候不懂撕心裂肺，只知道比任何时候都要绝望。

父亲使劲推开身边拦着他的男子，向我这边冲过来，他要救我。我多想能不要被这个可恶的男人抓着后颈，感觉快要窒息了一般。父亲怎么敌得过那么多人的刀剑无眼呢？他身受重伤却还在努力反抗。

屋子里面乱作一团的时候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那时我却希望他能救我，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哥冲着屋子里的人咆哮道：“你们不是要《百毒攻略》的吗？在我这里，放了他们冲我要。”他手中拿着他平rì里写写画画的小册子，原来这就是他们要的东西！

他说完便向门外跑去了，我被那男人抓着跟了出去。留下奄奄一息的父母亲在血泊里叹息。

在前街的青石板路上，大哥与抓着我的那男人说：“放了我弟弟，这书自然是你们的。”

那男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很是轻蔑地一笑，但他却极其在意大哥手中摇晃的册子。大哥将册子往街心一抛，所有人都蜂拥地奔向那本册子，抓着我的那男人此时也顾不得我了，将我重重地往旁边一推就向那册子的方向涌去。

哥哥跑过来抱着我就用力奔跑，可那群人却发现了什么似的在后面追赶着，哥哥将一卷书卷藏在我的怀中，对我说：“这东西很重要，不能丢。”我知道那是真的《百毒攻略》了。

说完见到从身边疾驰而过的马车，一边将我往马车上那男子的怀中推，一边说：“兄台，请你帮我照顾好他，他rì见面定当重谢。”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已经jīng疲力竭，后面的人正追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我想我是幸运的，江家七十二口人，那一rì，仅剩我一人了。

至今都觉得他们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他们一直在我看不见的血的颜sè里安稳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