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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卿须怜我尚无家（上）

唐耀祖站在唐门大院中，脸上挂着温暖和蔼的笑容。哪怕他的内心里千头万绪，但看在前来贺寿的人眼里，唐门主是高兴的。一个江湖人若能平安的度过五十大寿，本身又是十大高手，且掌控着一方豪门，岂能不高兴？
祝寿的人很多，多到唐耀祖不得不把宴席分为内外两院，外院接待寻常的江湖豪客，内院接待那些举足轻重的人物。

“昭华郡主到！”随着门客的唱喏，负责在外接待贵宾的唐惊已引领着风华绝代的昭华郡主缓步走了进来。

院内数千人目光都往门口望去，这个灼灼其华的女子无论在何时何地，总能轻而易举的夺去所有人的关注，她仿佛天生就该站在最为眩目的舞台之上。

昭华郡主面上并未再覆有黑纱，依旧是沉波潋滟的双眸，原本众人以为那夜的这双眼睛已是人间至美，无论有何等的容貌都恐怕有损于这份完美。但看到那张美至倾城倾国的俏脸时，众人才发现惟有这双眼睛和这如雪容颜结合起来的时候，才可称得上真正的完美。居养气，移养体，她只是随意走来，一举手一投足间自然就有了其他美丽女子所欠缺的洒脱与高贵。

昭华笑意盈盈，风情横生，仿佛昨夜的软弱悲伤只是无意间的一次折堕，过了也就忘了。在人前，她还是那个举止得体、xìng格坚强的昭华郡主。

唐耀祖快步迎了上去，抱拳道：“郡主亲临，寒家真是蓬荜生辉，老夫俗人事多，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恕罪。”

昭华微微还了一礼，道：“唐老爷子过五十大寿，这么说不是折煞小女子吗，昭华此来行sè匆匆，只备有一份薄礼，还望老爷子笑纳。”说着，她从身后的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上去，道：“这对传自波斯的夜明珠本是他人送予我父王的礼物，如今我将之转赠老爷子，希望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唐耀祖接过锦盒，随意递给身边的下人后，道：“郡主客气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郡主见谅。”接着，他转身对跟在身边的白云飞两人道：“贤婿，烟儿，你们带郡主前往内院入坐。”

白云飞迎上前来，脸上不露出一点破绽，以手虚引，扬声道：“郡主请随在下前往内院。”

穿过外院时，昭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昭华还未恭喜李兄抱得美人归呢。”

走在昭华侧前方的白云飞，面上波澜不惊，并未答谢，却曼声轻吟道：“当炉卓女艳如花，不记琴心未有涯，负却今宵花底约，卿须怜我尚无家。”

昭华脚步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怔忪之sè，旋又恢复常态。无家，无家，云飞，万丈红尘，千里江山你真的如此寂寞吗？负却誓约，因君无家，我意怜君，何时有涯？同时她清楚地明白这首诗每句开头之字合起来就是当不负卿四字，云飞是借这诗表明心志啊。

原本神sè不悲不喜走在两人身后的唐烟闻听白云飞忽然吟了首描述卓文君的诗，惊异莫名，且不说他不答昭华郡主的话是那般无理，就这诗也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她在心中将“卿须怜我尚无家。”一句默默念了几遍，出于一种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自己这位未婚夫与昭华郡主之间定有什么故事。

唐烟偷偷自侧后方打量白、赵二人，却从两人平静的面sè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猜测有误，可怎也想不到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怎会拉上关系。

三人各有心思，一时俱都沉默无语。

来到内院之中，里间早坐了不少知名人物。他们中有地方大员、富贾商人、名门子弟，眼见昭华郡主来到，忙起身将她迎入主席。

蜀山派诸人因为白云飞的关系也被安排在主席，李宛儿见白云飞进来正想招呼，不想一众江湖名人立即把他拉入偏席相陪。白云飞递给李宛儿一个歉意的眼神，随众人入坐，唐烟则自行回去对爹爹复命。

