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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等待

成国府中最得宠的小少爷，如今又立了世子，差的也就只是老太君大寿这天礼部颁发一块御赐的代表世子身份的“勋”字腰牌罢了。不过在何协看来，这块身份象征的腰牌，其实远远比不上自己身上这块始终捉摸不透有着什么特殊含义的“昌”字玉章。
因为自己的世界眼下还很小，就连běi jīng城对自己来说也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如今这三国演义的战场，也就是这二十亩见方的成国府罢了。所以，在这个小世界里，只要拥有着老太君的宠爱，那便足够了。

而老太君将视若生命大半辈子的这块玉章，在三年前颁给了“自己”。

但早晚还是要到大世界去闯一闯的。何协总觉得老憋在家里跟自己兄弟斗来斗去，其实也有点无聊。特别是今天他在这洋溢着海棠花香气的东园里，迈进自己的屋子时，便充分感觉到了世子和得宠小少爷之间的不同。

原本只有四个伺候的下人的，如今这屋前屋后团了足有二十来号人，原本一个个或如僵尸，或者谄媚的过了头的下人们，如今也换了一张张或热忱，或献宝的脸。

刚一进门，一股熟悉的雨前龙井的气味扑鼻而来。呵，回府这么多天，还是那天老三给自己沏过一杯，而老三不主动的rì子里，自己喝的那茶，虽说也不能叫差，但毕竟还是比不过浙江都司六百里加急从杭州送过来的雨前龙井。

嗯，老人家说的对，劳动者最聪明。劳动人民充满了智慧。何协看着屋里这一个个仿佛到了chūn天的劳动人民，抿起嘴笑了起来。

不消吩咐，自有一个新面孔凑了上来奉上香茶：“少爷您回来了？茶给您沏好了，您的客人已经安排在厢房，少爷您坐下歇着，小的这就给您叫去。”

“不急——”理所当然的坐在对方挪过来的一张椅子上，却故意不去接他的茶杯，看着对面这张略带些臃肿味道的白净的脸，嘻嘻笑道：“你很面生啊。”

“小的刘五，是老太君身边八爷吩咐下来专门伺候少爷您的，以前在老爷那边帮忙，少爷您瞧着面生也正常。。。”话很多，自来熟，那老太监安排下来的，应该是个自己人，可以信任。几句话的功夫，何协便给他定了一个初步印象。这样的人很周到，但不可靠。何协看着他将那杯新茶轻手轻脚的放在身旁的茶几上，却没有要喝的意思。

老太君身边那个基本不怎么管事，平常也很少参与府中事务的，何协原以为他只是个在自己家养老的。不过现在从这刘五提到他时脸上的表情来看，这老家伙在府里绝不会是养老那么简单，而老太君还吩咐他帮自己练一支亲兵，算起来，应该还有些本事。

虽说算是个自己人，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要防止某人狗急跳墙。咽了一下口水，闭上眼睛吩咐道：“也好，刘管家，其实我也不难伺候。相信你也看得出来。”看着对方那显然是装出来的笑容，何协暗笑了笑，这话鬼都不信的。

“但我也是个直肠子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听好了，暂且我房里的事就你管着，干好了我不会亏待你。但不要给我抓着一星半点的错。不然。。。前面有个吴总旗，如今在大兴庄上，你晓得的？”

这算是打预防针了。

“知道，知道。小的知道规矩。”刘五点头哈腰的，态度很诚恳。何协挥了挥手笑道：“嗯，今儿身上也没什么物事给你做见面礼，这样，你去跟账房说，就说我说的，你这个月工钱翻两番。”不耐烦听他感恩戴德的话语，挥了挥手道：“行了，去把客人给我请过来吧。”

账房上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早晚也是要动脑筋的，先让这个刘五撂句话过去看看，老蔡滚蛋之后，自己的话会不会管用点。不管用没关系，我会慢慢让你管用。这十几天来，脑子也是使用过度，何协一面想着，一面搭手上额头按摩着。

当然，这些事怎么能叫少爷亲自动手呢？刚按的两下，何协便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子里多了两个婢女出来，俏生生的施了个万福，就说要来替少爷按摩。

