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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定处的战马病死事故一直未能彻底根除,适逢那股不知名的势力忽然又压近望定城五十里,看来战事已不可避免。
顾庭玉又提及前往望定之事,这一次顾庭书未有立即驳回,只说再看一看时机。
元宵节还没到,丛葭却已经嚷嚷着要吃元宵,司斛怎么劝说她都不听。这一回青芜倒也不反对,只让司斛过去准备。
待司斛端来了元宵,丛葭又忽然要青芜喂她吃。青芜依旧顺着丛葭的意愿,从司斛处接过碗就开始喂丛葭。
丛葭吃得正起劲,见顾庭书回来了,她一个高兴就跳下椅子跑过去,没留心伸手打翻了青芜手中的碗,一整碗元宵都泼在了青芜身上。汤汁溅在青芜手上,立刻就烫红了手。
“你坐好。”青芜稍加厉色,但都能看出她只是对丛葭开玩笑,遂转身先进去换衣裳。
“爹。”丛葭立刻拉住也要跟进去的顾庭书,大声道,“娘在换衣服呢,你不能进去的!男女授受不亲!”
青芜手背上泛红的一大块印子还在顾庭书眼里,他如今被丛葭拉着,遂转头看看门口,了一还没将大夫叫来。
待青芜换了衣服出来,顾庭书立刻上前拉起她被烫伤的左手。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被烫了一下,这会已经没事了。”青芜笑着安慰道。
是时了一急匆匆带着大夫过来,青芜却要他们退下,又对顾庭书道:“哪要这么紧张,又不是要紧的伤。”
丛葭走到青芜身边,满怀歉意道:“娘,对不起。”
青芜俯下身,看着不敢抬头的女童,不见责备,只更加语重心长,道:“你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
“丛葭是像了你小时候,活泼好动,一刻也坐不住。”司斛笑着过来,要将丛葭领出去。
丛葭却是甩开司斛的手,拉住青芜衣角,好奇道:“咦,原来娘以前也是这样,还说我呢。”
看着丛葭得意洋洋地做起鬼脸,青芜只莫可奈何地笑着,却也只有顾庭书看见此时她眼里被压抑着的哀伤和悲痛。
“青芜。”顾庭书忽然叫她。
“嗯?”青芜无意回头,她的手却还牵着丛葭,牵着她和顾庭书的孩子——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人,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
“明天我们一家人一块儿过元宵节。”顾庭书莫名其妙地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
“娘,你真的不疼吗?”丛葭轻轻摸着青芜的手背,生怕稍微用力就伤了她。
“不疼。”青芜看着已经没有了顾庭书身影的房门,回答得心不在焉。
“但是我刚才被溅了一下,就觉得好疼。”丛葭道。
青芜将视线落回到丛葭身上。
孩子的感官还只能识别最基本的疼痛,她也并不能理解青芜那一声“不痛”的意义。丛葭只是抬头望着青芜,见她摇头,又重复了一声“不痛”,她抿唇想了想,昂首道:“丛葭也不痛。”
青芜笑意凄楚,抱住丛葭借以掩藏此刻神情,心中却是希望丛葭只要知道这些痛楚就好,再深的,还是不要接触,免得同她现今一样,真的不知哪里会痛,又在什么时候会痛。
望定战马得不到补给,城外又有敌军滋扰省事。情况传回雨崇,易君傅却只身在外,今日只有易秋寒和顾庭书进宫面见顾成风。
“一日拖一日,究竟什么时候才到?”顾庭玉斜睨着易秋寒,大有质问之意。
“还没找出病根,战马不能送去望定,去了也无济于事。”易秋寒面无表情。
“大夫是你们派去的,这么久还没有解决。大嫂,都是自己人,大家不妨把话撂开了说。”顾庭玉带着挑衅,却更不屑于去看已经泛起怒容的女子。
“二少有话,不妨也撂开了说,总是这样话中藏针,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易秋寒尽管压制着已经被顾庭玉挑起的怒意,眼底怒火却已经烧得炽烈。
“庭玉。”顾成风沉声,示意顾庭玉住口,毕竟易家如今是顾军最大的补给后援,这些年来易秋寒确实因为顾庭书做了许多,而在如今两军对峙的局面里,他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易家人的支持。
“顾帅,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是顾少的妻子,自然知道自己的本分,但一再的忍耐不代表可以被人肆意羞辱陷害。”易秋寒不卑不亢,陈词之后却垂眼,以示对顾成风还存留的尊敬。
“庭玉只是心急了一些,秋寒你别往心里去,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顾成风笑着缓和此时僵滞的气氛。
“顾帅体谅。”易秋寒依旧不曾抬首。
“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爹,还请您同意,让我前去望定查看军情,也不用假借他人之口,到底也听得真切些。”顾庭玉道。
易秋寒垂下的手已在顾庭玉一再的言语相激之下握成了拳,又忽然被另一个掌心包裹住。她蓦地回头,看见顾庭书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旁,同她并肩。
顾庭书的眼光是带着劝阻和赞许的。她渐渐松开了手,丈夫就此握住,掌心温暖,当真化去了些许方才的愤怒。
“我也同意,让二弟过去,当是磨砺也好。”顾庭书缓缓道。
顾庭书如此一反常态,却教顾庭玉惊喜之余又显得困惑。但兄长一言既出,他毫不退让,毅然请缨前往。顾成风应允之下,他更不耽搁,即刻就出发赶往望定。
夜里青芜才将丛葭哄着睡去,就听司斛说,顾庭书已在等她。
待青芜回到房中,顾庭书却若有所思地没有回过神,直到她就站在他身边,他才有所觉察,借着烛光去看她的模样。
青芜一手轻按顾庭书肩头问道:“还在为秋寒和二少的事为难?”
他却忽然抱住女子腰身,靠在青芜胸口,像是受伤的孩子需要依傍一样抱着她。
镇静淡定如顾庭书,今日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间也教青芜无所适从。她将顾庭书抱住,如同有时询问丛葭那样细心温和,道:“到底怎么了?”
顾庭书突然站起,一直将青芜逼退到床边,最后压在她身上。两个人的距离这样亲近,他能感觉到青芜顷刻间慌乱的鼻息,能够看见她此刻又一次浮动着害怕的神情。
“青芜……”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像是非常困难一样,他凝睇着身下的女子,眼光却不知为何变得狰狞,“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蓦地揪住被角,双手却被他钳制住,难以动弹。
对峙的时间教她觉得漫长而绝望,顾庭书这样的眼神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教她一生不忘的夜晚,他告诉她——除非有朝一日你能从我掌心逃离,否则你的恨,也只能被活活扼死。
这些年来的隐忍跟暗自中的纠结在顾庭书这样的逼视中蠢蠢欲动,她几乎就要在这样压迫的气氛里被脱去最后的伪装,却不想顾庭书忽然将她抱住,埋首在她颈间,不再说话。
“庭书?”她叫他的名字,顾庭书都没有回答。她慢慢地抬起手,轻轻推了推顾庭书,才发现他居然已经睡了过去。
青芜让司斛打水,仔细将顾庭书安置了,正坐在床边,却听见司斛惊讶地低低叫了一声。她回头,问道:“什么事?”
司斛未答,慌张地将不知何时隙开的窗户关上,快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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