“李檀越可谓英雄出少年，当rì老衲虽没出席唐门主的小宴，但李檀越那出尘一剑近来频频被人提及，看来是深得李掌门真传啊。”率先开口的竟是少林罗汉堂执事虚xìng。

白云飞心中一动，当朝皇上重道轻佛，一向淡泊的少林派见道家又出了一高手，竟然沉不住气率先动问，看来少林派的rì子并不好过。他含笑谦逊道：“哪里，哪里，大师谬赞。对付那等莽汉，小子只是巧用心机赢得侥幸，师父的功夫怕是连三成都没学到。”

江南烈阳山庄总管黄为忙道：“李掌门数年不见踪迹，未知是否在闭关？”

白云飞随口应道：“师父他老人家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处，估计是在踏访名山吧。”他心中却在盘算烈阳山庄如此关注李师叔行踪，是否将有图谋。

接着河南司马世家的大公子司马鸿图又问道：“李兄与李掌门同是姓李，不知这其中可有关系？”

此语一出，席上大半人等脸上轻蔑之sè一闪而逝，这司马鸿图真是愚不可及，哪有如此问话的，真有关系，别人会告诉你？反而让人心生jǐng惕。其实有很多人根据白云飞那天的表现，心下怀疑他是否李神意的私生子，但却无一人敢贸然提及，谁知道今天这世家公子却不知厉害的从旁侧击。

白云飞毫不介意的哈哈一笑，道：“司马兄说笑了，这世上姓李的何止千万，难道都是亲戚不成。”

接下来众人陆续提出些能从中猜测白云飞出身的问题，诸如平时有何爱好，可曾去过哪里，喜欢吃些什么之类。白云飞谈笑风生，沉着应对，不时抛出些有趣的话题，将众人哄得面露笑容。待到笑过，才发现这名叫李崖的公子口风甚紧，说的无非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说着说着，话题就逐渐转移到江湖大势之上。

黄为长叹了一口气，道：“自太祖开国以来，魔门本以式微。经过百年休养生息，如今魔门群妖争相出现，却行踪诡秘，恐有异动，江湖又将再无宁rì啊！”

虚xìng先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才道：“还好魔门到现在也是一盘散沙，不足为虑，我辈武人更该考虑到辽金诸国的狼子野心。”

“大师此言差矣，不安内何以攘外？据我烈阳山庄弟子冒死探得的情报，魔门私下好象已结成联盟，如此一来对我社稷江湖威胁之大，不压于异族。”

司马鸿图闻言，也点头道：“魔门三宗六派历来颇多纷争，若真是结成联盟，恐怕又会重现当初十国之乱。”他司马家自来与朝廷关系紧密，族中还出了位御使中丞司马光，听闻魔门联盟，自是分外关注。

黄为趁此机会，故作漫不经意地道：“我武林正道本也无惧于魔门，奈何大家人心不齐，少有联系，给魔门以坐大之机。”

当下就有人附和道：“不错，若我江湖正派连成一气，又何惧魔门妖孽。”

眼见黄为眼中那抹喜sè，白云飞心底冷笑，正准备出言破坏他的如意算盘，门外传来一声高唱：“吉时已到！”

“哈哈！”随着唐耀祖豪放的笑声，他带着一对儿女出现在门口，手中端着一杯酒道：“承蒙诸位朋友看得起，前来为唐某人贺寿，唐某人就以这一杯水酒来谢过诸位高义。”说完，仰首举杯，一饮而尽。

院内外众人都站起身来，以酒杯相迎恭祝道：“祝唐门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众人落座，自有唐门下人将鸡鸭鱼肉等等一一送上席来。当下院内外杯盏交错，气氛热烈，白云飞也被唐耀祖拉着四处敬酒。

如此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昭华郡主率先起身告辞：“唐老爷子，昭华事务繁多，就不能相陪了，还望老爷子保重身体。”

唐耀祖抱拳为礼，意味深长的道：“需要老夫派人相送吗？如今路上可不太平，郡主还需小心为上。”

昭华嫣然一笑，道：“不敢有劳门主，昭华身边颇有些人物，些许小贼还不曾放在心上。”言罢，她美眸轻扫了白云飞一眼，似忧似愁，终究转身款款往门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