不习惯，再说了，咱这马上就有正事要办的。何协挥手斥退了两个婢女，站起身来准备赶人，只是想了一想之后却收回脚步，伸了个懒腰坐了下来，看了看窗外在刘五的带领下点头哈腰的戴彪，拿出了小公爷的架子，很没个正形的斜坐到椅子上。

“大人——”锦衣卫的属下几乎都是叫自己大人，何协很喜欢被人这样称呼，而不是小公爷。看着这位打大兴回来的一副忠厚老实模样的小伙子，何协笑着招呼他把那碗自己不太确定的茶喝了。

听了一阵对茶的称赞和意料之中的马屁之后，何协开始听取他的大兴叶氏庄园调查报告。当然，他也只是蜻蜓点水罢了，顺着前两天何协流露出来的思路说了他在大兴的见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老三在那不免有些跋扈，有几个有名有姓的军户说老三这孩子欺负庄上有点狠之类的无聊话。

何协关心的不是这个，笑了笑点头不语，过了一阵看见那戴彪有些坐不住愈发拘谨的时候，才开口道：“说起来我也有好些rì子没去过庄上了，这两天没什么大事吧？你那边熟人想必也不少，说两件新鲜事儿给我听听？”

戴彪咽了下口水，缩手缩脚的看了一眼茶杯，见何协点了点头，才端起来喝了一口咽了下去，说了几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外是张家大嫂生了个六指儿，李家老二打了一只狐狸之类的事儿。

“嗯，不错，好玩，好玩——”何协看了看刘五吩咐道：“刘五带他去账房，赏他二十两。”

何协面上不动声sè看着戴彪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嘀咕起来，二五仔的事呢？是没有这事老三胡诌出来的，还是戴彪的交际面太窄接触不到这么隐秘的事情？

等了两三天却等来这么个不咸不淡的答案，总是不免有些沮丧。何协无奈的翻出了记事本本，有些吃力的翻了翻前几天的rì记，抓起笔，在两个有象征意义的点之间画了一条线，想了想，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老二老三之间肯定有冲突这是肯定的，何协现在很想知道这种冲突会不会导致某一方跟自己联合呢？如果不能的话，那只能说自己这个老爹给的世子牌馅饼，已经足以让他们两人联合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刚才他并没有刻意把下人赶走不给他们偷听的机会，还故意叫刘五带他去账房这个老三的传统地盘领赏银。就是想测试一下，当老三知道自己在关问大兴的事情之后，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原本以为这天晚上，老三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但来的却都是不起眼的下人角sè，表忠心也罢，站队也罢，总之对何协来说，那条线上的大问号没有任何划去的理由。

三儿不来找，二不回家。呵，看来还要再等等了。何协还不觉得自己有同时攻击老二老三两个的实力，虽然现在已经做了世子。

得，既然如此，先伺候好老太君，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跟老爹再谈两次，改变改变形象吧。

这天夜里，何协睡梦之中，似乎听到前排老二房里乒乓乒乓的声音，还有高声咒骂的声音。

第二天起来一问，二少爷果然昨晚回来过，发了一阵脾气又走了。

很好很爽快。这天下午，找来那天陪着吴总旗挨打的那个名叫何平的小年轻过来谈了一场话后，东园的小池塘中心的假山上，何协高高的坐在上面，一面笑眯眯的想象着昨天夜里老二发脾气的模样，一面从面前的筐里捞出一把铜钱来在手里颠着，听着那清脆的响声，看着眼前莺莺燕燕各展风姿的年轻女子们，花痴的笑容自发的挂在了脸上。

“都听好了——”站起身来将手里的铜钱撒回框内，笑嘻嘻的开始指挥这些离自己十步到二十步不等的婢女们排练自己想了好半天的贺寿节目，当然，这些婢女只是摆个架子作好绿叶的工作而已，核心的东西依然要靠自己的小聪明了——在以前那位留下来的模子下，能用的只能是小聪明。

“你们手上各有二十个咸熙通宝，现在，全部往天上抛，先自己练一练，明天这个时候，谁要是能把手里铜钱一个个的抛上天后再落回到少爷我面前这个框里，嘿嘿，这框里的钱，就全部是她的啦！”

远远望见园门处几个下人簇拥着管家少爷叶时安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何协的笑容就更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